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會試還有兩三個月,按照徐舟旦所說連保位都要一千兩銀子,那麼這樣高的門檻,說明主要服務對象是那些家底深厚的有錢子弟。
他們自不會擔心付出多少金銀,開了頭,便不會停下,到了最後把柄全捏在舞弊之人的手中,栓成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無人會背叛,一旦出了事,那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同時,這些有家底的,互相幫襯著,如此官官相護,舞弊便愈發大膽,逐漸便演變到連殿試都敢做手腳的地步。
楚逢期已經知曉大概過程,那些人無非是想大賺一筆,市麵上銀錢可大麵積交易的,無非拍賣行,酒樓,或是青樓,那裡最掩人耳目,替換商品背後之意,交易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進行。
收攏思緒,楚逢期趕忙回了行宮,想起楚桉不會認真在食宴下功夫,便買了些覺著還不錯的吃食打包回去。
如楚逢期所料,楚桉的招待確實是水得不行,都朝宮連抬起筷子的欲望都沒有,更遑論吃上幾口。
他隻象征性地喝了幾口茶,在前往水渠修建之地時,正巧碰見了回來的楚逢期。
少年捧著油紙包好的精致點心遠遠地走來,看到那抹熟悉的深紅色身影,加快了腳步,眼底透著幾分亮色,竟是比驕陽還灼眼,瞧著幾分鮮活氣息,不免讓青年心底裡的鬱結煩躁一掃而空。
“九千歲,”楚逢期趕了上來,手中捧著一包疊好的點心,指節勾著繩索,像是在和親密之人將悄悄話。
“我買了您可能會喜歡的點心,樣式比較多,您要是喜歡我便學,日後九千歲想吃,我便立馬做。”
這般不似主仆又不似親密之人的相處狀態,倒是吸引了楚桉的注意,一旁普通小廝打扮的許明湛倒是驚奇,多看了幾眼後,仿佛確認了什麼,很快又收回目光。
這個小動作落在都朝宮眼底,隻惹得青年冷笑著扯了扯嘴角,並不言語。
楚桉倒是喜歡惡心人,特地掃興,“此人我倒沒見過,怎麼,九千歲何時也喜歡這種漂亮玩意?”
楚逢期的臉可以用漂亮來形容,但不是漂亮的長相,他眉眼氣質纖塵不染,看著單純可欺,所以柔化了他身高腿長的特質,給人一種漂亮無害的觀感。
但若是改改裝束,神態翻轉,又是一張攻擊性極強的臉,讓人瞧上一眼,便感覺心慌地下意識逃避,不敢與之對視。
都朝宮知曉和這種小人沒什麼可說的,神態自若,勾唇冷冷道,“臣也不知何時四皇子殿下對他人之事如此上心,若是放在以往,臣定是要對殿下刮目相看的。”
楚逢期站在都朝宮身後,他區彆於初見時的營養不良,這幾天瘋狂抽條長了許多,兩人此刻身高相仿,並無孰強孰弱之分,可此刻也讓他有種被保護的錯覺,一瞬間忍不住自作多情,感動得一塌糊塗。
楚桉死皮賴臉,並不覺得都朝宮在嘲諷他沒本事還喜歡多管閒事,反而瀟灑一笑,“倒是吾的不是了。”
都朝宮不願和這種人多費口舌,多看一眼都覺得反胃,“這水壩臣也看得差不多了,殿下且慢慢修著,明日自會派人過來監督。”
楚桉巴不得,便道,“如此便不送了,督主慢走。”
都朝宮懶得跟他做那一套,簡直惡心透頂,直接帶著楚逢期離開了此處,上馬車回府邸。
楚逢期這次沒有跟著隊伍後麵,而是坐到了馬車外麵,與車夫同乘。
行走時車軲轆滾動,將一切聲音掩蓋,但楚逢期微微倚靠在馬車上,隔著一道密不透風的簾席,將裡麵的聲音聽了個徹底。
那點心外衣捆著一根繩子,輕輕一解便可打開,麻繩抽開的聲音雖微弱,但不算太難捕捉。
或許隻能怪油紙太薄脆,指尖將其剝開的聲音尤為清晰,像是被放大了般,隨著動作摩擦著,發出難以忽視的動靜。
楚逢期靜靜聽著,聲音安靜下來,像是有人撚起了上麵的精美點心,細細觀看,或許沒有這個過程,直接送入了唇中,被柔軟包含,貝齒碾壓,在舌尖化開,經由喉嚨落入腹部,稍稍填充饑餓。
越想越是燥熱,少年眼底略微有些失神,緩慢地想著,這些點心會不會合九千歲的口味,若是合該如何,不合該如何。
可他心緒繁雜,安靜的馬車內仿佛存了他整個世界,一旦消聲匿跡,他便會為此情緒不動,難以正常思考。
馬車不知行駛了多久才到了府邸,楚逢期從馬車上下來,才像是真正活了過來一般。
都朝宮不喜人過度接近,便習慣自己挑開簾子走下馬車,天氣雖冷,但日光強烈,照得青年皮膚冷白,唇紅如血。
他手中捧著那包點心,瞳仁向少年這邊偏轉了些許,將其隨意放在了楚逢期手上,語氣悠悠。
“賞給你了。”
如此不放在心上,像是刻意糟踐人心意一般,讓人頓感失落。
可楚逢期耳尖通紅,捧著點心的指尖隱隱發燙。
這些點心隻剩下了寥寥三塊,其中一塊邊角有了個缺口,邊緣整齊,雖沒有濡濕,卻依然如同被人咬過一般,越想越像,深深思考,便又聯想到了那張豔紅雙唇瓣,幾次反複,惹人發瘋。
少年將點心包好,清理掉心裡的雜念,強撐著理智,前去廚房給九千歲做了幾道量少卻十分豐富的飯菜,端過去後又將都朝宮換下來的衣服帶到浣洗處,不敢再僭越,勤勤懇懇地洗衣。
洗完之後全掛在通風處陰乾,做完這一切,他拿起特地用來驗證成果的兩塊布,放在鼻尖下輕輕嗅聞。
兩塊布帛上麵殘留的味道相差無幾,比起昨日淡了很多,雖沒有達到楚逢期想要的效果,但也是小有所成。
少年將那兩塊布放在陽光下曝曬去味,好準備下次實驗使用。抬頭看時間漸晚,又去廚房準備做晚上的菜式。
郭廚看他這幾日轉來轉去,感慨,“真不知督主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那般難伺候的人也是被他伺候好了,也是天賦異稟。”
楚逢期不知郭廚這般評價他,在認真做好飯菜後,便差人送了過去,自己留下來用完晚膳,早早洗漱,將白日裡買的書按照類型分類一一擺到了書架上。
他買了很多,點了燈看書學習,一學就是深陷其中,過了不知道有多久,少年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暫且緩了一緩。
楚逢期好奇掌櫃送了什麼,便取了下來,翻開第一頁還算正常,介紹了主角身份。
可越往後看越不正常,主角貴為世家子弟,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意外救下被拐賣的少年,沒忍住幫了一把,在少年悉心照料下對其產生愛意,展開熱烈追求,甚至用手段滾到了一張床上,用詞火辣大膽,楚逢期看得麵紅耳赤,急忙丟了書,嚇得瞳仁劇烈顫動,可憐至極。
可過了不知多久,那本淒淒慘慘倒在地上的書被少年撿了起來,作者將其愛意纏綿的樣子刻畫的淋漓儘致,第一對的愛戀脫不開欲與愛的糾纏,到最後二人在一起,攜手度過一生。
書名《欲海徜徉記》,分為上中下三冊,一冊一個故事。
楚逢期像是打開了無法掌控的閥門,接著第二冊的故事開始看了起來,這中冊前期含蓄許多,卻更加纏綿悱惻,主角是位名震四方的將軍,皇帝忌憚他,卻又不得不仰仗他幫忙打仗。
且皇帝性子惡劣,將軍少年時期多受其欺,楚逢期以為將軍恨皇帝,可看到後麵,卻知兩人愛對方的方式各有不同,若不是將軍中計與皇帝被翻紅浪,怕是永遠都無法將心思告與對方。
宮牆之下何為自由,將軍最終與皇帝保持著這樣大逆不道的關係,攜手過了一生。
第三冊孟浪大膽,和前麵兩冊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楚逢期不敢往下看下去,卻像是被深深吸引住了一般,硬生生將其看完了。
這第三冊描述了一個公子哥如何暗戀從小與自己一同長大的竹馬的故事,竹馬沒有龍陽之癖,這公子哥主動勾引,先走身後走心,將竹馬溫水煮青蛙般狠狠套牢。
楚逢期看完已經是深夜,他自是沒有記憶,不懂男女之事,如今一經啟蒙,看的全是龍陽話本,才知自己對九千歲有著何等心思,自己又是何等的卑鄙。
他臆想過青年的唇、指尖、包括眸光,可也隻是淺嘗輒止,並未深入,一想到今日的深刻,他日和九千歲相處,便隻能瘋狂遏製自己的念想,不能放縱,一旦暴露,便是萬劫不複。
此等隻可高瞻遠矚之人,豈能由他染指,可思想上再如何鞭笞,楚逢期的身體可是更坦誠,更墮落,更明顯。
他從來沒有感覺的那個地方,腫脹,發熱,連同意識都變得迷蒙,不知置身何處。
本潤澤的唇齒不知合適變得乾燥,這些跡象逼迫少年麵對自己的肮臟,恍惚間,楚逢期拿出白日裡青年賞賜的糕點,眸色閃動,張開唇,卷起鮮紅的舌,細細吞咽,任由氣味擴散。
隻要是稍稍聯想那時九千歲食用的狀態,他的身體感覺便更清晰一分,更墮落一分。
可楚逢期停不下來。
他分泌了過多的唾液,幫助著唇齒將乾巴巴的糕點軟化,細細吞咽。
許是心有惶恐,那原本暖融的燭火已經熄滅,隻剩下寂冷,給了一個心思惡劣的人一處藏身之地。
楚逢期垂眸,看著被欲望濡濕而變得粘稠的指尖,緊緊握著那被縱容貪心留下來的玉佩,將其各處染臟,在黑暗中一邊沉淪,一邊自暴自棄地想。
他此生,都做不到清心寡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