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將軍啊,您這是怎麼受的傷啊?”一位年長的醫師,在查看傷口時,開始詢問患者的日常。

“在安塞關外的草原上,被人算計,暗箭所傷。”

“哎呦。將軍大人,不是我說,您不能在這裡的嚴冬奔波太久啊。您看這傷口被凍的。”

他最看不得凍傷。“新兵們年年在這裡凍傷凍壞。您不能和他們似的,在這裡打仗,得及時取暖啊。”

“敵軍竄逃,遺禍四方,故日夜行軍,隻為抓捕敵將。”蕭重明的話聽起來義正言辭。

醫師一看如此,肅然起敬。自己果然不該隨意揣摩他人。

“那您想必抓住他了吧,這可是大功一件!”

這下蕭重明不得不沉默了。林無雙還在身邊呢,自己這位醫師未免也太會講話了。

“想必是迷路了,所以才回來的晚了。您多擔待我們的新兵。”

林無雙笑語盈盈,簡直就像一個溫柔體貼的大家閨秀。

蕭重明用餘光偷偷看了一眼,林無雙好像心情不錯,看起來應該不在意剛才的事情了。

“將軍大人,您最好休息一陣,安心養傷。我會定時來繼續查看的。”醫師結束了他的包紮,收拾收拾,是時候離開了。

“事實上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名義上前來安塞關的理由。”待醫師離開後,林無雙緩緩踱步向前。

“方才聽說了今日的戰況,我想現在,交付漠北西部草原的地圖,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借口。”

“我以為倘若繪製了地圖,應該早一點交付給軍隊。”蕭重明直視著她調侃著。

林無雙靜靜的看著他,他看起來並沒有因為受傷和失敗而挫折煩躁,還是和之前一樣,坦然自若。

“將軍大人知道嗎,為了繪製這份地圖,和我一起長大的戰友,永遠留在了雪原。”

“他被草原的流兵殺害了,在不久之前。他二十歲生日的那天。覆雪做衾,青山為碑。這是漠北全域的地圖,也是他的遺書。”

“世人隻覺得來的太遲,但是繪製它,用儘了一個人的一生。”

“現在您願意接受這個名義上理由嗎?”不知不覺,林無雙已經走入了帳前。她輕輕掀開了帳門。

伴雲就這樣踏雪而來,手中拿著一份錦盒,裡麵裝的,應當是那份地圖。

蕭重明站了起來。他必須用自己的雙手,親手接過這份珍貴的遺書。

“以全軍的名義,我願意。”蕭重明眼神變得柔和,輕輕地撫摸精致的錦盒,仿佛可以觸及到另一個時空中無名之輩的靈魂。

“今天我很高興,”走出營帳的林無雙,如是對著伴雲說。

“那份地圖終於到達了該去的地方。從今往後,墨筆畫下的一條條延長線,將由我們一步步踏過。”

“嗯!”伴雲開心的笑了,露出了小小的虎牙和酒窩。

“我想這裡的將軍應該會派出得力乾將,輪番前去草原搜尋。”

在降落小雪的一天,林無雙雙手合十為一,如果逝者真的有靈,希望你可以一直保佑我們,風雪無阻,山石不傷。

入夜。天完全陷入了黑暗,搜捕也被迫停止。軍帳裡,蠟油低落在木桌上,火焰發出劈啪的聲響。

蕭重明一直沒有真正的休息。終於,他合上桌上的文書。看向一旁的於文青。

於文青披星戴月,積雪而來。他終於可以脫下那濕漉漉的鎧甲,疲憊不堪的倒下。

蕭重明看著那一份地圖,“夜太黑太長。這幾天非常關鍵。”

“天亮之後,如果能順利找到桑吉,將會是最後的決戰。如果不能,隻能任由其向更遠處逃竄,再難追尋。”

他又遞過去一杯熱酒。天寒地凍,有時候連他們這樣的將領,都無法忍受這樣的嚴冬。

“你了解過林無雙嗎。”他偏著頭忽然冷不丁的問著,溫暖的燭光落在他的臉龐,燭火伴隨著他的話語跳動。

“啊?”於文青疲憊的坐下來,短暫的思索了片刻開口。

“也許我們可以信任她。頭頂著林氏先祖的英名,但願不會像那些世家一樣,背信棄義,屠戮中原。”

“那你以前,在上京的時候——”蕭重明欲言又止,看著於文青。

“你是說,我們這一代人小時候嗎?”於文青看著跳動的火燭,陷入了沉思。

“那我想她應該是一個很傳統的姑娘吧。”

“她可以稱得上深居簡出,從不出席各式宴會,也不怎麼同他人交際。我的祖父當年去京城覲見的時候,我沒見過她,也沒聽說過關於她的任何事情。”

“換言之,這不是很可疑嗎?”蕭重明少見地打斷了他的話。

“文青,關中世家的嫡長女,能被確定做太子妃的人,竟然沒有任何社交,完全活在人們的傳聞之中,這可能嗎?”蕭重明不解地質問。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而且不僅如此,最可疑的,應該還是她的親哥哥。”

於文青繼續回想著:“她的親哥哥是林氏家族的嫡長子林長風,但卻長久的遭受怪病折磨,為官十載幾乎很少工作,也很少上朝入宮。”

“世家子弟,掛名閒職,不是很常見嗎?”蕭重明繼續發問。

“不。林長風擔任的可是要職。而且,傳聞他甚至常年失蹤,查無此人。”

“林長風在最後一次失蹤兩年後,他出現在家庭的宴席上,在妻兒麵前被人暗殺。後來林家花費了無數年的心血追查,但至今凶手不明。”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皇帝的要員也能被人暗殺。”蕭重明的眼神變得淩厲。

“是的。這一切都非常離奇,所以說隻能是一種傳聞,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於文青從一本正經變成了半開玩笑,把過熱酒,毫不客氣的揶揄著:“你再繼續打探林無雙,明天心不在焉,怎麼一覽全局,抓捕桑吉?”

“好,”蕭重明重新將目光放在了地圖上,“明日必當竭儘全力,旗開得勝。”

於文青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看起來仍在忍受著無法恢複的劍傷,無比疲憊。他又有些於心不忍。

“對了,隻有一件事,似乎是真的。”在離開營帳,去休息之前,於文青又想起了什麼。於是他站在帳門口,繼續說著他所聽過的傳聞。

“探客這個詞語,倒的確是林無雙提出來的。”

“有人說,探客是探尋真相之人,專門用於形容查辦懸案的人。也有人說,探客是用來形容特務人員,專指刺探軍情諜報的人。”

“但流傳更廣的說法是,探客是一個更大的泛指,或者和這兩類都沒什麼關係。”

“哼,王侯將相風流事,難入尋常百姓家。我看遲早有一天,起義軍也會攻入京城,結束這些無謂的紛爭。到那時,才會發現,隻不過是一些無聊又荒謬的故事,僅此而已。”

於文青已經離開了軍帳。而軍帳裡的燭火更明亮,也更有力了。原來是新的蠟燭開始燃燒。

“寒冰之地,素有極光。”

“和我一起長大的戰友,永遠留在了雪原。”

“世人隻覺得來的太遲,但是繪製它,用儘了一個人的一生。”

“她從不出席各式宴會,也不怎麼同他人社交。”

“探客這個詞語,倒的確是林無雙提出來的。”

蕭重明回想這幾天關於林無雙的一切,他用手指輕輕觸碰著老舊的錦盒,上麵有著斑駁的刻痕。

往事已如煙。在史官艱難求生的戰亂年歲,煙塵似乎也難以留痕,無從考據了。

千古興亡,百年悲笑。每個人知道、看到的,不過是滄海一粟,最終被風吹散,被浪打去,再也不見了。

不知在你身上,是否又可以揭開北國三十年來,血與淚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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