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一起開個工作室。”寧枝淡然說,“做自媒體所以想遠離市區,找個清靜的地方。”
這樣的說辭最是天衣無縫,既不會引人懷疑,又能解釋為何選在這樣偏僻的位置。
王姐聽了隻是懵懂地點點頭,顯然對現在年輕人的營生方式並不了解。
十月末的晨露還未散儘,老宅的石板路上泛著濕潤的微光。
王姐取出那把黃銅鑰匙,在生鏽的門鎖上轉動幾下,發出細微的哢嗒聲。
掉了漆的白色門板被推開時,撲麵而來的不僅是塵埃,還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木質氣味。幾粒碎石從門框上掉落,在木地板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寧枝的目光在室內緩緩掃過。
一百四十平米的空間,開放式廚房、餐廳、客廳,再加上一個衛生間和一間客房,布局雖然普通,卻正適合改造。
王姐掀開沙發上的白布一角,露出下麵斑駁的皮麵。歲月的痕跡太過明顯,她趕忙將布料複原:“當時那戶人家出國也著急,留了不少家具,大部分弄乾淨了還是能正常使用的。”
寧枝點點頭,走進客房,目光落在那張雕花床板上。那些繁複的花紋雖然算不上精致,卻有一番年代感的韻味。
負一樓空空如也,隻有灰塵鋪滿。
樓上的格局也很簡單,二樓兩間臥室一間書房,除了基本的床鋪衣櫃,再無他物。但那間連著衣帽間的書房卻讓寧枝較為滿意,寬敞的空間配上一整麵落地窗,視野極佳,正對著後院。
她站在窗前,目光越過斑駁的圍牆,掃視著周邊街道。忽然,窗外掠過一道異樣的黑影,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寧枝眼神微凝,繼而輕笑,沒有再多看。
走到三樓,隻有一間堆滿雜物的倉庫,積灰的箱櫃間隱約可見一些老物件。通向陽台的門鎖已經鏽死,任憑如何轉動都紋絲不動。
回到一樓時,王姐正從衛生間裡出來,灰頭土臉的模樣看來是認真檢查過了。
“寧小姐,我看過了水能正常使用,”她一邊拍著手上的塵土一邊道,“就是燃氣得去公司重新報備開通。其他的馬桶、淋浴都是好的。”
寧枝微微頷首,向後門走去:“王姐,這邊還有其他房間嗎?”語氣平淡,目光卻在暗中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其他房間?”王姐掰著手指數道,“一樓一臥室一衛生間,二樓兩臥室一書房一衛生間,三樓一閣樓。就這些了。”
推開後門,寧枝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院子裡那處微微凹陷的土地,有趣。
“行,挺好的,這房子最快多久能把流程走完?”
王姐的臉上立刻綻開笑容:“快得很!現在這些流程很簡單,我們公司都能幫你處理。寧小姐你是要全款是吧?”
“嗯。”
一番洽談後,買房的事情總算定了下來。雖說是老房子,地段也偏,但零零散散的費用加起來,還是讓寧枝的存款隻剩五十餘萬。
不過在即將到來的末日麵前,一個隱蔽的安全屋,顯然比銀行存款更有價值。
“手續辦下來最快也要兩天,”王姐收起鑰匙,“不過這幾天你已經可以使用這個房子了,燃氣公司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今天之內就能開通。”
“好,那王姐你先回去吧,我想再看看各處。”寧枝微笑著說。
目送王姐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寧枝輕輕推開後門。秋風卷著落葉在院子裡打著旋,她循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動靜,繞過牆角。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那裡。
“你在乾什麼?”她突然出聲。
離昭像受驚的小獸般跳了起來,發現是寧枝後,他單薄的身子微微發抖:“我、我下了警車就跑掉了。”
男孩的聲音裡帶著懇求,“姐姐,我不想去那個地方,我不喜歡。”
寧枝看著他蒼白的小臉,歎了口氣:“警察那邊會幫你找到合適的去處。”
“求求你,”離昭急切地抓住她的衣角,“讓我跟著你好不好?我什麼都可以做,我...我可以幫你打掃房子,幫你搬東西...我不想去警局...”
那雙黑亮的眼睛裡盛滿了期待和惶恐,像極了那些被遺棄在街角的幼犬。
寧枝沉默良久,終究還是心軟了。
“暫時跟著我也不是不行,”她看著離昭漸漸亮起來的眼睛,語氣卻依然嚴肅,“但我要在網上發布你的照片,看能不能找到你的父母,如果找到了,你就得馬上離開。”
離昭用力點頭:“好,我都聽你的。”
【總覺得這小子怪怪的】
【哪裡怪了!明明很可愛很惹人憐】
【對啊!理智大姐姐vs柔弱小白兔,我磕了!】
“先去把衣服和臉洗乾淨。”寧枝帶著離昭進屋,指了指一樓的衛生間。
等離昭收拾好出來,寧枝已經從倉庫找出了幾條還能用的抹布和清潔工具:“你就負責打掃房間吧,我出去處理些事情。記住,認真打掃,我回來檢查。”
離昭連連點頭,抱著工具就往樓上跑。那副急於表現的模樣,看來確實很不想離開。
寧枝看了眼時間,在手機備忘錄上快速列了個清單:換鎖、檢查電路、添置基礎家具...一項項都關係到日後的安全。
Y城最大的五金市場就在老城區的邊緣,半小時後,寧枝站在一家老字號鎖具店前。
“這個是德國進口的智能鎖,防盜係數很高。”店主向她介紹著,“您要是想配套,還有這種窗戶的防護鎖...”
寧枝認真挑選了一番,最後定了兩套智能鎖和一套防盜門。依大門的破舊程度,光是換鎖肯定是不夠的。
隨後她又去了趟電器城,尋到位老師傅檢查帶去的電路圖。
“這房子的線路有點老了,”師傅推了推眼鏡,“建議重新布線,免得漏電。對了,要不要裝個備用發電機?這種老房子,萬一停電...”
寧枝點頭應下。她本就打算這麼做。
最後一站是家具城。
床墊、桌椅這些都得重新換,但她隻在一家店買了張床和幾把椅子,剩下的則分散在不同商家訂購。
“您選的這些都是現貨,可以今天就送到。”導購小姐熱情地說,“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
“不用了,”寧枝看了眼手機,快中午了,“這些先送過去吧。”
回去路上她還半路改道去了一家商場。
到老宅時,離昭正在擦拭二樓的窗戶。聽見腳步聲,他咚咚咚地跑回一樓:“姐姐,我把樓上都打掃乾淨了!”
寧枝嗯了一聲,屋子裡肉眼可見乾淨不少,看著窗玻璃上明顯的劃痕,她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這孩子雖然笨手笨腳,但確實很努力。
“過來吧,午飯馬上到了。”她說著指向腳邊的購物袋,“你先試試這些衣服。”
離昭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這麼容易就被糖衣炮彈收買了。
離昭抱起寧枝腳邊的購物袋,想到了什麼似的,又低下頭小聲地說:“姐姐,我去廁所換可以嗎。”
“噗嗤,”寧枝笑出聲“你還害羞不成,去客房換吧,以後你就住那間。”
離昭低著頭,小跑著去了客房。
關上門後,他將購物袋放在床上,從中取出那件嶄新的白色衛衣。
客房裡有一麵落地鏡,鏡中倒映出他單薄的身影。
手指捏住校服的衣角,離昭緩緩脫下上衣。
鏡中的少年膚色白皙如玉,沒有一絲瑕疵,仿佛從未經受過風吹日曬。這具身體看起來和普通人類彆無二致,甚至因為過分白皙而顯得有些病態的美感。
離昭抬頭注視著鏡中的自己,眼神漸漸變得專注。
他微微凝神,從頸部開始,灰色的鱗片如漣漪般浮現在皮膚表麵。
那些鱗片泛著金屬般的冷光,密密麻麻地向下蔓延,很快就覆蓋了整個胸口。鱗片的紋路精致而古老,隱約間透著幾分神秘的氣息。
似乎還想繼續向下擴展,但離昭的臉色卻越來越紅,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咬著牙堅持了幾秒,最終還是泄了氣。
瞬間所有鱗片如退潮般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呼,還是太弱了。”離昭低聲道,聲音裡帶著懊惱。他輕輕撫摸著剛才浮現鱗片的位置,那裡現在又恢複成了光滑細膩的皮膚。
歎了口氣,他拿起新買的白色衛衣,輕柔地套在身上。
過了一會兒外賣也到了,離昭走出客房,寧枝站在餐桌旁向他招手:“過來吧,時間比較緊,我就點了兩碗麵。”
身著白色衛衣和深藍色牛仔褲的小男孩扯著自己上衣,慢慢走到餐桌旁,抬頭用小狗般的雙眼看向寧枝。
目光中是一種遮不住的期待:“姐姐,我這麼穿著不奇怪吧,我以前都沒穿過這種衣服。”
寧枝揉著離昭毛茸茸的腦袋:“不奇怪,快坐下吃飯吧。”
“嗯!”男孩跑到寧枝身後,主動給她拉開餐桌旁的椅子,然後自己坐在了寧枝對麵的位置上。
接下來的一整天,寧枝都在忙著安排各種人手。
換門、換鎖、布線、搬家具,每一項都得她親自盯著。末世前的準備不容有失,而這座老宅,將是她最重要的據點。
到了入夜時分,燃氣還是沒通,於是今晚寧枝還是將離昭帶回公寓那邊休息,畢竟這個天氣沒有熱水,洗澡還是容易生病,特彆是對於離昭這種瘦弱的身體狀態。
從電梯出來時,碰巧又遇到了林悅,她似乎正準備出門,看到寧枝後驚訝地說道:“枝枝,我今天下午還敲你門來著,看你一直不在,還以為你遇到什麼事情了。”
林悅大大的眼睛看到寧枝身後的離昭後,凝固了片刻:“枝枝,這小孩是...”
離昭拉住寧枝的衣角,躲在她身後,隻有半邊腦袋能被林悅看到。
寧枝撫了撫他的頭:“是我遠房親戚的小孩。”
【枝枝沒有說實話誒,真警惕啊】
【本來就該這樣,劇情裡白月光就是天克女配的】
【不過我覺得林悅好像也沒惡意呀】
“是嗎?我怎麼覺得他有點眼熟...”林悅盯著離昭,腦海中在思索什麼。
“姐姐,我不喜歡她,我害怕...”小男孩踮著腳在寧枝耳邊悄悄說,帶著一絲懼意。
“嗯,我們回家,”寧枝牽著離昭的手向家門走去,路過林悅時淡淡地說了句,“林小姐,我想我們好像還沒有很熟。”
她也沒有看林悅,徑直打開房門走了進去,離昭跟在她身後,將房門關上的一瞬間,他看向林悅的眼神不再單純清澈,布滿了漆黑的深意,仿若一潭死水。
房門關閉。
林悅背上已滲出薄薄的冷汗,這個小孩絕不簡單,她攥緊拳頭,枝枝,你彆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