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長恨人心不如水^^……(1 / 1)

五裡霧 秦焰 4766 字 12個月前

發現孟晴和落落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孟晴知道在男人跑來捉住自己之前,她來不及翻牆逃出祠堂;更何況她們的行蹤已然被人發現,就算兩人都能安全離開祠堂,隻怕逃不了多遠也會被人捉住。這般想著,孟晴朝落落丟下一句“彆管我,快跑”,就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方才尋找落落之時,孟晴注意到閣樓的另一側放了不少木柴,好在孟晴有隨身攜帶火折子的習慣。她想著,於河古村人而言,祠堂著火自然是比追兩個小丫頭要重要得多的事,所以幾乎在被男人發現的同時,孟晴就為她們二人想好了退路。

孟晴將火折子丟進乾燥的木柴之中,在熊熊烈火燃燒起的瞬間,她還不忘迅速從中抽出一根木條——孟晴篤定男人會去追落落,所以她正可以利用這個時間,為河古村製造更大的混亂。

抽出的木條被孟晴拿到了主殿附近,也是天公幫忙,主殿角柱上的紅漆已然脫落,露出裡麵乾燥的木頭。孟晴花了些功夫引燃角柱,她知道這火燒不起來,甚至於可能不需要外力救助,火就會自己熄滅。但孟晴也並不在乎,她又不是真的想燒了河古村的祠堂,隻要能多拖延時間就是好的。

在孟晴好不容易引燃角柱的同時,愈來愈多的河古村人湧入了祠堂。孟晴不敢久留,繞過人群的方向,三兩下攀上另一側的圍牆、翻身出去。因為孟晴翻牆的位置與方才落落的位置是兩個方向,加上不久前那男人去追落落,孟晴還以為她要再去尋找落落;卻不想她才剛落地,落落就朝她跑了過來。

沒等孟晴開口詢問,落落就解釋說方才有男人翻牆追她,好在追去了另一個方向,所以她就在附近的樹叢中躲起來、等待孟晴。此刻孟晴顧不上深究,她擔心隨時會再有人追上來,所以她們要儘快離開這裡才是。

孟晴問落落有沒有哪條路不僅可以離開河古村,還能避開那些慶典上的村民。話音才落地,落落就拉著孟晴朝一個方向跑去,說她在等待孟晴的時候想過了,山上有條路雖然不好走,但是沒多遠就能出村。

路確實不好走,坡陡也就罷了,很多地方窄小得隻能容一人通過;若非落落一直牽著孟晴,孟晴心裡還真是有些發顫。兩個人跑出去好一陣兒,最後還是孟晴喘著粗氣說自己實在是沒了力氣;又遠望祠堂燃起熊熊大火,覺得村民肯定都在救火,一時半會兒顧不上她們,這才拉著落落停了下來。

孟晴用小半炷香的時間平複下來,然後將落落母親的委托告訴落落,說這河古村是萬萬待不下去了,落落若是有什麼親戚在外村,孟晴可以帶她去投奔;若是沒有,孟晴也可以帶她去盛京。孟晴說這話時頓了頓,因為她沒有問過趙欽的意思,但又覺得即使不久前才被趙欽罵過,趙欽也會順著她的意思。

落落聞言沉默良久。孟晴覺得對於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來說,一天之內發生這麼多事確實需要時間消化,所以她沒有說話,隻是默默陪在落落身邊。

落落再抬起頭時,是一張被淚水打濕的臉。孟晴以為落落舍不得母親,所以她蹲下身子、掏出手絹替落落擦淚,說等這件事情平息,她再幫落落把她母親接出來,到時候她們就又可以團聚了。但落落隻是搖頭,被孟晴擦去多少眼淚,就會湧出更多的淚珠。

落落帶著哭腔問孟晴是怎麼阻撓村裡人追上來的。孟晴據實以告,說雖然大火多少拖住他們的腳步,但是她也相信這場火很快就會被撲滅,所以她們不能休息太久,必須儘快離開河古村。

落落聞言猛地站起身,指著遠處的濃煙說這場火怎麼可能小得了,一時半會兒又怎麼可能撲得滅。孟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落落的指責是擔心河古村的祠堂還是什麼,她隻是重複說不管如何,她們都應該啟程了。

孟晴伸出手想要拉著落落繼續向前,但被落落一把打開。落落看著孟晴,眼睛裡是孟晴讀不懂的情緒,然後落落搖著頭說:“這是我的命,不然他們饒不了阿娘的。”

落落熟悉河古村周圍的路,她說完這句話,就丟下孟晴朝另一個方向跑走了。孟晴此刻來不及解釋什麼,或者不如說她甚至來不及反應,下意識地追著落落也往樹林深處跑去。

落落跑去的方向地勢更為平坦,但是植被茂密,與之前相比並沒有輕鬆太多,沒過太久孟晴就被落落遠遠地甩在身後。孟晴不希望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就這樣毫無意義的死去,她不願放棄帶走落落的希望,哪怕喘著粗氣、邁著沉重的步伐,孟晴也不願就此罷休。

雖然落落更為熟悉這裡的道路,但大約路太不好走,所以她和孟晴之間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孟晴費力地跟著落落,開始時她還會喊落落的名字,期盼她能慢下來、等等自己,後來一方麵是擔心被旁人聽見聲音,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節省體力,孟晴也就沒有再喊,轉而將所有心思放在追逐落落之上。

落落的身影在林間穿梭,孟晴也追著她不願放棄。然而終還是吃了不熟悉路的虧,落落的身影在孟晴眼中變得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個黑點,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孟晴眼前。

孟晴連忙加快步伐跑到落落消失的地方,但任她四處探索、甚至不惜再度喊出落落的名字,她都無法辨彆落落消失的方向。正在孟晴急切的心情達至極致的時候,她卻突然聽見身後的山洞中傳來碎石落地的聲音。

“落落!”抱著一絲希望,孟晴轉身走進了山洞。

——*——

“我那時候太小、年輕氣盛;又一直被殿下保護得很好,不識人心險惡。”孟晴微笑著對程璐說,“其實這件事有很多蹊蹺的地方,但都被我的粗心忽視了。”

程璐輕輕點頭:“一個不惜活人祭祀的村落,不可能對祖先不敬。齊國建築以木為本,最是怕火。就算因為女子是即將嫁給山神的人,被允許進入祠堂;就算村中確實貧苦,沒有錢修繕祠堂;河古村人也斷然不會在祠堂這麼重要的地方擺放木柴,何況還是最好引燃的乾柴。我想,你當時去的並不是他們真正的祠堂,對嗎?”

“姑娘心思通透。”程璐聽不慣孟晴喚她“皇後”,要孟晴稱她“姑娘”。

“其實不止這些,”孟晴接著說,“比如當時落落的母親為何會將這麼重要的事托付給我一個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比如落落明明體力遠勝於我、卻一直讓我與她保持一段距離、不至讓我跟丟,再比如我茫然無措時山洞之中的那一聲石響......一切都太過巧合,而巧合的背後必然沒那麼簡單。”

“是趙鈞謀劃的?”程璐問道。

“不是。是河古村人。”孟晴先是否認,但緊接著又道,“不過姑娘猜對了一半,梁王他確實利用了河古村人的謀劃。”

——*——

山洞初時並不光亮,加上孟晴方才將火折子丟在了祠堂,此刻她身邊連個照亮的東西都沒有。孟晴壯著膽子向山洞深處走去,此般陰暗狹窄的洞穴於她而言是第一次經曆,故此,孟晴心中不免有些打顫。

孟晴碎步試探著向前,隻是踩到沙石帶來的腳底一滑,都足以讓她膽戰心驚。孟晴小心地喚著“落落、落落”,回應沒收到,巨響確實聽到了一聲,一種類似於巨石滑動在地上發出的摩擦聲——不是來自身前,反而是身後。

這聲巨響讓孟晴慌亂,加之此時的她已行進山洞深處,連方才洞外若有若無的光亮都消失殆儘,進又得不到落落的答複、甚至不知道落落此時是否在這裡,退似乎成為了孟晴最好的選擇。

孟晴仍是不願就此放棄,所以她又多喚了兩聲:“落落!落落!”但不出所料,仍是沒有任何答複。

不得已,孟晴選擇後退。她想哪怕出去找個火把再來找落落也是好的。

然而這山洞實在過於狹小,孟晴回身的時候衣裙不小心被兩側的崖壁劃破。這條裙子是趙欽前些日子命人給孟晴做的,孟晴很是喜歡也很是愛惜,若非今日原是與趙欽同遊,她還舍不得穿。所以在聽見衣裙割裂聲的同時,孟晴便下意識蹲下查看。

自己的衣裙被崖壁劃出一道口子,卻不成想,孟晴在地上發現了另外一截布料。那布料已經有些腐敗,看上去被遺棄在此地有些年份了。隻是看這一截布料的款式辨彆不出衣物主人的身份或是性彆,但孟晴直覺這曾屬於一名女子,一名或許像她一樣的女子。

這種猜想讓孟晴更是恐懼,她趕忙向山洞外跑去。孟晴記得進山洞隻有這一條路,應該走不了多遠就能見到日光,然而回去的這一路沒有絲毫光線滲透進來。孟晴心中疑慮,但她顧不上多想,隻是儘量讓自己心無雜念地向前。

一直到無路可走,孟晴才算是明白緣何回程時沒有絲毫光線照亮了——因為洞口被一塊兒巨大的山石堵住了。孟晴嘗試推開這塊巨石,但是徒勞無功;哪怕孟晴使出全身的力氣,巨石連分毫都不曾在地上移動。

孟晴很是沮喪。她覺得今天真是倒黴透了,自己剖白心意被趙欽拒絕也就罷了,想救一個女孩兒脫離她不公平的宿命沒有成功也就算了,竟然還將自己意外地困在了山洞之中。孟晴不能理解,怎麼這巨石就這麼正好地在這一刻滑落,又是怎麼如此完美地與洞口契合。

孟晴嘗試地向外呼救,但她知道,且不說有這塊巨石擋著她的聲音能不能傳出去;就算能傳出去,又有多少人會從此地經過呢?孟晴想到了趙欽,如果趙欽知道自己失蹤了,肯定會派人尋找,可是就算他們找到這座山,又怎麼會想到恰好有一塊巨石擋住了她逃生的路呢?

此時的孟晴仍以為一切都是一場意外,她當自己太不走運,才會被堵進山石滑落的洞穴,卻忽略了她方才聽到的巨響並非重物墜落,而是移動重物的摩擦聲。一直到洞穴深處傳來一聲尖叫,孟晴才發現這件事情並不一般。

尖叫來自一個女子,準確來說,是來自落落。孟晴原本沮喪地坐在地上,但在聽到落落的聲音後,她倏地站起身,又一次朝洞穴深處跑去。

因為已經是第三次走這條路,所以孟晴對環境很是熟悉,腳步也不自覺快了更多。愈往深處走,孟晴才發現原來這山洞的路越走越寬,甚至越往裡走、洞穴也變得愈發明亮起來。一直到走入洞穴儘頭,孟晴才明了愈發明亮並非因為接近天光,而是這間“密室”之中點有火燭。

借著火燭的光線,孟晴看清密室之中有兩個人,一個看上去與趙欽年紀相似的男子,另一個則是落落。落落的腿大約是受傷了,所以很是痛苦地抱著腿坐在地上。

幾乎是看到落落的同一刻,孟晴就朝她跑了過去。然而隻是將手覆在落落腿上,便已教落落痛苦地哀嚎出聲。相較於恐懼,此刻孟晴憤怒的心情占了上風,她篤定落落的腿是這房中的第三人害的,便頗為惱怒地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這男人看上去與趙欽不僅是年紀相似,甚至連相貌都有幾分相似。

聽到孟晴的指責,男人倒是沒有惱怒,反而挑起一側的嘴角,好似覺得孟晴此般反應很是有趣。男人保持這個表情看了孟晴片刻,然後拿著手中的扇子雙手一攤、在孟晴再次出言詰難之前道:“如你所見,我把她的腿打折了。”

“你!“孟晴沒有想到男人如此坦誠,一時間倒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見孟晴如此反應,男人臉上的笑容倒是更盛:“你想怎麼辦?替她報仇嗎?”

“你等著。”

“等著什麼?等你出去以後找人也把我打一頓?”男人臉上的笑意不減,“你先出去再說吧。”

孟晴這時才想起來洞口已經被巨石堵住,她們出不去了。孟晴將這一消息告訴落落後,才反應過來男人與落落該是一直在密室之中的,但聽男人的話,分明是一早便知道如此。孟晴狐疑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出不去?”

“不僅我知道,她也知道。”男人用扇子指了指落落,說道,“而且她比我厲害些,她還知道該怎麼逃出去。”

孟晴的眼神在男人與落落之間巡視著,然後再度開口問道:“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男人用扇子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胸膛,道,“你應該感謝我,救了你一命。”

孟晴皺著眉頭看向男人,像是聽不懂男人的話,又像是不願接受,所以才沒有接話。

“不是吧,這還聽不懂?”男人臉上從未落下的的笑意更大了,其中還夾雜了無奈之意,“你還看不出來嗎?你才是那個被獻祭給山神的祭品,這一切都是河古村人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