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雨加雪,簡寧的工作依舊沒有完成。同層樓燈光這隻剩這一片。
簡寧身心俱憊處理完最後一項發現自己是公司最後一個了。
“轟隆!”
天空閃起雷鳴,雨雪敲在地麵上更加凶猛。簡寧從座椅上站起,凝視窗外。
一切又開始變得吵鬨。人們被汽車鳴笛聲推搡匆忙趕路,秩序被乾擾,路上發生交通事故,車況在惡劣天氣中陷入不好狀態。
窗外烏泱泱,整座城市仿佛被巨大的陰霾所包圍。每當出現這種時刻,簡寧多希望這是一場世界末日的來臨。
她看過一部韓劇,裡麵的主人公和她一樣。在混亂和暴雨前,她們感受到不是驚恐和獵奇,是平靜。好像隻有在巨大波動麵前,自己才是活著。
甚至有那麼一刻,無比堅定這個世界所有一切趕緊毀滅。
所有人,所有存在,包括自己。
簡寧沒帶傘。這場雨雪比她想象中還要持久。留給她平靜呼吸的時間有限,她必須讓自己儘早回家。
簡寧站在大門側邊,盤算要不要叫車。
她住在郊區,沒有地鐵。從寫字樓到離家最近的公交站還要走20分鐘,現在雨夾雪路滑,路途會比往常更慢。
叫車?簡寧非常猶豫。她距離遠,特殊天氣費用更貴,自己有點舍不得。
沒有任何懸念,兩元的公交費讓她更有性價比。
她做好把包擋在頭上,不顧向前衝的準備。
有人叫住了她。
不,準確來說,是隻有自己聽見有人叫住了她。
我在大堂小角落等了簡寧好久,又怕人看見這裡的雨傘,於是把它塞進沙發。
眼下樓裡也是烏黑黑一片,也渡過了高峰期的人流。我瞧著周圍無人,便撐著傘,學著書中男主出場,特彆溫情地為她擋雨。
她情緒微微波動了下,又恢複那要死不活的樣子。
“我不會因為你給我打傘就讓你住我家”
很好,她戳破了我的小心機。
我也硬著臉皮笑嘻嘻“哎呀,求人總得有求人態度嘛。你看還需要什麼我能幫忙的?”
她上下掃視這雨傘,我立馬讀懂她的疑問。
“我絕對沒偷沒搶。便利店門口放著愛心雨傘,我也“借”了一把,明天辛苦你放回去”
我像個本分的狗腿子為她瞻前馬後,希望能博得她心軟。
長久的靜默後,我聽見她說“一起走吧”
徹骨的風雨雪裡,這把雨傘下真像出現了兩個人。傘骨橫在我倆中間,碰到路滑,簡寧還會囑咐我小心,完全忘了我是個飄在空中的“人”
這段路簡寧走了很多次。她沒有同行的夥伴,同事。如果今天心情好,她會自言自語一路。
現在我倆都沒說話,非常祥和走到公交站。
雨天,雪天是公交車的高峰期。
簡寧帶著我擠進去時,我真慶幸自己現在不用占到一分地。
她看我在車廂裡隨處飄啊飄,覺得自己剛剛那句“彆擠到她”像個笑話。
我怕她對我產生想法,飄到旁邊和她說話。
“咱們還有多久到家呀?”
這段設定我知道。簡寧住家郊區,平時路程一個小時,碰到這種惡劣天氣,路堵,人多起碼要多半個小時。
“今天怕是要一個半小時到”
旁邊人注意到她自答的聲音,疑惑看了她一眼。
簡寧見狀,思考一會兒,聽見我說戴上耳機。
這樣彆人就會認為她在和耳機那頭講話。
我怕自己一直絮叨她會嫌煩,隨機問了兩個問題後就安安靜靜飄在她周圍。
車停在一個高峰站下去了很多人,車廂一下子寬敞起來。簡寧坐到最後一排,把裡麵空位留給我,自己坐在外麵。
她見我一路沒怎麼講話,想著我應該在憂心自己的境況。
“我不是不幫你,是沒辦法幫你”她向我解釋。
接著她又說“我覺得你應該是需要完成什麼主線任務才能離開”
我認真聽她講。
“你是真實的人,現在應該成為了某個故事的NPC,要推動劇情”她有理有據分析,又察覺到不對勁“如果你是穿到了故事裡,那我是故事裡的什麼?配角嗎?”
“那要是配角你會介意嗎?”我向她作了個假設來試探。
簡寧全然不在意“不介意。你看過楚門的世界嗎?”
我好像無意中打開了她的話匣子,而簡寧也不知為什麼,麵對我有種毫無保留的信任。儘管她不想承認這一點。
“我覺得自己的軌跡就像一個頻道。在數以萬計中被劃過,點開。它們以上帝視角觀看,有人軌跡燦爛,勵誌。我的那一份寡淡無味”
我聽她平淡敘述,有種麻木裡還帶著期盼 。
“人生就是個草台班子”我低下頭,聲音悶悶的總結。
“是啊”她扭頭注視窗外,寒風呼嘯“但過程異常痛苦”
——
我們到家了。趁著簡寧洗澡,我又一次打量屋內一切。
她並不是我寫的第一個女主,但卻是跟我極其相似一個。
作者在構思人物或劇情時多少會傾入自己現實生活中的模樣,簡寧是當時的我全部寫照。
所以我理解她的麻木和痛苦源自何處。
簡寧洗澡出來時,看到我坐在小凳子上,兩手托著下巴聚精會神盯著牆上的毛氈板。
“你看這個做什麼?”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她在洗澡前給我打開了一部電視劇。
我感歎“你還去過沙漠呢”
我的話題勾起了她回憶,她停下吹頭發的動作。
“嗯,我希望能在25歲前走完所有西北線”
每一次旅行她都得以辭職的代價來實現,所以去過的地方並不多。
她跟我分享自己去過的地方,那裡的美,自由,生機。
我知道該說什麼能引起她的共鳴,也知道隻有在這樣的時刻她才是鮮活的。
晚上她給我在地上置辦了個床位。北方冬天雖然冷,但屋裡有暖氣,簡寧家是地暖,所以更暖和。
黑暗裡,我和她都沒睡著。
她又問我有沒有係統存在,因為電視劇和小說都是這麼寫的。
我不敢跟她說全部實話。
“沒有係統,但我的腦海裡出現一段信息”我吐露一半實話“它確實需要我完成劇情,”
“所以可以請你幫助我嗎?”我禮貌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簡寧沒作聲,先是問我要做什麼。
我環顧這件屋子“就像現在這樣,我能在你家住一段時間,任務完成我就會回去”
很長一段時間,我能清楚聽見簡寧的呼吸。她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先拋出一個問題“為什麼隻有我能看見你”
原先我很疑惑,但她是簡寧,我就明白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你是天選之人吧,就像我不知道為什麼將這樣的事情選中在我身上”
我聽見她翻身的動靜,聲音背靠我而來“睡吧,明天起來再說”
我也不再說話。夜晚的天空幽深漫長,一片片雪花慢慢覆蓋在這片土地上。
我知道,簡寧同意了我的請求。
——
本以為擁有特異功能,我就能享受好吃懶做躺平般人生。沒想到一樣逃不開早九晚八的生活。
現在的我無比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寫這樣的設定。
因為家在偏遠的郊區,為了能趕上第一班車,我跟簡寧要提前兩小時出門。冬天白晝出來得很慢,早上出門天是黑的,晚上回來也是。能見到光明時刻隻有在那難以呼吸的辦公樓裡。
車輛一路前行,日光漸漸從天邊顯現。簡寧很喜歡坐在末尾車位,靠在外邊,仿佛被抽乾,又仿佛被點燃。
我們都喜歡看景,撕開黑幕的天,慢慢泛橙光的太陽,永遠都在生長凋零的樹。
遠離這些後,進入城市高樓大廈,她的目光便收回來了。
她問我待會兒要去做什麼。
我說自己要去完成一項指令任務。
簡寧來了興趣“什麼任務”
我賣關子不告訴她。
她嗤之以鼻,才不稀罕呢。
“放心,中午回來陪你吃飯啊”我跟她約定飯局。
簡寧眼睛眯起,語氣危險“飯錢誰出啊?!”
我連忙掏出變成這幅鬼樣子之前在兜裡塞的零錢。不多,幾張十塊,五塊,二十加幾個硬幣也就六十六塊錢。
簡寧數著“你這寓言怪挺好的”
六六大順。
我又說“你幫我買兩個饅頭就行,謝謝”
簡寧拿出兩塊錢,剩下放回我兜裡。
——
我們在寫字樓門口分開。人進人出,我看她進去,她轉頭,互相對視一眼,她隨人群進去。
我往回走,又上那趟回簡寧家的公交車。
直到現在,沒有任務所謂“係統”或者其他異類的聲音出現。
比起沒有任何指令,我現在更加懷疑主線任務到底是不是完成男女主劇情。
如果按照最初的設想,我來到這個世界,一定是奔著完成某種目標的。
可現在時間線不對。簡寧今年才23,距離她和男主產生故事是在兩年後,也就是她的25歲。
那這樣的話我要在這個世界裡等待兩年!
我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會憑空消失這麼久!
我煩悶地在站台附近遊蕩,完全有種拳頭打在棉花的無力感。
我坐上公交,也待在最後一排。
現在,我沒有任何頭緒。如果要等待,那該怎麼向簡寧解釋?
——
然而,讓我更加抓狂的事情遠不止這些。
一束雪花飄在我眼前,它的光芒很潔白,不會落在地上,像一根發絲在空中縈繞。
它似乎要帶著我走向哪裡
我隨她在一處寵物醫院停下。
[奇物妙語寵物醫院]
我停在門口,那束雪花在我疑惑和震驚之時消失了。
這不是許青山的寵物醫院嗎?
許青山,這本書的男主角,簡寧的官配。
他在這裡?不對啊,按照劇情走向,他和簡寧是在兩年後的瑞城相遇。
我在腦海裡拚命思索這段情節的出現。
許青山,奇物妙語,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
就算再詭異,我還是得進去一探究竟。
熟悉的裝潢,次要人物出場.....
沒錯,兩年後的劇情提前出現了。
但,我始終覺得哪裡不對。
“許醫生!”
風塵仆仆的男人從我身後走來,我沒動,站在原地注視著他的背影。
他外衣上貼上一層薄雪,將其輕輕拍打落地。
我的手心無法冒汗,心跳跳動非常快。
我在等他轉過身。男人將名牌彆在胸口出,露出溫和的笑容。
有人喊他的名字。
“許青山!”
那個人的聲音在我耳邊異常響亮,像是一陣怒吼,直接把我的身體震懾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許青山莫名覺得不對勁,向後望去。
空無一人,滿是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