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11(1 / 1)

被欲望套牢的滋味實在難以形容,像是先將人丟在油鍋裡折磨,又撈出來放入冰窖裡,脫離不得,如此情況下,便將人從身心都推上兩個極端,一念神魔。

夜漸深濃,楚逢期重新點燃了燭火,任由火光將他的麵龐照得一清二楚。

少年氣質已然發生某些怪異的變化,眉眼間的清透轉變成了一種朦朧,惹人探究,隻是將火折子放到唇邊吹熄的動作,便叫人忍不住將目光放在他的指尖上,唇上,以及低垂的眼簾上,無法移開目光。

他儼然像是經過一番沉淪清醒之間的徘徊掙紮,最後認清了自己到底是何種貨色,終於開始向真正的自己臣服,聽從指令。

楚逢期重新洗漱了一遍,似要將那些見不得人的證據銷毀,端去浣衣的時候,正巧碰見了起夜的王秀。

他睡覺迷迷瞪瞪的,正要解手,見一道身影像是楚逢期,也清醒了些許,“咦,你怎麼這麼早就出來洗衣服?還有一會呢。”

楚逢期笑,聲音有些沙啞,“打翻了東西,睡不成了,就拿過來洗洗。”

王秀沒多想,“哦哦哦,好的,你去吧。”

楚逢期抱著衣服被子離開,用了一段時間將臟汙的地方洗了個乾淨,然後曬起來,在自己的屋子裡鋪了層新的。

興許是精力過剩,少年將九千歲昨日換下來的衣裳一並洗完晾曬,見昨日的衣裳已經轉乾,便想起來之前重新製作的熏香已經成型,於是先回到了房間,將狀態不一的熏香裝盒。

楚逢期改良的地方很多,可以說是重做,雖有時間測試效果,可少年如同鬼迷心竅了般,他仔細分析了九千歲所有用過的香,終於得出來了青年喜歡的類型,便試著做了好幾盒。

他獨愛無法形容的,聞起來不刺鼻、也不寡淡、十分吸引人,但卻又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香。

便是符合這種類型的香,做起來可是有不少,楚逢期腦海中模糊朦朧地出現青年的身影,像是一層一層描繪,將其的眉眼鐫刻在腦海裡。

他將都朝宮帶給他的感受全然融於香料,稍稍聞上些許,那香便如同讓靈魂都變得輕盈,似身處虛幻般,有一種未踏實地的感觀,讓人恍惚。

尤其,這氣味不濃烈,但聞上些許便可永遠銘記,再也無法忘懷,可清醒過來後便覺悵然若失,遺憾不已。

楚逢期將裝好的香掃了些在九千歲衣裳上,做完,低垂眼簾,輕輕地貼了上去,鼻尖碰著那華貴精致的衣裳,感受著上麵十分貼合青年氣質的味道,唇邊似有似無地碰觸著,滿足地,喟歎地笑。

可這衣裳終究是比不上活人,少年放下了手,將其收好放在托盤上,眼底的念想已然恢複清明。

不久之後會有專門的人過來拿,若是幸運,青年今日便可將這件衣裳穿在身上。

如此期待著,楚逢期便去下廚準備中午的飯菜,他從開始學習做菜時,每日的進步迅速,叫人驚歎不已,如今小有所成,少年便愈發在意每一餐九千歲的反饋。

這邊忙碌著,都朝宮終於處理好了公務,一旁的陳伯見他從繁忙中抬頭,正好將楚逢期差人送過來的點心端了進來。

“七殿下差人送過來的,說是新學的花樣,希望督主賞臉嘗上一嘗。”

都朝宮抬眸看去,“嗯,放下吧。”

這些天雖沒有盯著楚逢期,卻也知曉他都在做些什麼,如此每天連軸轉熱情不減,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點心品相十分不錯,青年饒是不餓,也生出了幾分食欲來,撚起一塊放入口中,便是知曉少年的手藝日漸精湛,也被點心的口味驚豔了許多。

因為怕占了青年的胃口,楚逢期沒有多做,他午膳準備做更加精細的菜,怕是要比平常晚些許,便提前做好了些吃食叫人送過來,倒是麵麵俱細。

都朝宮將點心吃完,下人便進來通報,宮中密探傳來消息,大皇子近日經常喬裝打扮與一蒙麵男人來往甚密,密探盯了許久,那人行蹤詭異,好不容易跟到了皇宮外,卻如同人間蒸發了般,再也沒見到蹤影,隻能無奈作罷。

大皇子一向狠辣謹慎,若是宮中相會定是有十分要緊的事,平時隻見他與六皇子鬥得死去活來,怕不是近日有要事發生。

都朝宮麵色平靜,問“最近宮中還有其它事發生嗎?”

“有,督主走後不久,皇上寵幸了一位歌女並抬為了美人,但第三天就被皇後以藐視尊卑借口杖斃了,皇上知曉後連著去了幾日皇後宮裡,目前無任何事發生。”

要說皇後善妒,都朝宮是不信的,康輝帝發妻乃是現在皇後的親姐,她在康輝帝還是太子時便自殺上吊死亡,而還是太子的康輝帝因思念亡妻,便娶了亡妻親妹,也就是現在的皇後。

而都朝宮接觸過皇後,她絕對對康輝帝沒有愛,皇帝也自然是為了安撫皇後做做樣子。

若是兩廂事件有聯係,這兵部尚書怕是有什麼動作。

皇後乃是兵部尚書之女,換而言之,這老皇帝的性命怕是快要到頭了。如此楚穰私見蒙麵人也有了苗頭。

“派人盯著朝堂,尤其六部,最近有什麼動作儘快通報。”

下人得了命令很快告退,太監心驚,也有了幾番猜測,說,“平常見兵部尚書兢兢業業,估計也是恨的,怕是不久後就要變天了。”

都朝宮冷笑,“那當如何,你且想辦法到時候將這些消息透給六皇子,越亂越容易渾水摸魚。”

“那批私軍已經到了煌城,楚桉那邊估計還在沾沾自喜,到時候也透給他,這火需再燒旺一些。”

陳伯嚇出一身冷汗,跪下勸道,“督主萬萬三思,若是楚桉狗急跳牆,提前謀反,您那批私軍不僅撥不出來,甚至可能被他全部拖累,如此可是自斷雙臂。”

可都朝宮隻是笑,眉眼鋒芒畢露,聲線冷冷,“我都不怕你倒是怕起來了,楚桉的底細一摸便透,昨日一見便知他身邊那個下人才是出謀劃策之人,那人我瞧著不是善茬,放他們三人狗咬狗,互相牽製,這段時間還能拖上一拖,若是真被大皇子占了先機,這批私軍才是真正成了廢棋。”

陳伯已然出了一身冷汗,是啊,大皇子背後可是兵部尚書,皇後又是皇上親近之人,若是皇上有個好歹,這遺詔沒有都會變個出來,更何況調用兵力找個借口謀反,這朝堂早就不同以往了,如此皇位到手便隻是皇帝死沒死的區彆。

彼時眾人皆被動,便會被逼著亮出底牌,要麼成功,要麼淪為階下囚。

饒是都朝宮萬般手段,那批私軍到了大皇子手底下,那真是死路一條。

陳伯不再言語,這般一賭,便是賭上所有,已經再無退路。

“你且先盯著,若是有風吹草動,立馬把消息傳出去。”

陳伯領命,便下去安排了,都朝宮被攪了好心情,視線落在那盤精致的點心上,眼前忽然閃過那雙明亮透徹的雙眸,心情陡然複雜萬分。

他在這皇宮待了十幾年,老皇帝幾個兒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楚逢期出淤泥不染,不知是該說他傻還是該說他聰明,憑著一腔熱血入了他的眼,都朝宮還以為他要憑才智讓他高看一分,結果就是為了能給他洗衣做飯熏香。

想著,都朝宮也生出了幾分怪異感覺,可這感覺還未滲透,青年便聽見背後的門被敲了敲,接著響起了楚逢期的聲音。

“九千歲,我今日做了幾道新鮮菜,平日覺著我的手藝粗淺,便不敢來輕易見您,今日特地帶了一些過來,要是不合您口味,我就去重做。”

楚逢期這邊說著,屋門便被打開,青年不鹹不淡道,“進來吧。”

楚逢期見都朝宮親自來開門,尾巴豎到了天上去,雀躍地將盤子擺在了青年麵前。

他一一為都朝宮介紹,神色期待,“您嘗嘗看?”

都朝宮全部都嘗了一遍,這些菜常見,但做法不一樣,吃起來不僅美味,也十分新鮮,幾筷子下去那無意識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不錯。”

可楚逢期的注意力卻不在答案上。

他看著青年慢慢執起筷子,修長有力的手夾起盤中的菜,神態雖漫不經心,動作卻極近溫和,與其略顯得有些陰沉的眉眼對比明顯。

見青年神態變化,楚逢期將直白熾熱的注視扭轉成了一種關切,他放緩語氣,直勾勾地盯著青年。

“九千歲,您不開心嗎?”

都朝宮動作一頓,即使被洞察心思,他也是冷冷地,“怎麼,你要哄我開心?”

說罷,青年抬起眼簾,楚逢期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底少了些許時常漫出來的羞怯,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藏在黑暗裡的猛獸,叫人看著頭皮發麻。

少年唇紅齒白,聽見他這般回答,揚起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語氣平靜,卻透著讓人呼吸不上來的侵略性。

“我想哄您開心。”

他靠近了幾分,神色更加奪目,也更加清晰。

“至於那些惹您不開心的事情,我都會替您解決好。”

“您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