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在生氣(1 / 1)

月光如銀瀑傾瀉,禁林邊緣的打人柳在狂風中扭曲成猙獰的剪影。熊一般巨大的狗向前撲去,與狼人撕咬在一起,犬牙與利爪在夜色中劃出寒光。

三人組被嚇得目瞪口呆,霎時間呆滯在原處。

狼人的獠牙深深嵌入黑狗的肩胛,與此同時,卡利斯塔疼得跪倒在地,眼淚不受控製地淌在草地上,連一聲哀嚎都叫不出來。

她感覺有人在她的血管裡圈養長滿獠牙的魚人,尖銳的疼痛啃噬著每一寸骨髓。回過神來時指甲已經將那塊皮膚摳得稀巴爛。

對於皮糙肉厚、身經百戰的男人說尚可忍受,可卡利斯塔連神鋒無影都玩不明白。連被一隻死蝙蝠的牙齒擦傷她的小拇指都能叫喚一天。

“除你武器!”

“待在那裡不準動!”

他們陷入混戰,魔杖閃出得光亂七八糟,幸運的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躺屍的她。

卡利斯塔撐著石頭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時手腕止不住痙攣,她試圖理解現在的場景——那就是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跑為敬。

“西裡斯,他跑了!小矮星彼得。”哈利叫喊著,卻顧不得去追那罪人。

小矮星彼得再次化形為老鼠,它的短尾巴抽打在羅恩的小臂上,從手銬中溜出。

黑狗此刻流血不止,卡利斯塔也覺得自己好像快死了。甚至祈求著誰來給她一個阿瓦達結束這綿延不息的疼痛。

狼人逃進了森林,緊跟著一行人。而卡利斯塔恍惚間也看見那耗子往山坡下竄。

如果小矮星彼得沒被捉住呢?布萊克會怎樣?

重回阿茲卡班日日夜夜接受攝魂怪的榨取,直到身體變成一具沒有幸福和快樂的乾屍...她已經體會過和攝魂怪親熱是什麼滋味,她也是真不知道怎麼切斷這見鬼的聯係,在見識到自己的身體是如何產生巨大反應後,相似的地方是如何拉扯神經的。卡利斯塔怕這男人下地獄都要把自己拽下墳墓。

“西裡斯·布萊克,你欠我的。”

卡利斯塔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衝下山坡,她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還想跑過四條腿的耗子,更何況這灌木叢生,彆說耗子,她現在連一隻毛蟲都捏不死。也許是打心底對攝魂怪的恐懼,那張腐爛的嘴唇廝磨在耳側的寒冷,曆曆在目。她不想被淹死在噩夢中。

此刻空中閃過一線潔白,一節羽毛輕輕落在她的頭頂。

萬裡無雲,卻有什麼生物快速飛向她前方,

風擦過她的臉頰,福靈劑從天降臨到卡利斯塔的懷裡,鳥喙裡…死死地咬著隻斷肢老鼠。

小貓頭鷹的眼睛瞪得圓溜,毛絨腦袋撒嬌似得來回蹭著她的肩胛。

“喔喔喔!”

(“小塔我會保護你的。”)

福靈劑巴不得西裡斯·布萊克被捉回阿茲卡班最好,這樣他再也不會纏著小塔給他帶烤雞腿。鬼知道它一天天看著那張狗臉有多厭煩,本來小塔最喜歡的自習搭子是它!而現在還要擔心這蠢貨是不是會在某天取代它的位置。

小塔不愛寫信一定是體恤它來回奔波太辛苦;小塔給它吃剩的餅乾一定是不想浪費;小塔在遇到危險時把它扔出去一定是信任它。

所以它不想讓小塔不高興。

福靈劑大義凜然,想也許這就是愛屋及烏。

卡利斯塔發了瘋似得奔跑,在西裡斯·布萊克遭遇下一個不測之前,她要將這燙手山芋交到…隨便哪個靠譜的人那兒!第一次如此渴望在夜遊的時候和費爾奇偶遇,但這樓道空蕩蕩連一個幽靈都沒有。

她的手腳開始變得冰冷…這貨是淹進黑湖裡去了嗎?

卡利斯塔爬上台階,眼前落下一雙發著光的皮鞋,是夜巡的特倫斯。扣分的話還沒說出口,當他瞧清是誰後,呼吸紊亂了。

她拉住這人的手,快要哭出來了般,“特倫斯,帶我去找鄧布利多校長。”

“卡利斯塔!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特倫斯擰著眉,話鋒一轉,“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彆說話,算我求你了,帶我去找鄧布利多吧…”寒冷已經侵襲了全身,她比誰都清楚地認識到這是什麼生物在啃食西裡斯·布萊克的身體。

再遲些,她怕是要同樣得到一個攝魂怪之吻了。

不知道特倫斯是怎麼扶著半死不活,已經與一具屍體沒有差彆的卡利斯塔找到鄧布利多的。

校長室的畫像竊竊私語,十幾雙雙眼睛彙集在相互靠得很近的兩人身上,不管特倫斯是怎麼用自己的手反複扣在卡利斯塔的指間時,他能感受到的隻有寒意滲進皮肉,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他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校長,小矮星彼得還活著,西裡斯·布萊克是被冤枉的。”而卡利斯塔在見到這個老人的時候,心中巨石終於落下,將口袋中揉成一團的報紙,和懷中的福靈劑交出去——三言兩語把故事講明白,在自己徹底不省人事之前。

頭版上,西裡斯·布萊克的臉被碾得皺皺巴巴的,卻不藏狠戾。貓頭鷹嘴一鬆,老鼠被蹂躪得體無完膚,癱倒在桌上連跑都不想了。“還有,我現在很疼,不知道為什麼我和西裡斯·布萊克共感了,您有止痛藥嗎?”

醫療翼內,龐弗雷夫人忙得團團轉,因為卡利斯塔每隔一刻鐘就要喝下一瓶止疼水。

鄧布利多望著她,相顧無言,好像在等她主動開口一樣。

“我知道的隻有那些,現在什麼也說不出來,中途我暈過去了…您還是等哈利他們回來吧,”她繼續叮囑道,“校長,請看好那隻老鼠,他很狡猾。”

“在這之前,卡利斯塔,我想聽聽你的故事。”歪斜的半月形眼鏡映出卡利斯塔蒼白的臉,他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哈利·波特一樣和最偉大的白巫師親密接觸的,如果超出課本,那麼她對於鄧布利多的認識隻停留在——在巧克力蛙,她明顯感受到鄧布利多的卡片是最多的。

“我?我好像能感受到每個人的狀態,知覺,還有…嗯,情緒。”她將手搭在鄧布利多枯瘦的手背上,“您剛起床,身體舒服,但是有一點緊張,和好奇。注意不要吃太多糖,牙有點疼——羊毛襪很暖和,對吧?”

“令人歎為觀止…卡利斯塔你好像不能算是個天生的攝神取念者。”鄧布利多思索片刻,“如果你知道不可饒恕咒…嗯…這又和奪魂咒有區彆。”

連位無所不知的先生也遇到了卡殼的時候。

“在尖叫棚屋,西裡斯·布萊克說我能控製他的神智,因為他的匕首不受控製地飛出去了。”說著,卡利斯塔將手塞進了睡衣裡,又試圖用肚皮取暖。“之後,我的感知就和他的連在一起了,您有辦法把它切斷嗎?您這麼厲害又無所不知…”她吐字開始一哽一哽的。

難以想象自己往後命運要和一個逃犯緊密相連——對於他目前尚未沉冤得雪來說,這是要比沙菲克故意剪短她頭發還要糟糕的事。

眼角的淚未來得及落下便被風拭去,胸腔有一瞬無名暖意升起,儘管那隻是杯水車薪——來自鄧布利多的慰藉,“卡利斯塔,彆擔心——我們會找到辦法的,龐弗雷夫人,斯內普教授,我們都會幫助你,你是安全的。”鄧布利多像是在念故事中最平淡的一段,“當世界上第一個易容馬格斯誕生時,所有人都會感到驚異。作為巫師,被賜予其他的天賦如此稀鬆平常,特裡勞妮教授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奎妮·戈德斯坦是一個天生的攝神取念大師。如果你尋找不到答案,那就嘗試去接受它,馴服它。”

至少止疼水管夠,卡利斯塔隻能這麼安慰自己了。被褥下的手扭著床單,“可是我不會,沒有人教我。”

“這不需要教...也許你還沒有真正地直視它。天賦是柄雙刃劍,孩子,關鍵看你用它切蛋糕還是割喉嚨。”

“我年輕時總想把所有未知塞進自己的框架裡,直到某天發現——”他的眼神變得深沉,“靈感,往往誕生於我們放任自流時。”

卡利斯塔半夢半醒,聽得暈暈乎乎。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糖放在床頭櫃上,眼角的皺紋擠弄笑意,“來塊檸檬雪寶?”

鄧布利多離開了床邊。

而她隱約聽見醫療翼門口的聲音,並且清楚地認識到是誰——斯內普。

搖曳的人影打在簾子上,室內靜得能聽見龐弗雷夫人藥水燒得冒泡泡,而他們的討論卻很尖銳。

“瓦格泰爾小姐,她顯然被布萊克迷亂了心智,她所說的話不足以成為證據。”

“校長,你真的相信那個女孩的胡言亂語嗎?說什麼和布萊克…聯係,我比誰都要清楚,她平日裡就是瘋瘋癲癲的模樣,簡直謊話連篇。”

“哈利·波特帶領著他的朋友,還有…我的學生,遭遇危險,他自以為是地以為自己是個領導者。他會受到處分,休學…”

“這孩子傻得可憐,以為自己能殺死西裡斯·布萊克。”

“還有攝魂怪,部長…”

“你聽見所有的?”卡利斯塔撇向遠遠地坐在窗邊的特倫斯,他的目光投向外邊。如果卡利斯塔現在產生共感的是特倫斯,就知道他的心跳得有多快,並且久久不能平複,這無關情愛,隻是極端的驚慌失措。

聽見了喚自己的聲音,他湊過來,舉手投足帶著悶氣,“沒有,我睡著了。”

“你騙人怎麼都不打草稿?”卡利斯塔無語道。

“預言家日報說鄧布利多是個世紀騙子。”特倫斯在床邊坐下,或許他根本沒打算撒謊,“他在嚇唬你。”

“所以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西裡斯·布萊克,老鼠?”不知道為什麼一向柔軟的他,輪廓被燭光襯得這麼堅硬。“你欠我一個解釋。”

卡利斯塔將自己全身包裹在被褥裡,可這床卻如冰窖一般,“我現在不想說…”

“不是隻有米裡森才會關心你。”

“彆逼我了。”她補充,“…目前也彆告訴她。”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說?等你追隨哈利·波特,被什麼老鼠、蛇怪、西裡斯·布萊克弄死的時候,在墓碑上刻著下那些愚蠢的死因?”特倫斯鏡片後的眼睛灼灼發亮,明明刻意壓低的聲音卻好像被施了二次的放大咒,“你喜歡交朋友,談戀愛我沒意見,彆總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這是第二次了!”

他對卡利斯塔生氣了,並且是不願意主動低頭的,是時間磨平不了的,是比蛇牙還要鋒利的。

卡利斯塔幾次張嘴,最終又呆滯在原地,“…特倫斯,你很不冷靜,我現在很痛,也沒辦法向你解釋一切的緣由。等明天,我們再在休息室裡好好聊聊,可以嗎?”她真得沒法將從頭經過重現,自己每吐出一個音節都像是牽動著無形的傷口。

“彆再推開我了,卡利斯塔...連德裡安都可以,為什麼我不行?”他搭在床頭的手握成了拳,說到最後甚至添上了諷刺。

特倫斯已經是三人中戰鬥力最低的一位了,卻把唯一的尖刺對準自己最在意的人。

“我想休息,剩下的事以後再說好嗎?”卡利斯塔無奈,扯過被子翻到一邊去,闔上雙眼,故意無視著這人。

“卡利斯塔,真有你的。”

直到聽見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她便開始後悔了,如果特倫斯回去就逮著米裡森娓娓道來,她不知道明天醒來會不會被綁起來拷問。

好像這是個不管選擇什麼都是最差勁的結局。

卡利斯塔的小問題讓她對他人情緒極度敏感,尤其是痛苦和悲傷。情感是會被消耗殆儘,讓彆人擔心自己,分擔痛苦,是很差勁的感受。倒不如,和他們隻享受開心,愉悅…

這是保護朋友和維持友誼的最好方式,儘管這種選擇注定會讓自己更加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