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嘶嘶……”。

謝慈有些煩躁,耳邊一直有聒噪的聲音,有點像什麼動物蜿蜒爬過,吐出舌尖,擾得他無法安眠。

“寶寶……”

這聲音就在他耳邊縈繞,一聲接一聲,語調怪異,像是硬生生從喉嚨裡擠出,破碎又綿長。

真煩真煩真煩!什麼寶寶,彆他爹的亂叫了!

睡不安寧,他想要睜開眼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貨色。

然而出人意料,身體完全沒辦法動彈,就連動一動手指都沒辦法做到。

五感在黑暗中放大,清晰地感覺身上纏繞著繩子一樣的東西,鑽進衣服,越勒越緊,腰上又痛又麻。

接觸皮膚的是冰冷的鱗片狀的觸感,沿著腰線上爬,激得謝慈渾身戰栗。

“嘶……嘶……”

豔紅吐出,圈住了他的胸前。

謝慈隻覺大腦一片空白,隨著濕潤的舔砥而來的是猛地來襲的針紮痛感。

他睜不開眼,下意識低吟出聲。

奇怪的喘息從他嘴中發出,躬起身子,那東西仍然順著他的胸口纏繞向上。

謝慈劇烈呼吸:“靠……”

然而嘴巴被尾巴一樣的東西入侵,舌尖被攪動,隻剩下嗚咽聲。

謝慈幾乎是咬牙切齒,他要是能動了,第一個就將這東西和背後整他的人大卸八塊!

“寶寶……”

又是仿佛不似人類擠出的聲音,謝慈吼罵道:“滾!去死!誰是你寶寶!”

此話一說,那東西長久沒有再動作。黑暗中,寂靜無聲。

謝慈不知為何,心突然狂跳起來。

下一刻,冰冷的扭動的像繩子一樣的怪物繞上他的脖頸,慢慢繞圈。

冰涼印在他的額頭上,細細遊走過眼睛,鼻尖,嘴唇的唇珠。

“嘶嘶……寶寶……”

然後窒息感傳來。

謝慈猛地驚醒坐起,冷汗濕了後背一大片,環繞四周一看,眼前景象在飛速後退,他還睡在出租車上。

過於真實的夢境讓謝慈還有些驚魂穩定,手抓緊椅子,青筋繃起。

平複了一下心情,包裡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謝慈黑著臉接通。

電話那頭的林霖無語道:“謝大少爺,我打你電話多少通了,不能因為我還完錢在你心裡就沒利用價值了吧?”

謝慈翻開記錄,的確有十幾通:“有事兒?”

林霖怪叫一聲:“不愧是謝少,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杜家的小少爺踢進醫院後,還能大搖大擺離開。”

謝慈“嘁”了一聲,被汗浸濕的碎發下,一雙眼睛盯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杜言那廢物,他爹把胎兒扔了,養大的胎盤吧。”

林霖:“是是是,他竟然敢帶人彆你謝大少的車,不過就算使了手段,冠軍還不是被你拿下了。”

謝慈沒接話,作為個人憎狗嫌的二世祖,精通吃喝玩樂是基本之道。

就算杜言再下三濫,也沒辦法在賽車上贏過謝慈。

他真正對杜言動手,是因為看到杜言在對一個女孩兒動手動腳。

實在看不下去,謝慈抬腳踹上杜言的胃,把人送進醫院。

白色長裙的女孩兒瑟瑟發抖,在杜言倒下後,她掩麵哭泣,也沒對謝慈道謝。反倒眾人以為他又在仗勢欺人。

懶得解釋,謝慈也就順便打車回家。

想起剛才夢裡發生的一切,謝慈眼神冷了下來,問道:“這附近哪裡的廟最靈?能直接讓不乾淨東西灰飛煙滅的,錢不是問題。”

“廟,你問廟乾什……”

林霖的聲音“呲啦”一下,像是電流紊亂聲從手機傾瀉而出。

謝慈遠離了手機:“你那邊什麼破信號?”

忽遠忽近的話語刺耳異常,仿佛尖銳的指甲不停地刮擦著粗糙的水泥牆,謝慈忍不住想要掛斷,手機卻突然沒了反應,甚至自動開啟了揚聲器。

電話那頭不再是林霖的聲音,一個女孩細微的哭聲地傳出,清晰地在車內一方空間回蕩,令人頭皮發麻:“你有看到我的孩子嗎?”

謝慈沒說話,掐了一下掌心,沒醒。

那道哭聲起初還有幾分可憐,往後卻越來越淒厲,最後甚至是嘶吼:“我的寶寶,你肯定看到我的寶寶了——”

“寶寶”二字一出,謝慈又感覺呼吸一窒,他看向手機,隻見卡在通話界麵一動不動。

謝慈想了想,語氣儘量溫柔了些:“對不起,看你反應孩子應該是出事了,但我真不清楚。”

說完謝慈打開車窗,就將哭嚎著的手機丟了出去,丟到地上砸了一個稀巴爛。

哭聲戛然而止,謝慈一臉冷漠,想著是時候該去拜廟了。

謝慈正要閉眼,一陣冰冷的風突然從車窗內吹過,後腦勺一涼,有雙冰冷的手從他的頭發慢慢摸到臉頰。

餘光中,謝慈從窗戶的玻璃隻看到了一個血紅色女人的倒影,從頭到腳的皮像是被人完整的剝開,黑色頭發淩亂垂下,還滴著水漬,身體似乎被水泡的腫脹,比頭大了一倍不止。

緊接著謝慈視線一頓,女人所穿的白色長裙,赫然是他救下那人所穿。

或許也不能說是“人”。

謝慈看了一眼司機,他仍舊目不斜視地開車。

“你為什麼要拋棄我們娘倆,為什麼不要我和寶寶了……”

女人快速又悲憤地在謝慈耳畔低語,神經質地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那雙手一下捂住了謝慈的口鼻,想要活活將他悶死,手腕卻被謝慈擒住。

發現自己這次能動後,謝慈嘗試講道理:“這位……姑娘,恩將仇報不好吧?”

“師傅,就在這裡停車。”他作勢拽住女人就要下去,“我現在還是處男,你人我今天才認識,咋和你有的娃,你不要欺負老實人!”

車門打開,謝慈卻將女人“嘭”地推了回去,一張慘白的臉貼在玻璃上,眼球凸出,要掉出眼眶的樣子,表情恨恨地盯著他。

謝慈沒理,正想提醒司機也快跑,卻見司機的頭硬生生轉了90度,側著腦袋對他一笑,嘴角幾乎要裂到耳後根。

退後幾步,他拔腿就跑。

真讓他撞了鬼了,想他謝少二十年乾儘虧心事也沒鬼敲門,一朝做好事還被黏上。

這鬼車不知道給謝慈開到哪兒了,他越跑越覺得不對勁,周圍的霧氣像是活了一般,引著他去某一處地方。

謝慈冷著一張臉,權衡利弊之下,決定沿著濃霧開辟的路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呈現在謝慈眼前的是一座座延綿起伏的高山,山路泥濘不堪,一看就是遠離城區的荒郊野嶺。

謝慈往前走,這裡的山無比高大,樹木也高聳入雲,枝丫伸入穹頂,影影綽綽,濃霧彙聚。

一直往前走,前方的景致終於走了變化。

那是一座橋,最原始的木質結構,繩索牽引,一不小心就會踩空,而橋下是懸崖峭壁,河水湍流。

可真正讓謝慈提起一顆心的是,那裡已經陸陸續續有了十幾個人站在橋頭。

陌生的空間,突然出現的人群,謝慈眯了眯眼,隻見人群中有正百無聊賴的等著什麼的,欣賞風景的,還有幾個明顯拘謹的多,麵色異常蒼白,甚至有女生正蹲在地上,小聲地哭泣。

謝慈現在對柔弱會哭泣的女生敬敏不謝,他打算繞開他們,濃霧卻堅持不散開,似乎打定主意要讓謝慈過去。

他朝霧裡望去,果然那輛鬼出租車還跟著他,司機見他看過來,又是一個禮貌的裂到耳後根笑容。

謝慈:……

立刻轉身,謝慈朝那群人走去。

很顯然,這群人並不是一個團隊,見謝慈走過來,也沒人覺得奇怪,隻是不約而同的在他的臉上停留了許久的視線,然後緩緩移開,

一個年長的男人吸了口煙:“怪不得這麼久都沒進展,感情是人沒到齊。”

謝慈看了一眼煙,他不抽的那種。現在他身上也隻有打火機,沒煙。

那個正在哭泣的女孩兒抬頭,聲音呐呐:“其實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所謂副本世界,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之前不是解釋過了嗎?所以說最煩你們這種人。”男人將煙頭扔在地上,踩了兩下,“劇本殺,密室逃脫玩過吧?跟那種東西差不多。”

“隻不過這裡真的有鬼,不是收到任務提示了嗎?找到祭典真相就你們可以回家了,不能通關就死了,現實世界也死了,就這麼簡單。”

謝慈捕捉到關鍵詞,垂下眸子,他並沒有和其他人一起收到任務提示,也不知道有沒有影響。

“我都知道,我們都知道……”另外有人失魂落魄的抬頭,“可我老婆和孩子還等著我回去呢……”

男人眼睛通紅,抹著眼淚:“憑什麼是我們……”

“你就裝吧。”有個一直沉默寡言的女人冷笑了一聲,“能來這兒的哪有什麼好人,問題這麼多。”

之前說話的男人臉漲成豬肝色,不再開口了,而那個吸煙的男子則是看向謝慈:“你小子倒是姍姍來遲,還算理智,是新人的話,趁早習慣這裡吧。”

甚至懶得問謝慈的名字,也自然沒有朝他再介紹一遍其他人的意思。

他也沒問,之所以冷靜倒也不是因為彆的,一路上見了這麼多鬼,他有些習慣了。

有點意思,謝慈想。

又等了半天,這次沒有其他人來了,加上謝慈一共十九個人。

久久沒有進展,大家等的逐漸麻木,有人按捺不住:“不是說有什麼……山神祭典,那祭典在哪兒?”

之前嗆聲的女子不耐煩道:“耐心等唄,npc會來的,誰知道怎麼半天不來。”

“是不是因為我們沒過橋?所以npc才沒過來,小酒你覺得呢?”抽煙的男子看向她。

小酒:“有可能,不然沒道理npc遲遲不來。”

他們兩個明顯像是團隊裡的領袖人物,其他人聽到這意見燃起了希望,立刻附和:“那還等什麼,我們趕快過去吧。”

抽煙的男子站起身:“走吧,站在這裡也不是個事。”

說著他便踩在了橋上,木橋發出“咯吱”的響聲,其他人也學著,小心翼翼地扶著繩索開始過橋。

謝慈看了一眼,沒有動,還有的人也和他一樣,謹慎著沒動,小酒就是其中之一。

這橋怎麼看怎麼像瀕危要散架的樣子。

“啊——”

橋上傳來高亢的尖叫,謝慈定睛一看,隻見那木橋似乎承載不了這麼多重量,從中間斷開。

一群人又急匆匆往後跑,所幸才開始走,大部分人都還在起點,很快就退回岸邊。

而有個倒黴蛋,還沒走兩步,就隨著斷裂的橋一直掉下懸崖。

那看上去很有經驗的抽煙男子,嘴裡不知低低罵了一句什麼,便借著繩索在石壁上攀爬。

“王安,你還真是好命……”小酒正想陰陽怪氣,隨後便瞪大了雙眼,那抽煙男子剛爬上來,那繩索就像是活了一樣,連根拔起一個木樁,王安剛想說話,木樁就直直插入他的腦袋,腦漿迸開,血肉一團模糊,整個頭都被砸的粉碎。

然而還沒完,那木樁繼續再砸,將屍體砸的四分五裂,鮮血流了一地,慢慢延伸到謝慈他們所站的地方,

這種殘忍詭異的場景讓一些人忍不住尖叫哭泣。

局麵亂成一鍋粥時,謝慈看到了,那木樁將屍體的碎片,全都砸入了土下三寸。

隨後直直插入浸滿鮮血的土地,而那本來應該斷裂的木橋,霎時間一變,成了煥然一新的石板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