宮宴(1 / 1)

可俞晚落忽然想到,就算調換丹丸,俞太後的手段層出不窮,或是溶於水,又或是提煉其中某一種藥材,防不勝防。

若是能拿到丹丸秘方,根據方子裡的成分用量研製解藥,豈不更事半功倍。

宮中宴會,裡裡外外正是繁忙之時,加上此刻人來人往,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機會。

於是她坐到了陳氏身邊。

見她不在齊景宥身邊晃悠,孫雪瑩十分舒心,走過來的姿態都似帶著幾分得意的張揚。

心知這大庭廣眾之下,她一個侯府小姐總歸還是要臉的,不好跟皇子太過親近,越了分寸去,叫人看了笑話。

“表哥,我跟你一起放風箏吧。”

她伸手就要拉線,齊景宥下意識一閃,“你換個彆的,這是我家晚落的,我得給她放的高高的,比所有人都高。”

一提到這個名字,孫雪瑩的臉上當即沉了一沉,怨恨的挖了坐在席中的俞晚落一眼。

俞晚落塞了一口糕點,嗯哼哼,我沒看到。

“可我就喜歡你手裡這個,看著比彆的都大,還漂亮。”

齊景宥可不慣著她,“那不行,你愛放不放。”

她隻好跑到皇後身邊,拉著胳膊央求著,“姨母,你看表哥,一個風箏都舍不得給我。”

皇後這段時間繁忙,哪裡知道自家兒子的心思,又念著再過幾日,妹妹這一家就要回去了,還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自然無所不依:“景宥,讓讓你妹妹。”

齊景宥無奈,“行行行,那你過來吧,彆搗亂啊。”

“好。”

孫雪瑩過去時,故意耀武揚威的往俞晚落那兒瞧了一眼。

陳明月看出來了,“我看這個姓孫的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貨色,比俞家那個還要難纏。”

林迎汐不語。

臨近日暮,陳氏和其他宮眷陸陸續續回家去了。

晚上宮宴開始,皇帝皇後和太後早已落座,可仍不見福王譽王等人,萱王麵上看似風輕雲淡,可手下的酒,一杯接著一杯沒停。

誰都看的出來這幾位親王是有意給新帝難堪,可皇帝還得撐著一副沉穩得體的臉麵,耐著性子等著。

殿中岑寂的可怕。

總領太監往外頭覷了好幾眼,不時吩咐著禦膳房慢些上菜。

殿外燭光掩映,宮人們垂首靜待。

直到過了半柱香,譽王姍姍來遲,他眼下泛紅,眼神飄忽,仔細一看,腳步也有些踉蹌,應是剛酒醉剛醒。

身上的衣袍雖是親王規製,但顯得寬大淩亂,發冠也是歪歪扭扭,趿拉著鞋子,說好聽些是放浪形骸,說不好聽就是沒把新皇放眼裡。

對此,俞晚落已經見怪不怪了。

萱王生母原是前孝仁皇後,出生楊氏。

楊皇後生下第二子之後,沒過幾個月就身故了,接著就是沈貴妃榮登後位。

自沈皇後上位後,沈氏一族愈漸強盛。

反觀楊氏大有停滯不前之意,近年來入朝為官前前後後不超過二十人,且大多任職知州縣令,外放苦寒之地的也不在少數。

隨著楊氏漸漸隱沒於朝堂,沈氏如日中天,萱王又被算計下位,太子之位沒什麼意外應當就是譽王齊元淙的。

但不巧,先帝生病前期,他被人上參了一本作風不正,派遣到青州曆練去了。

但是他到青州也不是曆練,而是繼續他親王皇子花天酒地的作風。

結果這事,被俞太後一字不落的說給先帝聽了。

其實這一切她早在之前便有謀劃。

俞太後膝下並無皇子,隻有和靜一個公主。

所以必須得選一個能靠得住的新皇。

譽王背靠沈氏,又有自己親姐姐長公主做靠山,平時囂張慣了,喝點酒就大放厥詞:說俞皇後,“一個庶女出身,一朝翻身成了皇後,也不過是看在她垂垂老矣,敬奉太後多年的份上,有什麼可得意的,她是忘了在我母後麵前卑躬屈膝的模樣了吧。”

他也是心大,全然忘了京都城裡處處都是耳目。

酒樓這些大不敬的言辭最後統統被有心之人呈到了俞太後麵前。

那時候俞太後就打算著要算計譽王了。

先帝病危,盛京城被圍的密不透風,一點消息也沒放出去。

俞太後說:“以防敵國趁亂起兵。”

邊關自有張老將軍和林大將軍鎮守,都是忠臣良將,她怕的是有人趁此引發兵變。

萱王知曉她的意思和用心。

最後他能順利登基,俞太後在背後使了不少氣力,連那顆還魂丹也是她所贈,自然有所敬重。

可譽王心裡就難免不快了,整日酗酒,流連煙花巷柳之地,就俞晚落瞧到的幾次,酒興一上來,衣衫大敞,腳踩珍饈美食,舉壺傾灑席間,要多糟踐糧食有多糟踐。

每次還濺她一臉。

所以有譽王的宴席,她一般看場合,宮宴就罷了,若是那些私設的,她也就本著能不來就不來的道理。

齊景宥不以為意,反而覺得這是男子氣概,放蕩不羈。

“六皇叔你怎麼才來,菜都快涼了。”

齊景宥怨怪著。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的叔侄情誼要純粹的多,皇權爭鬥下的暗濤洶湧還未波及到他們這些晚輩便已落幕,所以齊景宥對這些叔叔一向尊敬,甚至可以說喜愛。

從他對齊元旭的態度就能看出來了。

後來福王逼宮,若不是齊元旭及時趕回,他倆差點死在叛軍刀下。

可即便如此,齊景宥仍覺得這個叔叔隻是一時糊塗。

糊塗是沒錯,但也是被當刀子使了。

福王本是孝仁皇後所生,但出生後不久,孝仁皇後就身故了,念他當時年幼,便交予了沈皇後撫養。

前後有兩個皇後傍身,此等殊榮運氣怕是盛國獨一份了。

福王交予沈皇後撫養那會兒,萱王已經封了親王,立了府,所以與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並不親厚,但念著生母情分,總會格外寵著些。

而譽王又是他名義上的親哥哥,兩人自小相伴長大,可以說是被嬌寵著長大,不諳世事。

齊元淙說當時先帝留下一封遺詔,不是送到萱王手裡那份白紙黑字,蓋著傳國玉璽的那份,而是正正規規的明黃遺詔。

說以他當時的身份地位和楊沈兩家的勢力,太子之位本該就是他的。

先帝當時是迫於無奈才寫下的傳位詔書。

話裡話外慫恿他起兵謀反。

而他,也就真信了。

當日她和齊景宥就在宣政殿聽著這一席話。

俞晚落當初並不明萱王為何頻頻搖頭,直到後來殿前對峙,齊元旭質問譽王,“勤洲兵變是怎麼回事?”

他笑著:“聽錯了,是謠言。”

“馬蹄印跡,捉拿的人又如何說?”

“七哥你去問問唄,我也想知道,說去遛彎的怎麼來這兒了呢。”

“那你怎麼解釋,你此刻人在京都。”

“這不是來找他們回去吃飯,結果碰到福王,看他那架勢,怕是要造反,我就來救駕了。”

“這麼巧?”

“可不是,這叫什麼,天佑我大盛啊!”他舉臂長呼,笑的恣意又暢快。

齊元旭還想繼續追究下去,治他一個謀逆之罪。

可當時沒有充足的證據,他又慣會巧言善辯,齊景宥又沉浸在失去父兄接連死去的消息,沒什麼氣力,也不想刨根問底,連連擺手,說:“罷了。都是一家人,就算有動作,也是擔心十,福王對我,朕不利,用心是好的,就是行事有些莽撞和欠妥了些,不過事急從權,可以理解。”

譽王俯身一跪,“陛下慧眼,臣,多謝陛下恩典。”

後來賀鐸說,估計齊元淙當時是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畢竟福王逼宮是不爭的事實,他以誅殺逆賊的名義名正言順的登上帝位,什麼遺詔都無所謂了。

齊元淙輕笑著,依著規矩道了禮,“皇兄勿怪,臣弟中午貪杯,來遲了。”

萱王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才道:“無妨,來了便先入座吧。”

俞晚落和孫雪瑩這些小輩挨個給幾位親王行了禮。

齊元淙也看到了她,“喲,俞家二小姐這不是。”

她沉穩應道:“是。”

“我啊,最喜歡的就是俞二小姐了。”

齊元淙本就喝了點酒,迷離的眼神,帶著玩味兒似的挑逗,甚至有些輕浮,若是放在上一世,俞晚落聽了這話,大概會滿臉通紅,恨不得逃一樣的離開。

這也是前世讓她比較頭疼的一點。

齊元淙時常大言不慚,口出狂言,因為你也不知道他下一句會說什麼,但無論說什麼,最後都會轉個彎,給你圓回來。

你還不好說他的不是,時常被嗆一口還堵了回去,沒氣都能被噎出氣來。

她低下頭,沒有應聲。

齊景宥察覺到她臉色不對,“六皇叔你喝醉了,瞎說什麼呢。”

齊元淙笑著,拍上了他的肩,“皇叔看著是這樣的人嗎,本王隻是喜歡守規矩,懂禮節的人。但自己卻不是很喜歡守規矩。看俞二小姐禮數周到,心中自然歡喜。”

俞晚落心想: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