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20(1 / 1)

像是與上次的情景重疊了般,氣氛與語句都十分相似,隻是說出此話的人略有些差彆。

情感已經發生變化,自然不能和過去相提並論,可如今說出這種話,便是沒有刻意提及的心思,也乾淨不到哪去。

都朝宮微靠在榻上,半挽的發絲微亂,隻是直起身,便滑落了些垂在胸口,透著淩亂和剛剛從疲憊中解脫中的慵懶,聞言隻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垂下眼,張開了唇。

糕點軟糯,不曾展露的唇齒鮮紅白皙,舌尖藏在深處,便被陰影染上了漿紅,直到將勺上的食物包裹進去,才將那晃眼的色澤藏至深處,隱晦,勾人卻不自知。

楚逢期沒有錯過這樣的顏色,動作不可遏止地變得僵硬起來,他們距離極近,都朝宮眼神中並無曖昧,卻平白叫人被欲望驅使,想要瘋狂打破對方眼底的冷淡。

念頭一起就是要將人徹底點燃一般凶猛,叫人唇焦口燥,止不住地頭暈目眩。

楚逢期此刻才知曉自己是自討苦吃,還沒有討得九千歲歡心,就變得狼狽不堪,才堪堪喂下去一塊,楚逢期便將那盤子匆忙放下,耳尖紅透,聲音低低地,慌亂無比,“我罪該萬死,恐汙了您的眼,我這就滾。”

都朝宮像是早有預料般,看清了細節也不惱怒,隻漫不經心地抬眸,看著臉紅蔓延的少年,語氣淡然,似咒罵,又似調情。

“真是蠢狗,”

“快滾。”

楚逢期喉嚨格外乾澀,他說不出話來,離去前回頭看了一眼青年,像是擔心被主人丟棄般,忐忑不安的眼神暴露無遺,最後卻在真的觸及到那雙黑沉的眼時,逃避般推開門離去。

如此大逆不道,汙人眼,下流,齷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他將自己罵了個遍,不知該躲去哪,便藏進了自己原先待的屋子,將思緒放空,低低地喘著,不知過了多久,才算是緩解下來,將換下的衣服抱去清洗好以此清空思緒。

可越清洗越清晰,像是縈繞不散的魔咒,終於上刑似地洗完,碰見了回來洗衣的王秀。

他兩天沒見楚逢期,也很奇怪,“你受罰了嗎,兩天沒看見你,我還以為怎麼了。”

少年紅著臉將盆裡的衣服撈出來瀝乾,“沒有,我去近身侍奉九千歲了。”

王秀大驚,“還真的是金子總會發光啊,那豈不是剛說完你就靠洗衣服成為九千歲眼前的紅人了?”

楚逢期耳根還是紅的,他垂眼,“嗯。”

王秀也忍不住笑,搖頭感歎,“真是人各有命,你繼續加油。”

簡單聊了兩句後,楚逢期告彆了王秀,天色昏暗,饒是到了晚膳的時間,少年也不敢回去,可即使意識推拒,身體還是在自我鞭笞中誠實地走到了書房門前。

猶豫片刻,他屈起指尖,扣了扣門,再推開門走了進去,似乎是上天憐憫下人此時恰好來送晚膳,楚逢期不敢將視線放在都朝宮身上,如同上午般將準備分內事情做好。

見都朝宮始終沒有反應,這頓飯便在戰戰兢兢中吃完了。

但少年不知他這番表現被看得清清楚楚,夜晚雖暗,可一旁正浮動焦躁的影子卻將其踟躕不安的模樣暴露得徹底。

按照楚逢期的性格,他便是這般出醜,便也會趁機表明一番自己的立場,洗脫被野性驅使的嫌疑,而不是直接承認下來,落荒而逃。

楚逢期近來的表現都昭示著他並不是一個收斂欲望的人,隻是陡然暴露在都朝宮麵前便如此窘迫,無非怕他嫌棄,或是怕刺傷他的心。

思及此處,都朝宮卻笑了,楚逢期捕捉到這抹極輕的笑意,以為自己被嘲笑了,垂下眼不敢說話。

這次真的沒有裝。

太喜歡了,情感和岩漿一樣沸騰,越被縱容越想親近,青年態度曖昧,他反而像是個正人君子,卻道貌岸然起來。

珍重珍視之意淩駕於欲望,即便理智搖搖欲墜,也會在最後一刻懸崖勒馬。

像是摸透了少年會如何想,都朝宮偏要逼他一把,將楚逢期架在刑架炙烤,他偏不喜歡細水長流地侵心那套,虛偽至極,若是想要,便直接爭取,哪怕落入地獄。

像是無所顧忌的瘋子一樣。

這般,青年起身離開了座位,但走到楚逢期身邊時停了下來。

都朝宮身上的熏香已經被少年所製的香代替,離得近,便像是鬼差勾魂般將人變得混沌,他聲音很冷,如同冬日,但吐息卻是熾熱的、滾燙的,好比暖香侵襲。

“過來。”

青年聲音低啞,似誘哄。

“侍奉我洗漱。”

楚逢期一下從頭紅到了尾。

青年落下這句話後便離開,身上披了件黑狐大氅,緩步走向隔著兩間屋子的浴房,背影顯得幾分蕭瑟。

可楚逢期才方覺如夢初醒,這幅畫麵並沒有被他看見,耳邊縈繞這那句話,已經不同往日般輕易臉紅,顯然已經失去了調節能力,無法恢複正常。

短短兩天,先被接納,後被縱容,如今此言一出,已經不是想要拿他逗趣的範疇,自是告訴他可以肆意妄為。

楚逢期欲念深重,卻第一次腦中沒有任何雜念,垂下眼,拿著青年需要的物品到了浴房。

這裡隔著一道屏風,裡麵的浴池散發著嫋嫋的熱氣,將屋子蒸得朦朧。

青年的狐氅掛在一邊,衣著還是白日裡的絳紫外袍,手裡捧著一杯熱茶,垂著眸,輕酌入口。

視角受限,少年的身影並不清晰,隻是一雙乾淨的白色長靴踩在潔白的石台上,來回走動,在屏風前留下一道昏暗的影子。

楚逢期將衣袍放置在浴池旁,他不清楚自己要做到何種地步,卻也不想過度接觸。

走回屏風前,青年在霧中的麵容顯得有些模糊,但視線似乎格外明顯,淡淡地落在楚逢期身上。

“過來。”

楚逢期首次因為能夠親近青年而感到惶恐,卻還是聽話地走了過去。

都朝宮已經起身,站在楚逢期麵前,見他態度依舊畏懼,語氣平靜,“幫我脫。”

楚逢期自知無法拒絕,便抬起手,指尖勾住了青年腰間的衣帶。

絳紫衣袍厚重,繁複,腰帶解開後,便是外袍。

一件一件。

褪下來的衣服足有三四件,每一件都像是什麼格外驚心動魄的工程,最後剩下裡衣與鞋襪。

楚逢期像是獻祭般,緩緩半跪下來,掌心托起青年右足,將鞋襪褪下,此時赤/裸的足皮膚冷白,模樣像是缺少血色,青色血管十分明顯,怕都朝宮凍腳,楚逢期特地在青年足下鋪了一層毯子,如此將雙足鞋襪都褪去後,楚逢期便不再動了。

他垂著眼,不看青年,“您且去洗,需要時叫我。”

都朝宮沒有說話,抬起腳,直接踩上了楚逢期的肩膀,冷得嚇人,少年鼻尖著縈繞著似乎從那人骨血透出來的香,願意忍受欲望侵蝕,也不願抬頭。

“你為何不看我?”

青年用了力,他習武良久,楚逢期自然毫無反抗之力,跌倒在那柔軟的毛毯上麵,呼吸滾燙,緩緩將視線抬起,落在那人陰沉的臉上。

楚逢期此時也忘了該如何反應,視線裡,青年隻穿了單薄的白色裡衣,身姿頎長,露出來的皮膚微冷,被霧氣蒸得微紅。

他淺色瞳仁隻裝得下青年,裝不下欲望,低低地。

“我無意惹您生氣,您無上姿容,我敬仰於心,不敢驚擾。”

此話一出,也不知青年作何感想,不知過了多久,青年收回了腿,他神情冷淡,一言不發,抬腳往池水走去。

可此時楚逢期才發現,屏風將青年的身影印得一清二楚。

半挽的發被放下來,披散在寬闊的脊背,將勁瘦的腰肢恰好蓋住,他身形比例好,身高腿長,這朦朧的屏風將所有的顏色抹除,隻剩下昏暗的色塊。

都朝宮走了下去,水流被踩開的聲音格外清晰,他並沒有避諱自己的每一步,用掌心將皂角揉開,逐漸抹在身上,再用水衝洗。

楚逢期很熱。

熱得他想奪門而出,泡在冷水裡狠狠清醒,而不是在這裡經受非人的身心折磨。

可他不能離去,隻能祈禱幸運站在他身邊,不要再在青年眼底犯第二次錯誤。

這次的澡不知洗了多久,青年濕著頭發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或許是熱氣蒸的,都朝宮氣質顯得有些慵懶,麵容姝麗,宛若豔鬼。

看見楚逢期還在這,似乎是不再計較,赤著腳,上麵還有幾分溫熱的水意,直接踩在了楚逢期手心,居高臨下。

楚逢期將那溫度灼熱的托在手心,一一穿好了新的鞋襪,再將乾淨的衣裳穿回青年身上,像是哄小孩般,忐忑又期待。

“您不生我氣了好不好?”

都朝宮眯著眼,似笑非笑,指尖勾起少年的下巴,溫度燙人。

“生氣?”

“說說看,你怎麼惹我生氣了?”

都朝宮心有怒火也不慣著,換做是另一個人,那片真心早該因為這句話變得千瘡百孔,可楚逢期反而靠近了他,語氣認真。

“我並非不願意親近您。”

“也並非不領您的情。”

楚逢期第一次愛人,也是第一次見到某個人,就發了瘋般地愛他。

都朝宮做的一切,他都想明白了。

“您希望我能遵從自己的內心,因為您討厭逃避之人,討厭退縮。”

楚逢期說著,看清了青年眼底的怔然,隻是被冷漠掩蓋,顯得涼薄淡漠。

他將都朝宮的手從下巴拆下,輕輕的握住,眸色虔誠,緩緩垂下眼簾,逐漸吻上了青年的手背,關節,最後落在微微發燙的指尖,聲音沙啞。

“隻是我,太想讓您站的更高些。”

“您想我放縱自己。”

“可我不願隨意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