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洗刷過後,青草如新,梧桐枝葉婆娑起舞,一眼望去嫩綠綿延不絕,在一片鮮嫩中尋一個微小的洞口不大容易,賀思揚預備姿勢已拉了很久,終於在眾人的起哄中揮杆而起。
“咚!”
高爾夫球杆滑出一個瀟灑的弧度,在球道上滾了一會,落點並不稱心如意。
賀思揚對著洞口罵了句:“媽的。”
他轉身回頭,迎步往休息區走去,頭上的防曬帽一把摘掉,扔在桌子上,球場的服務人員忙來遞上冰鎮飲料,賀思揚抓在手裡,頗為泄氣地坐回椅子上。
“四百碼你打了八杆還沒進,行不行啊你,樂死爹了。”蕭鬆鶴的嘴一向毒得很,彆說被他抓住把柄,賀思揚在擺姿勢的時候他就沒少輸出,這一杆揮下去,給了他更多發揮空間。
賀思揚也不落下風地說:“說的跟你他媽打進去了一樣,沒見過在洞口用球釘的。”
“你就說進沒進去吧。”
“勝之不武,”賀思揚毫不客氣,“垃圾。”
蕭鬆鶴指了下賀思揚,賀思揚不搭理他,蕭鬆鶴又“慰問”了他一句才作罷。
賀思揚喝了口冰鎮飲料,回頭看見盛廷舟坐在一邊抽煙,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挑事道:“你不教他做人?”
蕭鬆鶴踹了下他的椅子:“滾蛋。”
盛廷舟手上那根煙已經快抽完了,他敞著雙膝,迎麵一陣風將煙灰刮出了煙灰缸,身邊的服務生手忙腳亂,盛廷舟望著球道說:“上回輸我的還沒結清呢。”
蕭鬆鶴皺眉說:“我這兩天手頭緊,等漠河的項目完工我就結給你。”
賀思揚無情揭穿:“還等你,戒賭吧兄弟,跟咱們盛老板玩高爾夫,你可真他媽是聰明蛋子,我都不樂意說你。”
兩人眼見著又要爭執起來,蕭鬆鶴嘴上也臟:“狗日的,我再輸輸得過韓岱那煞筆?都把他爹賭進ICU了,我這隻能算是小打小鬨的。”
盛廷舟對兩人的唇槍舌戰並不感興趣,隻從中抓捕到了重要信息,抬眸看過去:“韓叔進醫院了?”
“啊,可不是,你不知道啊?韓岱乾的,”蕭鬆鶴分享欲上來了,“最近都對他這事津津樂道呢,除了沒把他家賭進去,彆的能賠的都賠進去了,他爹本來身體就不好,韓岱直接縮減他爹的壽命,至少二十年。”
“二十年怕是不夠。”盛廷舟對韓岱賭錢的事略有耳聞,也深知他爹的身體抱恙。
“他已經賭上癮了,收不了手,”蕭鬆鶴眼底冷銳,“賭狗嘛沒辦法的,本來要學乖的,因為急於向人證明,把他家底也砸進去了,他那個Omega父親最近在四處借錢,還借到我小媽頭上了。”
賀思揚冷不丁嘲諷:“什麼貨色。”
蕭鬆鶴笑了一聲,眼底也是諷刺。
盛廷舟敷衍地追問:“證明?”
他不知道韓岱在發什麼神經。
蕭鬆鶴語重心長的語氣:“嗐,為了Omega唄,還能有什麼,他看中了一個Omega,為了他把原配都踹了,拋妻棄子的,偏偏還得不到人家正眼瞧一下,你說他是不是煞筆?”
“也不能全怪他,邵逸青就是個妖孽,”賀思揚垂眸捏了捏冰鎮飲料的杯子,充滿故事性的口吻,“誰他媽受得了。”
盛廷舟吐出一陣白煙,是夜晚,但高爾夫球場亮如白晝,絲毫不阻礙遠山的風景。
“誰說不是呢,”蕭鬆鶴說:“關鍵是一把年紀了,連孩子都有了,還能把人耍得團團轉,這種人真就是看也不能看一眼,鬼手段多的很,分分鐘叫你淪陷。”
盛廷舟沒說話,安靜地捋著手上的煙杆,湘江許多事,他都還沒來得及弄明白,不知者不語,隻聽著蕭鬆鶴和賀思揚聊。
“他也沒多大吧,”賀思揚不確定的語氣,“他兒子好像讀高一?推算的話應該三十五六?差不多吧,麵相上看不出,就知道結婚挺早的,第一次見的時候我真以為他二十出頭。”
“身段好臉年輕,要不然能把韓岱耍得暈頭轉向?”蕭鬆鶴感慨道:“現在都這樣了,要是真二十出頭還他媽得了?”
煙絲向上鑽,盛廷舟的臉隱在煙霧中,身上的運動服朝氣蓬勃,可他的磁場過強,運動服也遮蓋不住的濃鬱雄風。
“你對三十歲的人很有意見嗎?”賀思揚跟蕭鬆鶴又對上了,“怎麼,你不會到三十歲?在我看來他那個年紀正好,成熟又有風韻,像你這種戀童癖才他媽有大問題。”
“我什麼時候戀童了?”蕭鬆鶴不服,“我隻是喜歡十七八的小年輕。”
“來來來,三十減十八等於多少?相隔十二歲,你十八的時候人家才六歲,四舍五入不等於戀童是什麼?”
“誰告訴你這麼理解的我操了……”
兩人又爭執了許久,飲料香煙都堵不住嘴,盛廷舟覺得吵得慌,掐了煙,站起了身。
“廷舟?”蕭鬆鶴看他,“怎麼了?”
“回去了,”盛廷舟掀了掀帽簷,往室內走去,“今天就到這。”
賀思揚也跟著站起來,踹了一腳蕭鬆鶴,說自己也要撤了,困了,這一腳蕭鬆鶴也沒跟他計較,指著賀思揚罵了句臟話,就追著盛廷舟去了。
盛廷舟回到單人換衣間,服務生一直跟著貼心伺候,此時停留在盛廷舟的換衣間門口,鬼鬼祟祟,蕭鬆鶴追了上來,一眼就知道這些服務生打什麼主意,年輕氣盛多金有權的盛廷舟,早已經在回國那一天成為了不少Omega的目標。
他擺擺手趕走了服務生。
蕭鬆鶴推開門,正看見盛廷舟拽下了上衣,倒三角的身材曲線極具荷爾蒙,滿屋阻擋不住的高等alpha氣息,叫蕭鬆鶴也駐足了片刻,後握著門把手進來,又瞄了眼盛廷舟頂級的身材,才看著一邊丟下的衣服帽子說:“嘉裕怎麼樣?”
盛廷舟有一個弟弟,博士生,高知分子,今年從校園撤出來,早已有風聲。
“有事?”盛廷舟的話一向很少,蕭鬆鶴和賀思揚都是小時候的朋友,後來盛廷舟出國,幾人之間的來往聯係就少了,蕭鬆鶴已經拿不準昔日好友的脾性,也一直在摸索,掌握得也不完全,很多話題都不敢輕易出口。
“沒事,就是關心關心,”蕭鬆鶴笑得廉價,“聽說他要去集團工作?”
“還在看情況。”盛廷舟將休閒服套在身上,他脖子裡有一條項鏈,十分性感,至於來曆蕭鬆鶴沒問過,但從動作中知道盛廷舟很是珍惜。
“嘉裕是個正經人,跟咱不一樣,”蕭鬆鶴說:“以後給他找個好Omega,本國洋妞都行,配得上他就好。”
盛廷舟側眸,蕭鬆鶴雖這些年跟盛廷舟疏遠了,但一直有聽說他在國外是個厲害的主,玩的花哨又瘋狂,加上頂級的基因,一雙眼睛裡的威壓更甚了。蕭鬆鶴有時候麵對盛廷舟銳利的目光時,心裡都有點怵得慌。
“你彆這麼看著我,”蕭鬆鶴打哈哈,“怪嚇人的。”
“彆跟我吞吞吐吐的,要打探什麼,直接問。”盛廷舟將脖子裡的項鏈拽了出來,披上了外衣。
蕭鬆鶴糾結著,也不裝了,鬆口道:“行吧,就我剛跟思揚說的人,你不想了解嗎?”
盛廷舟微蹙了眉:“理由呢?”
蕭鬆鶴說:“你不感興趣嗎?他在我們圈裡可是很有名……不,也不是什麼你的圈我的圈的了,他在咱們湘江的整個上流圈,都已經殺瘋了。”
盛廷舟看了蕭鬆鶴一眼,無動於衷,從頭頂的櫃子裡取出手機和鑰匙以及腕表,波瀾不驚地說:“然後呢?我就應該對他感興趣?我是韓岱?”
蕭鬆鶴靠在了櫃子上,不急不躁地說:“他真的很頂,否則韓岱也不會那麼上頭了。”
盛廷舟依然不為所動。
蕭鬆鶴滿腹心思被壓了下去,盛廷舟不問,他就沒機會說,於是不再賣關子了,垂手道:“好吧,其實你見過他。”
盛廷舟這才施舍給了蕭鬆鶴一個算是可以繼續的眼神。
“在龍江閣的時候,”蕭鬆鶴說:“我可是聽說了,他代表徐家跟你談判呢,有沒有這回事?”
盛廷舟動作遲鈍了片刻,後又恢複了正常,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是他。”
“所以你真見過了?”蕭鬆鶴八卦道:“怪了,你竟然會接待他,一個陌生人,而且真的把簽約儀式推遲了。”
蕭鬆鶴口吻裡都是對盛廷舟的試探,盛廷舟聞得出那要探究捆綁他的味道,不是因為有昔日好友的了解在,而是蕭鬆鶴絲毫不掩飾他的求知欲。
一個眼神就知道蕭鬆鶴在想什麼,他跟蕭鬆鶴這些人是一樣的,但又不完全一樣。
“徐道全一家是該死,不過我現在沒心情對付他們,”盛廷舟說:“一點點蠶食吧,毫無反擊之力了,總吃得乾淨。”
蕭鬆鶴聽聞了兩家的對壘,也知道了盛廷舟的決心,多年未見,聽他對徐家和湘江曾堪稱第一的龍頭企業的態度,一陣心悸,雖然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但並不是蕭鬆鶴想聽的。
“嘉裕到樓下了,走了。”盛廷舟抬步離開,蕭鬆鶴也不敢攔,看著他出去。
不過在盛廷舟走到門前的一刻,他還是沒忍住,說道:“剛才思揚為邵逸青說好話,你明白什麼意思嗎?”
盛廷舟回眸,墨色眉峰下的眼睛給人很重的侵襲感,但仍然不顯山露水,看不清底色。
蕭鬆鶴用一種為難的口吻說:“我剛在他麵前是故意沒提龍江閣你跟邵逸青見麵的事,是因為思揚對他有興趣。”
盛廷舟沉默了半會,琢磨明白了蕭鬆鶴的心思,忽地挑眉,不留餘地地拆穿道:“哦,怕我跟他搶?”
其實試探並不應該存在於朋友之間,但蕭鬆鶴活在現實主義裡,他和盛廷舟這種身份互為朋友時也不可能完全純粹,多多少少有要選擇立場的時候,站對了站錯了怎麼站都很講究,蕭鬆鶴表麵玩世不恭,可心思一直挺重,一件事一句話一個神情,他都會揣摩半天。
可憑借往日認知和情分去猜測盛廷舟的喜好心思已經不準確了,否則今天,他不用靠把話挑得那麼白,來得知盛廷舟的態度。
蕭鬆鶴看著盛廷舟,頂著壓力說:“我不知道你這次對靈銳的決定跟邵逸青有沒有關係,雖然我覺得應該不會有,你還不至於這麼不理性,但廷舟,邵逸青是你喜歡的類型,你承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