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4 多情卻被無情惱^^……(1 / 1)

五裡霧 秦焰 4626 字 12個月前

河古村為群山環繞,據說以前總有人進山捕獵後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村裡人覺得是山神發怒,將這些人抓走,所以每年村中都有一次小祭神,每五年會有一次大祭,周邊的村落都會參與進來。孟晴一行人趕得巧,正趕上了河古村的大祭。

昨夜孟晴輾轉反側,天邊吐出魚肚白的時候才勉強睡下,不過一個多時辰,孟晴又準時醒了過來。雖說睡眠時間短,可孟晴覺得質量不錯,起碼她醒來以後覺得精神抖擻;又或者是因為孟晴心中有事,她期待著今天趙欽可以給出一個答案。

事實證明趙欽確實給出了一個答案,但並非孟晴想要的。

趙欽在自己房中用過早飯後便一直在與下屬商討事情,孟晴沒有找到機會單獨與趙欽談話。孟晴本不疑有他,但直到幾人走到主街熱鬨的人群中去,趙欽依然裝作無事發生時,孟晴才意識到趙欽是在回避自己。

孟晴想學著趙欽佯裝坦然,又著實無法做到。她跟隨著趙欽在街上走,眼睛望著集市上沒見過的小玩意兒,卻壓根兒記不住自己上一刻看見了什麼東西。孟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鼓起勇氣的,她突然抓住趙欽的手,死死地緊握著,像是拉扯著一根救命稻草。孟晴充滿希冀卻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趙欽,問道:“殿下喜歡妾身嗎?”

大約是沒有想到孟晴會如此直白,趙欽頓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輕笑了句:“彆鬨。”

比起這兩個字,趙欽的輕笑更令孟晴喪氣,好像孟晴戰戰兢兢捧出的真心在趙欽那裡不過是一句孩童的玩笑。但孟晴並沒有放棄,她還是堅定地說道:“沒有鬨。”

這回趙欽倒是沒有輕視孟晴的認真,但他還是回避了孟晴的問題。趙欽從街邊的攤子上拿起一個小玩意兒,看著像個機巧玩具,問孟晴道:“喜歡嗎?”

孟晴不明所以,不過還是配合趙欽,點了點頭。

“那就要兩個,你一個,芸兒一個。”芸兒是趙欽與太子妃的女兒,比孟晴小不了兩歲。

這句話該是不需要回複的,因為趙欽緊接著又拿起旁邊的玩具,問道:“這個呢?喜歡嗎?”

孟晴還是點了點頭。

“一樣,也要兩個。”趙欽笑著說,“我年少時也喜歡這些東西,雜七雜八什麼都喜歡。”

這回孟晴懵懵懂懂了——趙欽要麼是在說孟晴尚不能辨識自己的心,覺得好便喜歡;要麼是在說他把孟晴當女兒,生不出旁的心思。

孟晴的心又涼了半截,但她還是不願放棄:“殿下還沒有回答妾身的問題。”

“你和芸兒是一般年紀......”

“新進門的側妃郭娘子比我還要小三個月。”孟晴打斷了趙欽的話,“殿下能納她,為何不能也要了妾身?”

“你和她不一樣。”趙欽說這話時口吻比往常嚴肅些,算不上嚴厲,但足以叫人生畏。

“有何不一樣?孟晴自小長在殿下身邊,自認性情品行、相貌氣質不輸郭娘子,況且殿下也並非鐘情於郭娘子,不過是為了拉攏郭父......”

“孟晴!”趙欽打斷孟晴的話,“看來本宮平日裡對你過於嬌慣,才會讓你如此大膽,說出這種話來。”

孟晴自知失言,欠了身子想要認錯,然不等她開口,趙欽又接著說道:“你憑何身份與側妃相比?莫非本宮將你養在身邊幾年,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是誰了嗎?”

孟晴急忙辯白道:“孟晴沒有,孟晴不是這個意思。”

“連本宮說話都敢打斷,看來當真是將你慣出了一身毛病。你記得,你不過是因為本宮心善養在府中,沒有資格質問本宮,更不該妄想與本宮產生感情。”趙欽語畢,厲聲道,“來人!將孟晴帶下去,立即送回太子府。無本宮準允,不許踏出府門一步!”

孟晴望向趙欽,眼中儘是失望與不可思議。在侍衛上前請孟晴離開的時候,孟晴才似突然反應過來般一把推開侍衛,慌不擇路地跑進人群之中。侍衛要追,卻被趙欽攔下,想來是希望孟晴一個人靜一靜的意思。

——*——

孟晴垂頭喪氣地走在人群之中:她不是沒有想過趙欽會拒絕,隻是不曾想到趙欽會拒絕得如此果斷、如此決絕。孟晴知道自己這氣來得毫無根據,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話僭越了,但她以為趙欽會縱著她。

這些年生活在太子府,府中貴人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孟晴不是沒有見識過。因著趙欽偏寵她,府中有人討好,自然有人排擠,可是趙欽總是明裡暗裡地護著她,所以孟晴就理所當然地認為趙欽會縱容她所有的言行,卻忘了趙欽是一國太子,於他而言,比她重要的有太多。

想到這裡的時候,孟晴有些懊惱——她的一廂情願,如何能遷怒趙欽?

孟晴想要轉過身尋到趙欽向他道歉,想告訴趙欽她方才是慌不擇言,但她的一顆真心絕不染半分塵埃。趙欽若無心,她不會逼迫;可趙欽若有意,她會在原地等著趙欽回頭找她。

然而這會兒慶典上的人太多,孟晴來來往往也尋不到趙欽一行。孟晴心中有些失落,但也覺得自己此時仍在情緒之中,等冷靜下來再找趙欽說清思緒也不遲。

如此想著,孟晴也就不著急尋找,但她此時也沒了觀看慶典的心情,便決定回到客棧等待趙欽。

隻是來時有趙欽帶著,這會兒她身邊沒人陪著,孟晴一時找不到回去的路。孟晴問了幾個路人,但大都是外地來觀賞慶典的,沒人清楚路怎麼走;本地人不是在遊街,就是在擺攤做生意,問一圈下來也沒幾個願意搭理孟晴的。好不容易問到一個不太忙碌的小販,對方也隻是指了指一旁一個黯然神傷的婦人,叫孟晴去問她。

孟晴走過去說了一句“打擾了”,對方用衣袖擦拭過眼角才抬起頭看孟晴,問“怎麼了”。孟晴便將來意告訴婦人,婦人站起身,跟孟晴說了回去的路。

路是曲折的,婦人說了兩遍孟晴才記住;孟晴又向婦人複述一次,這才安心想要折返。但孟晴轉過身去前一刻,還是沒忍住多嘴問了婦人一句,可是發生了什麼難過的事。約莫是實在無人傾訴,婦人才會因陌生人的一句關心哽咽起來。

“姑娘!”婦人突然抓住孟晴的手,言辭懇切地說,“姑娘,我求你,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婦人一邊說著,一邊就要給孟晴跪下。

孟晴連忙扶起婦人,急切道:“大娘,有什麼話您起來再說。”

街上熱鬨,婦人這一跪引來了些探究的眼神,許是如此,婦人被孟晴扶起後,又拉著孟晴朝人群稀疏的地方走了幾步,才開口道:“他們要我的女兒去侍候山神。姑娘,你幫幫我,你是外地人,你帶我女兒走好不好?”

“侍候山神?”

“是。”婦人向孟晴解釋道,“河古村每五年的一次大祭,其實就是將一個女娃娃供奉給山神,保村落五年平安。今年、今年,正是我的女兒落落被長老選定。”

孟晴從未聽說過將活人供奉給山神的事,一時有些震驚,問道:“如何供奉?”

婦人指了指不遠處慶典遊街的人,解釋道:“他們現在跳舞是為了請神,舞蹈會一路跳到山後麵的祠堂,在那裡接上落落。”婦人頓了頓,接著說,“然後他們會帶著落落一起跳舞,一直往山頂的懸崖走,直到把落落逼下懸崖......據說山神會在半空中接住他的妻子,也會因此歡愉,庇護河古村平安。”

婦人的眼淚突然迸發出來,她壓抑著哭聲道:“但那是騙人的,那是騙人的呀姑娘。我小時候在山底見過女子屍身的,根本沒有什麼山神會帶走落落,落落隻會因墜崖而死在山底。姑娘,求求你,我求求你,你救救我的落落吧。”

孟晴沒有問婦人既然知道慶典不過是自欺欺人,為什麼還會將女兒送過去,她明白這世間人有太多苦衷,越是貧窮、越是沒有權勢,便越是有更多的無可奈何。

孟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同情那個無辜的女孩兒,還是在同情這個無法決定命運的自己,幾乎是在搞清前因後果的同一瞬,孟晴就答應了婦人的請求。

“大娘您先彆急。您告訴我怎麼去祠堂,我想辦法救您的女兒。”

——*——

請神的遊街會持續一個多時辰,這讓孟晴有充足的時間帶走落落。

婦人領孟晴走小路來到後山祠堂,這一路上幾乎沒遇到什麼人,一直到祠堂才見有人把守。婦人說孟晴是一個外地人,看門人說什麼也不會讓一個外地人踏入祠堂,更何況是在祭神大典這麼重要的時刻;所以還是要她出麵引開看門人。

但孟晴勸說婦人離開,畢竟她是落落的母親,落落如果逃跑,她這個母親又在附近被人發現,事後村裡人定然饒不了她。孟晴說自己從小習武,隻要摸清了祠堂的構造,翻牆進去就能帶走落落。

孟晴的話多是逞強,她雖然曾跟著師傅學過兩天武,但天賦有限,爬個屋頂翻個牆還差不多,多帶一個人的本事是萬萬沒有的。隻是在焦急的心情促使下,又出於婦人安全的考量,才說出口的豪言壯語。不過孟晴倒是沒有什麼畏懼,興許還真是在太子府呆久了,覺得凡事都有趙欽撐腰,不如放手一搏。

孟晴詢問祠堂的構造和落落的具體位置,但婦人沒有祠堂的圖紙,更不知道落落身處何方。雖然河古村不允許女人進祠堂,但婦人年幼時貪玩,曾偷偷潛入,隻是年歲久遠,婦人也隻能根據記憶用樹枝在地上畫出草圖。

河古村的祠堂不大,約莫是個兩進兩出的構造。主殿供奉先人牌位,幾間偏殿也有供奉,唯後院西南角一閣樓在祠堂的建築中顯得最為特殊,所以孟晴猜測落落便被關在這座閣樓之中。孟晴見婦人在自己的催促下已經走遠,於是三兩下爬上牆頭,確定並無人發現後翻身落地、進入祠堂之中。

閣樓附近沒有人把守,但門上掛了一個鎖頭。孟晴沒乾過溜門撬鎖的行當,隻是聽人說過若是有技巧,一支簪子就可以開鎖。正巧孟晴頭上簪著趙欽前兩日贈予她的簪子,然而不待她將簪子取下,就發現這鎖頭原也沒有被鎖上,隻是鬆鬆地掛在門上。

孟晴不知這是看守者的粗心之舉,還是落落並非被關在此處之證,但既然人已至此,不上去探究一番總說不過去。這般想著,孟晴便拿下鎖子,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房門。

“吱呀——”一聲,驚得孟晴出了一身冷汗,但好在並沒有引來什麼人。

房間內的光線很是昏暗,孟晴花了幾個彈指的時間才適應,這時她發現房內除了一張八仙桌和幾個凳子,再無其它任何東西。房間雖然乾淨,但是看上去有了年月,也沒有得到很好的維護,特彆是角落中的樓梯,有些地方的木板已然脫落,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孟晴儘可能放輕聲音地踏上木質台階,但木頭銜接處還是很不客氣地發出類似於“咯吱咯吱”的聲音。接著,孟晴就聽到二樓帶著哭腔的女聲——“到時辰了嗎?”

孟晴立刻就確定這聲音來自落落,於是她不再管陳舊木頭的噪聲,三兩步跑上二樓。孟晴沒來得及環顧閣樓的裝潢,就見一身穿大紅喜服的女子坐於臥榻之上,頭上還蓋著刺眼的紅蓋頭。

孟晴想都不想就掀起紅蓋頭,嫌棄地丟在地上。她問了一句“落落是嗎”,對方才遲疑地點了點頭,就拉起落落的手,牽著她向下走。孟晴一邊走一邊和落落解釋,她是受落落母親之托,帶落落逃離這是非之地的。

落落還想再問,但孟晴堅持說等她們逃出去有的是時間談,但現在不是閒聊的時間,落落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孟晴讓落落跟在自己身後,先是將門拉開了一條縫隙,見房外沒有人,連忙拉著落落跑到閣樓與圍牆夾角的地方。孟晴讓落落踩著自己翻到牆頭,好在落落不是名門閨秀、而是山野間奔跑的野丫頭,翻牆頭這事兒對落落來說並不困難,隻是一身喜服拖累了落落的動作,讓她多少有些邁不開腿。

孟晴幫著落落爬到牆頭之上,但不等落落跳下去,二人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大喊:“誰!”那人大約是跑近了,看到孟晴和落落,又再次大喊道:“快來人!落落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