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1 / 1)

夜色很深,空氣中都浮動著濕潤的冷意。

四周一片深黑,唯有不遠處一點亮色,是飛行器。

雲滿匆匆跟著副官上了飛行器,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漸漸遠去,突破某個界限時,耳膜一震,身子一輕,他看到了浩瀚的星海。

星艦艙橋緩緩落下,AI毫無波動的提示聲響起,飛行器速度減慢,平穩地駛入星艦中。

還沒來得及停穩,副官就匆匆跳下去。

這是隸屬於第一軍團的某艘小型戰艦,純色的空白世界,就連腳步聲都顯得尤為刺耳。

轉過一個拐角,他聽到了激烈的爭吵聲,還有來回踱步的聲音,隻是副官剛帶著雲滿推開門,就立刻安靜下來了。

雲滿抬起頭,看到了好幾個眼熟的人。

有軍醫,有之前告訴他小蛋糕已慘死狼嘴的那位名叫佐伊的軍官,有當時與佐伊同姓的一名叫艾莉亞的軍官,他們三個站在房間中心,似乎在激烈爭辯著什麼。

他們身後還有幾位雲滿不認識的人,無一不是焦灼地緊皺著眉頭,卻無計可施,隻能歎著氣來回踱步。

而再往後,是一麵直頂天花板的巨大屏幕,無數猩紅的數據流飛速跳動著,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讓雲滿大腦都產生些微的眩暈。

當年……父親走之前,也是這樣嗎?

雲滿有點恍然。

而這時,房間內的幾人終於反應過來了,他們不可置信地盯著雲滿看了兩秒,又將目光轉到雲滿身旁的副官身上。

佐伊最先反應過來,他上前一步叫道:“衛疆,你瘋啦?!”

這一聲像是喚醒了其餘人的意識,艾莉亞也不讚同地搖搖頭,沉聲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副官沒開口,他隻是撇開眼,神色有些木,怔怔望著慘白色的地板。

軍醫歎息一聲,他上前幾步走到雲滿麵前,眼瞳清晰映出omega蒼白的臉。

“好孩子,回去吧。”他輕聲道:“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說著,他揮手示意某個工作人員過來,將人送回去,這時身後卻傳來低低的聲音。

雲滿說:“讓我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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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帶上,這個也帶上,還有這個,哦哦,差點忘了那個……”

雲滿坐在星艦醫務室內的沙發上,托著臉看軍醫像陀螺般風風火火轉來轉去,沒一會兒功夫,手上就堆了一大堆東西。

過了十幾分鐘,軍醫才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自言自語道:“應該差不多了。”

話音落下去,他忽地轉頭看了沙發上的omega一眼,眉頭頓時一皺。

“不行,還是不夠,”他將手上的東西放到桌子上,又俯身打開櫃子不知去找什麼。

雲滿有點好奇地打量著眼前一大摞的東西。

大部分都是軍.用的,雲滿沒見過,他好奇地撿起其中一個瓶子,見上麵的標簽寫的是“特級alpha抑製劑”。

他又拿起一個盒子,這次是“alpha專用止咬器”。

止咬器?

這三個字引起了雲滿的注意,他有點好奇,想起了伊會長之前送給他的東西。

原來是給alpha用的嗎?

但是想想元帥那雙深灰色的眼,雲滿又有點慫慫地放下止咬器——他敢給大狼戴,但真的不敢給元帥戴……

他還想接著看,這時軍醫走過來,將自己一兜的糖塞進雲滿手裡,“這個也帶上。”

軍醫甚至顧不上等雲滿的回應,又匆匆拿起桌子上的黑色頸環,表情嚴肅起來,“小殿下,拿著這個。”

“你的腺體還未發育成熟,不可能承受標記,這個東西可以保護你。”

他語調很緩,聲音也很沉。

雲滿乖乖地伸手接過來,“我記住了。”

他看了眼手裡的頸環。

……好醜。

小殿下有點嫌棄,但還是很懂事地沒表達出來,對著光腦鏡子伸手將頸環帶上。

“哢噠”一聲輕響,頸環嚴絲合縫扣住後頸,隨後慢慢透明化,到最後徹底消失。

雲滿很驚奇地摸摸脖子,什麼都沒摸到。

軍醫點了下頭,又指指桌子上的那一大堆東西,“元帥的易感期持續時間向來不定,這次又……總之格外嚴重,這個聯絡器不受外界任何影響,哪怕碎了都能傳出信號來,什麼時候害怕了,想出來,隨時聯係我們,外邊會有人不分晝夜守著。”

“這個是營養劑,考慮到脫水情況……”

“還有這個……”

軍醫一一講解過去,見雲滿聽得認真,到最後終於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

“好孩子,”他聲音低低的,滿是疲憊,“是我們對不起你。”

這話好沉重,雲滿不喜歡。

他很認真地說:“是我自己要來的。”

他伸手在口袋裡掏掏,揀出一顆糖,塞給軍醫,“我喜歡這個味道,您也嘗嘗。”

軍醫怔了一下,他拆開糖放進嘴裡,下意識咬碎。

糖很快便化在口腔中,他看著雲滿在AI的協助下背上那個對他而言大得簡直過分的軍用作戰包。

那是alpha用的包,放在剛成年的omega身上,襯得人更小、更脆弱了。

深黑色的沉重大門緩緩合上,簡直像是將小omega吃掉了一般。

軍醫感覺嘴裡發苦。

艾莉亞也注視著那位omega的背影,過了片刻,才低聲對軍醫道:“衛疆來得很隱蔽,協會還不知道這件事。”

軍醫冷笑一聲,“讓那小子自求多福去吧!”

話是這麼說,可他還是深深歎了口氣,重新走到屏幕前,緊緊盯著屏幕上的數據。

看了兩秒,他忽然想起什麼,低頭劃開光腦,點進某個隱蔽的界麵。

是放置在後山附近的無人機。

元帥的精神體十分警惕,他們嘗試了多種方法也無法準確掌控對方的行蹤……

無人機飛速在後山轉了一圈兒,沒找到狼的痕跡,也沒被摧毀。

軍醫有些焦慮地抬頭看了眼屏幕,見數據沒有太大波動,這才強壓下心中的不安。

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無人機轉了個方向,緩緩靠近那棟小樓,透過窗戶——

“滋”一聲,屏幕徹底黑下去。

但軍醫看到了最後一幕:衣櫃門大開,所有衣物都被翻亂,最終的歸宿都是被叼出來,在小床上堆起了一個柔軟的小窩。

而有著灰藍眼睛的狼滿是占有欲地圈住那個小窩,像是在等待心儀獵物的到來。

軍醫終於鬆了口氣。

既然精神體沒強行融合,那元帥一個半殘狀態的alpha,應該也不會有能力對小殿下做什麼?

……

什麼都看不見了。

視覺被剝奪,聽覺便被無限放大,雲滿側過頭,似乎聽到了一壁之隔外機器運作時發出的輕微聲響,但他知道這是錯覺。

他身後這扇門,連S級alpha都無法在赤手空拳的狀態下打破。

至於隔音,那更不用提。

他其實對於alpha的易感期並沒有什麼實質的恐懼感,畢竟元帥在他麵前雖然悶了點、凶了點、冷了點,但應該還是挺溫柔好說話……的吧?

總之是沒對他做過什麼太過分的事情啦。

書上說,alpha的易感期,應該就是會更暴躁,更情緒化,還有……呃,可能會出現信息素不受控溢出等情況?

雲滿不太確定,他努力嗅了嗅空中的氣味,卻什麼也沒聞到。

奇怪。

怎麼跟老師講的不一樣。

雲滿有點苦惱,他嘗試著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摸了摸,什麼也沒摸到。

這種無所依仗的恐懼感讓雲滿又往後退了兩步,直到背脊重新貼上牆壁,這才感覺安心了點。

這種黑漆漆的屋子,讓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先前同江聞出去玩的時候,因為好奇而探索的一間鬼屋……

過程暫且略過,總之結局就是雲滿嚇得一周都沒敢自己睡,每天都沒敢等到太陽落山,就抱著小羊可憐巴巴地去求許懷安收留——彆問為什麼不是去找江聞,那個可惡的家夥居然會在大半夜搖醒他,來給他講鬼故事!

想到那段經曆,雲滿稍微沒那麼害怕了——主要是周圍除了黑之外,沒有什麼飄來飄去的白色鬼影,也沒有突然撞過來的血腥骷髏頭什麼的。

但他還是想儘快找到元帥……

雲滿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叫道:“元帥?……您在嗎?”

沒有回答。

雲滿慫慫地縮成一團。

不遠處忽然響起某種奇怪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某種金屬材質的東西相撞所發出的。

他頓了下,聲音有點發抖了:“元帥?”

還是沒有回答。

雲滿開始後悔沒把自己的小羊抱過來了。

他努力伸手希冀著能從背包裡摸出什麼毛絨絨的、可以安慰到他的東西,結果指尖先碰到了牆壁上某種類似於開關的按鈕。

這個也學過,某些特殊用途的房間為了避免被破壞,或者造成更嚴重的後果什麼的,會采用很古老的設置模式……所以,這應該是開燈的按鈕吧?

雲滿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想起書上說,光會刺激到易感期的alpha……

嗚,可是沒光會刺激到omega的啊!

他進退兩難,急得原地轉了一圈兒,但才剛離開已經被體溫溫暖起來的牆壁,他立刻又感覺後背一涼,像是有鬼飄過去了。

雲滿迅速重新靠牆站好,努力求救:“元帥,如果你聽到的話,來接我一下好不好?”

聲音落下去,一秒、兩秒。

雲滿快哭了。

他努力穩住眼淚,正準備鼓起勇氣再開口,卻聽到了一道熟悉的、歎息般的低啞嗓音。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