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有囍(1)(1 / 1)

一塊塊石板規整古樸,向眾人敞開去對麵山頭的路,隻是被濃霧覆蓋,一眼望不到頭。

抽煙男子極其詭異的死法根本無法用常理來解釋,木樁仍如先前一樣,安靜地佇立在土中,四下零落的屍體碎片,鮮血沿著石路蔓延。

離得最近的小酒,被淋了滿臉,簡直像個血人,她擦了擦臉,眼神迷茫片刻,嘴唇動了動:“怎麼回事……不就是過個橋,就觸發了死亡條件?”

“打生樁。”謝慈皺眉,血腥味充盈在鼻間,他神情懨懨,勉強忍住了嘔吐的欲望,“建橋工程不順,就會把活人埋進混凝土,作為庇護‘守護’橋。”

謝慈家涉獵開發工程的時候,也聽說過有這種事,本就殘忍至極的事情在副本中更顯詭異。

小酒眼珠轉向突然發聲的謝慈:“你確定還有這種事情?”

“大概吧。”謝慈說。

小酒舒了神色:“那打了生樁,這橋就可以過人了吧,你了解一些,帶我們過去吧。”

她這話一出,是把謝慈推到領導人的地位,不管是新手還是老手此時都下意識把略帶希冀的目光移向他。

謝慈:“可以,但你走前麵。”

小酒頓了一下:“這有什麼區彆嗎?”

“有啊,比如你死了我應該還有機會逃命的。”謝慈笑了一下。

“你——”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小酒變了臉色,直接將她深處心思的遮羞布扯了下來。神色不停變換,小酒隻恨恨偏過頭去,卻也絕口不提過橋的事。

時間久了,一群人僵持不下,都不敢過橋,謝慈則敏銳地發現,身後的濃霧已經在慢慢縮了過來,看樣子,就好像在趕他們上橋一樣。

直到濃霧又朝這裡逼近了一點,終於有人又忍不住了,低聲哭泣道:“救命啊!我……我還不想死!”

小酒不耐煩道:“又在鬨什麼,安靜些好嗎!不想死就去過橋。”

“你讓我們過去,不就是為了拿我們的命試嗎?我們乾嘛聽你的!”

精神緊繃下,一向說一不二的小酒也被嗆了聲,眼看就要吵起來,人群中有個穿中山裝的大叔趕緊製止:“都在吵什麼,等npc過來就好了……”

謝慈百無聊賴的觀察著對麵的山頭,橋上的濃霧似乎也越來越厚,不知不覺間飄了過來。

他拍了拍手,吸引了眾人的視線,頓時吵架的人止住了話頭,齊齊看了過來,

謝慈儘量和藹可親一點:“不要吵了,有東西來了。”

他這話一出,一群人驚恐的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隻見橋對麵的濃霧越來越接近他們,霧裡似乎還有聲響,在謝慈耳朵聽來,有點像是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

“那是什麼——”

濃霧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起初還離的很遠,但很快便開到了橋頭,是一輛車,車到沒什麼奇怪的,就是普通的出租車,謝慈臉色卻古怪了起來,因為車上的司機,他化成灰也認得。

“npc終於來了。”小酒則有了截然不同的反應,很多人都跟著舒了一口氣。

謝慈盯著車上的司機,他此時此刻卻完全像一個正常人,搖下車窗,一張臉麵色平緩:“你們就是想來參觀山神祭典的記者?上車吧,我送你們進村。”

中山裝大叔上前一步:“欸,叔,這次祭典是啥時候開始啊。”

司機笑了一下,沒裂到耳後根:“不一直都是那個時間嘛,七天後。”

“那這祭典是做什麼的來著……”大叔還要在問,司機卻無論如何都不回答了,隻重複道,“上車吧,我送你們過橋。”

“看來這npc是問不出什麼了。”中山裝歎息一聲,回了隊伍中間。

“上車。”司機又重複一遍。

“這車好小,能擠上我們嗎。”有人嘀咕了一句。

司機按了一下喇叭,眾人也不敢耽擱了,被催促著想要擠上去,謝慈卻突然開口:“這荒郊野嶺的,他開的是出租車,有點先進啊。”

已經擠上去的人:……

謝慈道:“當然,我可沒說這車有問題。”

司機惡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還有人要上車嗎?”

車下的人被嚇得不敢上去,其中大多是新手,反而老手選擇繼續留在車上,其中就包括看謝慈不慣的小酒:“你能不能不要危言聳聽,npc就算有鬼,起初也是有利於我們的,懂嗎?我倒要看看npc不帶你過橋,你到底要怎麼辦!”

小酒經驗豐富,和她坐一起的老手雖然沒發話,但也表達了同一個意思。

謝慈想,要是一個副本連初始npc都有鬼,那也的確防不勝防。

出於最後的人道關懷,謝慈直接從包裡掏出了——一疊現金。

說起來還是林霖那小子說被停了卡,非要用現金還他債。

“不上這輛車的,人人一千。”謝慈窮酸地有些難以啟齒,表情卻是一副理所當然。

眾人石化在原地,小酒瞪大著眼睛:“你該不會以為一千塊就能讓人送命吧?我告訴你我們沒……”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已經上了車的好幾個人,和她一樣保持著不屑的神情,屁股卻悄悄的挪動了一下,又一下,然後飛快地下了車。

小酒:……

靠!難道真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嗎!

她冷笑一聲:“行,你有本事,外麵有大把的人願意捧你有錢,但這副本內,沒有保命道具,你這樣隻是自尋死路。”

“慢走不送。”聽到“道具”二字,謝慈多看了她一眼,隨後禮貌一笑,也沒再勸。

留在橋頭沒動的的人眼巴巴看著車身緩緩啟動,司機載著他們朝橋的那頭開了過去,一路平穩。

眼見真的沒出什麼問題,有人忍不住道:“哥,這車的確有問題,不能上對吧?”

“不知道。”謝慈張口就來,“其實我就是不想自己一個人死,拉你們墊背來著。”

眾人:……媽的他好欠打。

可現在吃後悔藥也晚了,他們甚至不敢看謝慈,一觸及到他的視線,大家都隻敢在內心裡無所不用其極地唾罵他。

謝慈則盯住那輛出租車,那輛車行駛過一半,在接觸濃霧的一刹那,變了個樣子,他哼笑了一下。

眾人被這突兀的笑聲弄的也看向橋,這下一個個都被釘在了原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見那輛出租車在接觸濃霧的一瞬,變成了一頂紅色的花轎。

花轎小巧精致,顏色卻是暗沉的紅色,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不好的東西。

翠綠的山,紅的花轎,灰色的濃霧,暗黑的天,仿佛油畫一般的色彩,而那頂轎子沒有任何人在抬,紅色喜服的司機一路走,一路撒著滿天的紙片。

滿滿鋪在地上的,分明是紙錢。

謝慈笑得索然無味:“國產恐怖片都拍爛了。”

眾人麵如土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知為何,明明是謝慈救了他們,但他們的內心都不約而同閃過想要遠離:這是真瘋子。

謝慈緊眯雙眼,那紅綢異常光鮮亮麗,甚至僅憑視覺,就感覺上麵泛著熱度,材質是什麼,他不敢多想。

在花轎慢慢往霧裡深入,徹底看不見後,響起了好幾道撕心裂肺的慘叫。

濃霧之中仿佛有利器割肉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謝慈的錯覺,那頂花轎的紅色越來越豔了。

除了慘叫,還有好幾聲痛呼。

“救命!救救我——”

那聲音淒慘不已,謝慈看到一雙手突然從濃霧中伸了出來,緊接著是口中吐著鮮血的臉,正是小酒。

她顫顫巍巍地往前爬,眾人這才看到,她的頭上多了鈍器砍傷的痕跡,已經少了一大塊兒頭皮,翻出裡麵鮮紅的血肉。

小酒掙紮著往前爬,在橋上拖著長長的血痕。

眾人皆是心驚,小酒沒有掩飾過她是老手,照理來說應該也有自己的保命手段,現在卻幾乎是已經到了瀕死的邊緣,那延綿不絕的痛吟回響在山穀中,被風送到他們耳邊。

謝慈直起了身子,抬腳便往橋上走去。在眾人驚慌的目光中,他一步步朝小酒的方向走去。

就在謝慈要靠近她的時候,小酒身後的濃霧卻伸出了幾隻蒼白的手,握住她的腿,想要把她拖回霧中。

“小酒,不是說要一起上車的嗎?你怎麼可以一個人走。”

“都是你,我才會上車的,你必須陪我……”

濃霧中或憤怒,或可憐的聲音密密麻麻縈繞在謝慈二人中間。

“救命,求求你,求求你……”

“抽煙男人叫什麼?”謝慈拉住了小酒的手,就把她往外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就叫王安嗎……”即使謝慈的力氣再大,也大不過那些鬼手。

但謝慈沒有鬆手,而是猛的一拽,將她拉離了濃霧,那些鬼手卻沒有善罷甘休,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小酒整雙腳被那些鬼手硬生生扯下,露出森白的骨頭。

謝慈已經把小酒拖了出來,那些手卻像蛆一樣,扭動著伸長,看樣子打算將他倆都拖回去。

謝慈隻好道:“你再不說真話,我們隻好一起去死了。”

小酒本就情緒失控中,被他一激:“我想不起來!不對……不對,他說過的,王誌安……他叫王誌安!”

話音落下,那些鬼手突然縮了回去,謝慈隱約在濃霧中看到司機陰狠的眼神,然而隻是這一眼,他和他的花轎便同橋上的霧氣一起散開了。

對麵山頭的村落也終於不再朦朧於霧氣之中,牌匾上刻著三個字:雙囍村。

大家麵麵相覷:“發生什麼了?”

謝慈看著暈過去的小酒,也就暫緩了問她保命道具的事,背她起身,對眾人說道:“沒什麼,她叫了守護神的名字,橋上的妖魔鬼怪就隻能退開了,可以過橋了,或許。”

眾人:……原來打生樁還真有作用嗎!

不敢再多話,大家試探著過橋,這次沒發生什麼意外,一下子就到了對岸。

“雙囍村”映入眼簾,大家又一次緊繃了身子,都不敢靠近,下意識找謝慈的身影。

雖然他脾氣不好,看上去還有精神病的樣子,但是真的靠譜啊!還給他們一千塊!

可環視一圈,這周圍卻怎麼也沒看到謝慈和小酒,發現的人心中皆是一跳。

而此時的謝慈,仍然在橋麵上行走,不知為何,這橋就像沒有了儘頭,他明明在往前走,觀察周圍景象,卻好像停留在了原地。

謝慈垂著眼,更糟糕的是,他感覺他背上的人,醒了。

小酒冰涼的唇貼近他的皮膚,謝慈隻感覺刺骨的冷。她的頭埋在謝慈頸窩,謝慈卻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謝慈繼續往前走:“姐,您要是有力氣了,也彆掛我身上,自己下來走兩步。”

她沒回答,而是湊近了謝慈的耳朵,聲音粘稠,仿佛一個字一個字硬擠了出來:“你為什麼想讓我去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