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慈壓下皮膚戰栗起來的雞皮疙瘩:“你這樣關心過你父母麼?”
小酒:……
謝慈感覺環住他的手慢慢收緊,他恍若未聞,繼續背著她往前,餘光瞥向她的手臂。
那是一種不正常的白,白的仿佛透明,像紙一樣輕薄,卻看不到任何血管,並且線條的走向,並不像瘦弱的小酒。
謝慈幾乎立馬確定,在他背上的,已經換了一“人”。
“王誌安。”謝慈突然出聲。
“嗯?”它有些奇怪,“你叫他乾什麼?”
前方的雙囍村距離似乎不遠,隊友們早已過了橋,林林散散站著,而他又走出一段時間,仍然還在橋的中心。
明明王誌安已經是這座橋的“守護神”,按“打生樁”的含義,謝慈推測他會守護橋的安全,隻是不知條件。
而小酒和王誌安交流默契,謝慈賭了一把是需要念他的真名,賭回小酒一條命。
可這條“規則”,竟然對他背上的東西不管用!
謝慈咬緊牙關:“沒什麼。”
“謝慈,你怎麼了?”它蹭著謝慈的皮膚,臉頰詭異的既柔滑又硌人,“是累了嗎?”
像它的臉頰上有什麼凸起的東西,更糟糕的是,謝慈的膝蓋窩處,有什麼冰冷多動,異常柔軟的仿若尾巴的東西抵了上來,他立馬想起了在出租車上的那個噩夢。
一陣惡寒,謝慈說:“不累,我們走慢點,總能過去。”
背上的東西一陣沉默,然後說:“為什麼一定要過去呢?”
它的聲音如濃稠的黑夜:“你多背我會兒吧。”
不知道是不是謝慈眼花了,剛才近在咫尺的終點驟然變得很遠,甚至對麵山頭的霧氣隱隱約約再次聚攏。
謝慈心頭一凝,也許是察覺出他的猶豫,背後的重量猛地加重,快要壓彎了他的腰,尾巴在他的腿上慢慢挪動,留下濕潤的水漬。
更讓謝慈不安的是,他又不能動了。
圈住他脖頸的手力道在加重,尾巴攀爬上他的腰,簡直是想把他攔腰絞斷。
該死!真是陰魂不散!
謝慈想起小酒說的保命道具,如果他這次僥幸活著,真讓他拿到了,第一個便用在這東西身上,就算不能傷它,讓它慘叫兩聲也好。
腰上和脖頸的收縮讓謝慈眼尾泛紅,淚花點點閃爍。就在謝慈以為自己會窒息而亡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聲帶的禁製被解除了。
壓抑的痛吟後,謝慈一字一句擠了出來:“我……沒說不背你……”
禁錮驟然放鬆,他劇烈咳嗽著,垂著眼,看起來無害又可憐。
那東西又一次靠了過來,謝慈仍乖乖地待在原地,就在那雙手要碰到他的耳垂時,謝慈抓住它的手腕,直接給他來了個背摔。
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謝慈直接跨了過去,連回頭都不敢,就朝前跑去,這一次周圍的群山飛速後移,就連霧氣也漸漸散去,謝慈的隊友們早早就站在橋頭,見他過來了,還高興地揮了揮手:
“謝少!怎麼你現在才過來,我們都等你好久了!”
在要邁上對岸的一瞬間,謝慈生生止住了腳步。
不對,他來得晚,從來沒跟眾人介紹過自己,他們就算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會知道自己的綽號。
而且謝慈看得出來,這些隊友明顯都很討厭他,怎麼可能笑著跟他揮手。
謝慈定睛一看,隻見這些所謂的隊友一個個麵上掛著如出一轍的笑容,皮膚也是一模一樣的蒼白,做著一樣的動作,甚至是,並排著僵硬著站立。
其中有幾個人的臉甚至是上了花轎的死人,而這些已經死去的人,表情卻更為鮮活生動,笑容仿佛真心實意。
謝慈後背發涼。
他毫不懷疑,隻要他踏上去,就會永遠留在這裡,變成他們中的一員。
“謝少,你還愣著乾什麼。”
“你快過來呀,你不怕身後的鬼追你嗎!你再不過來可沒人能救你了。”
謝慈隻冷著一張臉,無論如何也不肯往前一步。
“謝慈!你快進來啊——”
隨著一聲尖銳地咆哮,謝慈一眨眼眼前的景象翻天覆地,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雙目猩紅的司機,那些已經死去的人都同他一樣憤恨地盯著他。
而如出一轍的隊友們現出了真容,是一群紙人,身著紅色嫁衣,被用黑筆點出眼睛,瞳仁極大,似乎占據了整個眼白,下一秒就要轉動眼珠,嘴角用紅色的顏料畫出,弧度極大,裂到耳後根,在謝慈的注視下,還有擴大的趨勢。
謝慈見還是那個司機,不知道該感歎他夠堅持,還是感歎他夠蠢笨。
“守護神”似乎還有點用,起碼攔住了這個司機,可真正讓謝慈不安的是,遲遲還沒追上來的那東西。
“嘶……嘶……”
背後突兀地響起了奇怪的動靜,謝慈又一次僵硬在了原地,而本來還在怒目以待他的司機,表情變得恐懼至極,和他的紙人一向裂開的笑容都迅速收好,作勢就要消失於濃霧中。
可它們的身體卻突然像是被凝固在了原地,謝慈看到它們甚至在顫抖。
腦海中似乎有紛雜的線索,但謝慈卻沒辦法抓住,也就在這一瞬間,那詭異的東西,已經重新趴到了他的後背上,重量很輕。
耳垂一麻,仿佛被什麼細細舔過。
司機和紙人的眼神更驚恐了,下意識就要逃,下一瞬,濃霧深處傳來一陣燒焦的臭味兒和慘叫。
霧氣散開,一乾二淨。
謝慈心中一冷,背上的怪物究竟什麼來頭?隨手就消滅一群厲鬼。
臉頰肉卻傳來痛感,那東西竟是一口咬上了他,仿佛要將謝慈拆吃入腹。
他勉強控製住恐慌:“知道為什麼我不肯背你嗎?”
啃咬的動作停止。
謝慈鬆了鬆指尖,發現還能動,也正是這東西愣神一刻,謝慈便緊緊抓住它,直直朝懸崖跳去。
墜落速度加快,謝慈心裡是說不出的快意:“因為我是個活人,你是個鬼你,哪個神經病鬼趴背上還樂意的!”
謝慈閉上眼,耳朵卻再次一痛,多了一個牙眼,鮮血滲出。
“嘭——”的一聲。
不是謝慈四分五裂的碎裂聲,而是他跌在地上,背上的小酒也跟著摔了出去。
石子碾過身體悶痛,謝慈抬頭,隻見正前上方的牌匾剛好刻著“雙囍村”。
而隊友們見謝慈和小酒終於從橋上出現,也是嚇了一大跳。
“到底觸發了什麼條件?怎麼搞成這樣了?”
這是大多數人心頭的疑惑,謝慈則低低笑出聲,而隨著他的笑容,眾人才發現謝慈的耳朵簡直是鮮血淋漓。
謝慈道:“沒什麼,運氣好。”
剛才那類似於幻境的東西,如果還有破解方法的話,既然橋上前有狼後有虎,謝慈也隻能賭一把跳橋了。
好在,他賭贏了。
至於觸發了什麼死亡條件,謝慈笑累了,眉眼陰沉下來,條件是其次,被盯上了才是真。
中山裝見大家人心惶惶,總算多說了一句:“ 副本內的規則千奇百怪,主要是靠我們探索自己發現的,現在我們的任務已經明確了,大家進村子後,就可以自己著手去探索。
有不少人信服地看著他,人群中也重新有以他為首之勢。
“另外,這位先生發現了什麼規則,還是如實告訴我們的好。”中山裝看向謝慈。
謝慈擦乾淨耳朵上的血:“我拿命試出來的規則,卻要被你道德綁架全部說出來,到時候大家感謝的是你,我撈得著什麼?”
“你做人怎麼這麼自私呢?這是有利於我們整個團隊的事。”中山裝臉色一黑。
隊友們看謝慈的眼神也開始不對了。
謝慈也懶得虛與委蛇:“千年的狐狸,擱這兒聊齋呢?介紹個副本都把你為難的夠嗆,比如保命道具這事,怎麼沒介紹給團隊聽?”
中山裝: ....
這下齊刷刷的目光又不善地將中山裝架了起來。
“是啊,為什麼我們沒聽到說過保命道具的事。”
“不會吧,應該隻是忘了說吧....”
“難道你救小酒隻是因為這個原因嗎?”中山裝在竊竊私語中仍舊臉不紅心不跳,“提前告訴大家也沒關係,通關副本後是有機會獲得道具獎勵的。”
周圍人一臉恍然大悟,謝慈也點頭:“ 我發現的規則就是,眉毛下彆掛兩蛋,光會眨眼不會看。”
中山裝被噎住了,一頓,然後不客氣道:“這算什麼規則?我再重申一遍,我們是一個團隊,你沒聽懂嗎,我們是一個團隊。”
謝慈也毫不給麵子:“喏,她跟你一個團隊的,就交給你照顧了。”
指了指暈著的小酒,謝慈揚長而去。
中山裝徹底變了臉色,誰都知道,一個失去了腳的人,怎麼可能在副本世界繼續活下去,這可是真正的累贅。而且他沒告訴大家的是,已經接近過死亡的人,會更容易吸引鬼怪。
然而謝慈卻完全沒有心理負擔一樣,當著麵將燙手山芋扔給他,他還不好拒絕,隻能隨便找了兩個聽話的新人,把小酒背走。
也許是過橋的心理陰影太大,眾人皆不敢在深入村落了,氣氛越來越凝滯時,小道處終於出現了一個人影。
他看上去五六十歲,皮膚已經有了深深的褶皺,還是秋天的季節,他已裡三層外三層裹上厚厚的棉襖,嘴唇發黑,眼球渾濁。
大家皆提起了心臟,這人掃視了一圈,開口道:“人齊了就走吧。先說好,你們最好少惹事,否則山神祭典你們也不用參加了。”
說完他便轉身,沒人接他的話,也沒人敢動。
謝慈想了想,第一個便跟了上去,其他人見狀連忙跟上。
穿過長長的小道,村子坐落於群山間,謝慈視線掃過,隻覺得很不妙。
連綿起伏,壁立千仞,但乍一看去,十分像人的身體部位。凝視久了,謝慈恍惚在石壁上看到了一張張臉。
“不要東張西望耽擱時間。”棉襖男不滿道。
謝慈坦然收回目光,悄悄落於棉襖男上,走路一高一低,有些遲緩。將他們帶到一座吊腳樓麵前,不管他們任何反應:“這就是你們這幾天住處,七天後祭典開始,不要亂跑亂逛,也不要弄壞人家的東西,要賠償的。”
沒一個人回應他的話,眾人表情凝懼,在淩空高懸的竹樓下的空地,土裡埋著一口通體漆黑的棺材,露出半截棺身,用紅綢綁了朵紙花,紅與黑的色彩衝擊,濃豔至極。
但此情此情,估計沒任何一個人能欣賞。
“我們可以不住這裡嗎?”有人喃喃出聲。
“你可以試試。”老趙說。
棺材上麵隱隱約約有一些奇特的花紋,謝慈仔細看去,有一點像……剛才在山上看到的人臉線條。
還不待他繼續思考,“嘭”的一聲後,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謝慈緊鎖眉頭,深感厭煩。
眾人朝聲源望去,隻見棺材上突兀地斷了極深的一道裂痕。
而一直一臉平靜的棉襖男,揚起了個笑容,隻不過是冷冷的:“都說了,不要弄壞這裡的東西,你們該賠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