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有囍(22)(1 / 1)

隊友們好像都不受影響,漸漸的,謝慈一個人落在了最後麵。

“你覺得哪些人被附身了?”謝慈巋然不動。

影子裡的舌頭律動著,她的聲音很輕:“比如小顧、曼兒,他們一看就有問題,我們提前了結他們,又可以過河,又排除了危險……”

小顧和曼兒是謝慈百分百確定有問題的人,這東西抓住了他內心的想法,一直試圖蠱惑他,謝慈有一瞬失神,指尖一痛,絲絲咬了一口他的指尖。

見謝慈清醒過來,它貼著他的手腕,謝慈卻仍沒有看絲絲,那條舌頭離他越來越近,謝慈出聲:“話說,你知道小酒腿斷了嗎?”

舌頭一滯,謝慈哼了一聲:“小酒現在全靠小顧背著,怎麼會出現在我身後的?”

人臉:……

偽裝被打破,人臉也不再裝模作樣,舌頭暴漲,在地麵掠過舞動的影子,貪婪地一點點靠近謝慈。

石壁傳來鬆動的聲音,細小的石塊兒碎裂,人臉咯咯笑道:“被你發現啦,怎麼不敢回頭看我?”

“我見的多了。”謝慈脖頸處感受到一陣陰風,“你跟那群廟裡埋著的和尚一模一樣,舌頭長的要死,但好在至少你的臉可以露出來。”

人臉:……

謝慈頓了頓,語氣好像是有些惋惜:“不過還有件好笑的事情……”

影子停滯了一瞬間,就在這個空當,謝慈回頭,語調上揚:“你應該不會和他們一樣,也以為自己還活著吧?”

石壁上鑲嵌的人臉是個勉強看得出女人的模樣,聽完謝慈的話後,人臉上青筋繃起,她長長的舌頭亂舞著:“我不是活人誰是?你們這些被惡心怪物附身了的才是人嗎?”

“你看看你的舌頭呢?”

人臉被他說得一愣,往自己的舌頭看去:“那怎麼了,我這是為了吃東西才長這麼長……”

吃的什麼東西呢?

人臉的動作頓住了,雙眸恐懼的顫抖著,謝慈沒去刺激她,就見她喉嚨突然壓抑不住一聲極高的尖吟,瞥到自己明顯不是正常人的舌頭時,竟然直接咬斷了多餘的舌頭,石壁裡的四肢胡亂組裝拚湊,像是崩潰地想找出自己是人的證據。

趁人臉發瘋的時間,謝慈揣好絲絲,趕緊往下走,但下山的路明明隻有一小段,此時卻像是被無限延長,怎麼也走不到儘頭。

耳畔一直響著流水的滴答聲,腳步頓住,謝慈站在路的上方,看到了拐彎處,下方石壁仍然還在掙紮著晃動的人臉。

又回到了原地。

他也不急著下山了,而是在高處俯視著人臉,如此相同的掩埋之法,甚至都在村南處,很讓人不懷疑,都是同一人所為。

會是山神嗎?

人臉蠕動著,仿佛想要尖叫,謝慈皺著眉,女人的嘴張開,又閉合,無聲地喧囂中,她慢慢平靜下來,突然縮回石壁內,謝慈仍沒輕舉妄動,半晌,哭聲盈盈響起,延綿不絕,激起山間的冷風。

又是一陣石子滾落的響動聲,謝慈回過頭,身後的石壁上重新張出了那張人臉,她表情空洞,好像是在哭,但還沒完,石壁繼續顫抖著,那張人臉突然尖叫一聲,有什麼東西也從裡麵鑽了出來,將它擠壓到一塊兒小空間,謝慈看清了,那又是一張人臉。

兩張人臉互相擠壓,同時發出痛苦的吟叫,細小的血管慢慢膨脹、然後破裂,兩張臉上飛濺出血痕,竟是生生合二為一鑲嵌在牆壁上。

更糟糕的是,石壁的震動聲越來越大,謝慈隱隱看到山上其餘地方也在晃動,石壁下掙紮著密密麻麻的淩亂線條,像是即將要破土而出。

整座山的人臉似乎都要蘇醒過來了。

謝慈覺得有些棘手,麵前合體的兩張人臉卻動了動,她們一人占據了一半兒,同時裂開了笑容:“我們不是活人,那你猜猜,跟你一起來的人還有多少活人?”

“你能這麼問,就代表活人已經很少了。”謝慈道。

她們發出“嘻嘻”的笑聲,異常刺耳,仿佛是一種尖銳的前奏:“那你猜猜,會不會有人也懷疑你不是人,送你去打生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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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小酒趴在小顧的背上,這條路本就難走,人群漸漸被衝散,都看不見彼此的人影了。

“遇到危險你就放我下來,自己跑吧。”她歎了口氣。

“不會的,小酒姐。”小顧笑道,“馬上就到了。”

他又邁出一步,這時腿卻抖了一下,小酒目光一凝,恍惚間好像聽到了山在震動的聲音,還未細聽,卻被身後的女聲吸引了注意力。

曼兒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後:“總算追上你們了,小顧也太能走了。”

“我還年輕,小酒姐很輕的。”

小酒心裡如墜冰窟,她想起了謝慈同她所說,曼兒並不是人。

曼兒嘻嘻一笑,她的聲音離小酒很近,仿佛就在耳邊響起:“小酒姐……馬上就要過河了,我也不得不提一個事兒了。”

“上次我們過河也是靠老王,這次,估計也得再找個人打生樁吧?我覺得我們隊裡不止一個像小孫一樣被附身了的人。”

“……”

小酒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曾經差點被扔去喂棺材的事,奇異的,她心底生不起什麼憤怒。

換作是她,一樣會這麼選。

她抑製不住地開口,連的曼兒異常都拋到腦後:“那我們,選誰?”

她趴在小顧的肩頭,隱隱感覺好像他有一些不一樣,臉好像變的毛絨絨的,頭變得極圓,嘴卻變得又短又寬。

她心頭一跳,小顧突然回過頭:“小酒姐,你懷疑誰?”

小酒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顧眼睛快速眨動著,突然揚起一個笑容:“你不會懷疑我吧?”

“我……”

小顧扭過頭,眼瞳豎起:“我這樣,不像人嗎?”

小酒閉上嘴,怎麼也不開口,小顧卻越來越焦躁:“你看看,我到底是像人,還是像黃鼠狼?”

見小酒不回答,小顧重複著問話:“你看我像人嗎?”

小酒感覺自己趴著的背都隱隱有駝下去的趨勢,她趕緊出聲:“你是小顧,你當然是人了。”

奇怪的是,小酒將這緩兵之計說出口後,意外的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小顧曼兒隻是樣子奇怪了些,是人,也說得過去?

謝慈,或許隻是太應激了一些。

曼兒見她答完,聲音幽幽:“小酒姐,你不覺得謝慈很不對勁嗎?”

“剛進副本時,我們人都聚齊了,他才慢悠悠出現。”

“他第一個去找村長換動物,去山神祭典,甚至是他提出什麼打生樁。”

“還有,他身邊那條蛇明顯跟村長給我們的東西不一樣,他肯定有問題。”

小酒無法反駁,謝慈是他們當中最奇葩,最不按常理出牌的,她也搞不懂這新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曼兒和小顧說的,正好是她心頭所想的,越想越覺得正確:“可謝慈這麼強,我們怎麼讓他去死呢?”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身後擁有著曼兒聲音的那張人臉伸出長舌,貪婪地吸食著小酒乃至同樣遭遇隊友的怨念,成長了一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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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前的一張人臉,卻從鼻梁分界,擁有四雙眼睛,兩張嘴,她們眼睛睜得極大,裡麵布滿血絲:“你看,你看,隨便一個人,都會認為你不是人,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謝慈明顯感覺這東西狀態不對勁,至於有隊友選擇了他不是人,還要送他去死,眼下他隻有一點無語。

他冷下眉眼,前方下山的路上,石壁裡的人臉“唰”得漲出,若謝慈慌不擇路地逃跑,馬上就會落入人臉的海洋。

越來越多的人臉在石壁上張出,身後是湍流的河水,謝慈了然。

死局。

他下意識看向手中的絲絲,它繞在謝慈手腕上,感受到謝慈的目光慢慢抬起了頭,與絲絲對視的一瞬間,謝慈再也從那雙綠眸裡找不到一丁點情緒。

曾經生動的委屈、發怒、撒嬌都在一息之間褪去,獸瞳豎起,就如一隻普通的捕獵動物,冰冷地不帶感情色彩,甚至不黏在謝慈身上。

謝慈看到這雙眸子,先是身體一僵,然後心底升起了零星一點憤怒,不知是對誰的。

的確是他莫名其妙不理它的,可它怎麼能就這樣忽視他?它怎麼能就這樣責怪他?它就應該一直像以前一樣,永遠……

永遠怎麼樣?

謝慈也不明白,他隻覺得心火燒得旺盛,於是便不可避免地怪起山神來,是祂讓他變成這樣的,怪起絲絲來,它憑什麼不能理解他?

他拎起絲絲,一把就將它扔在小路上,被草叢掩藏的很好,不低下來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你滾吧。”

心臟一瞬發酸,謝慈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於是偏過頭,石壁上已經布滿了人臉,他們朝謝慈猙獰地笑著,伸出暴漲的舌頭,朝謝慈急掠而來。

謝慈隻看了他們一眼,揚起笑容,舌頭還未能觸及到他的衣角,他便直直朝外,向河流墜去。

“咚——”

河水瞬間淹沒過頭頂,謝慈恍惚覺得,比在幻境裡的河水還要冷。

身體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凝固,那些舌頭伸得極長,甚至停在了水麵上,卻好似忌憚著什麼,不肯落入水裡。

謝慈覺得,這個死法,在副本裡應該甚至算得上體麵,說不定,他死這塊兒水域裡,還能解放李瀟出去複仇呢?

意識在彌留之際,謝慈模糊的視線中,突然又聽到水麵破開的聲音。

漆黑的水麵一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落入水中的是閃爍著萬千華光的鱗片,宛如蛟龍的長軀極速靠近謝慈,一瞬間帶起無數氣泡靠近謝慈。

等他回過神時,整個人已經伏在了巨蟒上,被帶著往上遊。

“絲絲……”

他下意識張口說話,卻被灌來的河水浸入口鼻,窒息感上湧,謝慈趕緊閉氣,勉強睜開眼時,入目的卻是水中片片脫落的鱗片。

謝慈一愣,絲絲身上的鱗片在極速剝落,這一次,卻沒長出新的來。

河水很快染上刺目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