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上流法則 白絳 5221 字 2個月前

這是徐鳴付第三次來到嘉創。

兩個月前,他還是高高在上的科技屆太子爺,走到哪兒都有人噓寒問暖,現身邊卻空無一人,唯有冷風颯颯,陪他看向會吃人的嘉創大樓。

“那是不是徐家那位……”

“他怎麼在這兒?”

“他好像來過幾次了……”

“噓——快走。”

在科技日新月異的時代,誰掌握住了最前沿的技術,誰就在市場占據了主導地位。徐鳴付的父親帶領靈銳橫走湘江三十年,看中的任何一位人才,任何一項技術,沒有人敢跟他父親叫板,更遑論染指,在這個地方玩科技,靈銳已經是橫霸一方的地頭蛇。

而他徐鳴付作為靈銳的太子爺,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咿呀學語到如今初登社會這個大舞台,接觸到的各個行業,堪稱無往不利。他想要什麼物件,一個眼神,那東西就能變戲法似的擺在他的麵前,他討厭什麼毋庸贅述,下一秒,他就再也看不見礙眼的東西搖晃在眼前。

於是,他從小到大惜字如金,所思所想都有人明白提供,自己隻需要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就夠了。父母對他的期盼就是徐家能出個實打實的高材生,文憑不用買,不用造,要他肚子裡裝點墨水,能了了徐家沒出正兒八經高材生的遺憾即可。

徐鳴付也一直在這方麵努力著,就在他剛剛完成學業沒兩天,打算出國深造時,靈銳出了事。

這樣大的地頭蛇要想一板磚拍死那是不可能的,那必得內裡先腐蝕了才能一擊致命。

燈火通明的暗夜裡,徐鳴付看向眼前的高樓大廈,無比冰冷的大廈巨人似的凝視著他的狼狽,這棟大樓並不比靈銳的輝煌,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的一座大樓裡的眾星捧月,從前他踏足哪裡,身邊必得簇擁著不少人,而現在徐家倒台,他的身側寂靜無聲,那些陪笑的嘴臉蕩然無存,就連假裝都不複存在了,那些說要做他一輩子狗的人都去了哪裡?

徐鳴付冷笑一聲,笑社會涼薄,笑自己儘管識破那些人不真誠的假麵,也依然在此刻止不住的黯然神傷。

抬起腳步,徐鳴付走進了“嘉世”。

眼前閃過幾個身影,現已到了夜晚,不同職位的員工陸陸續續走了下來,眾人交頭接耳,目光更是齊刷刷看向了前台處的一個男人。

徐鳴付雖然不是頂級,但在alpha群體裡也不次於那些頂級的氣場,因為常年讀書身上有股子儒雅的味道,仿佛還能聞到未乾的墨水味,聽說這位徐家太子爺的信息素就是紙墨的味道,但因為使用了阻隔劑,一時不能查證。

徐鳴付也知道身後無數雙眼睛正在打量他,他不做理會,從前台那兒打聽著邵逸青的消息,這根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卻被告知不在,徐鳴付皺起眉頭,顯然是不相信前台的說辭。

“你說什麼?”因為如今地位的轉變,徐鳴付克製不住的敏感,他總覺得所有人都恨不得趁機踩上他兩腳,包括這個向他撒謊的前台。

“對不起徐先生,”前台遞給他一張名片,“邵總下午四點就已經出去了,不過他知道您會來,特地交代過我,把這個給您。”

徐鳴付接過前台手上的名片,名片上不是邵逸青的號碼,而是一個陌生人的電話和地址,從地址名字上看,這是一個會所,徐鳴付翻來覆去將名片看了好幾遍,也沒弄明白邵逸青的意思。

“您可以去這兒找他,”前台露出她的職業假笑,看不出他對徐鳴付此刻的遭遇有什麼落井下石的眼神,她抬起手腕,微笑且官方地說:“邵總會在這兒等您。”

邵逸青知道他會來找他?

這個男人……

果然。

兩個月前,他在靈銳的酒會上,對自己說的那句“我會讓你自個兒上趕著來見我的”,竟然不是賣弄的說辭,難道他兩個月前就算到了靈銳會出事?還是說,他跟靈銳這次的危機有什麼特殊的關聯?

想到這兒,徐鳴付脊背發涼,不願意深想下去,他迅速走出了嘉世,帶著前台轉贈的名片,回到車上,對司機道:“霧歌會所。”

車子緩緩滑動。

徐鳴付的腦海裡不自覺呈現出一張妖孽的臉來,那雙輕輕一瞥就能讓人蠢蠢欲動的眼睛,以及那運籌帷幄的自信……

邵逸青,這個以孟浪出名的頂級Omega,19歲懷孕生子,27歲傳出動蕩當地的離婚風波,且以肮臟手段獲得孩子撫養權,可謂名震湘江。離婚後桃花未斷,驕奢淫逸,放誕不羈,被批判為Omega中的恥辱,也被譽為Omega中的極品。

他的傳聞和八卦,一時半會可講不完。

和這樣的人勾結上,是他徐鳴付的不幸,又是一大堆不幸中的萬幸。

隻因這樣的人,竟是他唯一的救世主。

抵達“霧歌”以後,徐鳴付下了車,在門口猶豫了很久,司機多嘴問了一句:“需要我跟著您嗎?”

“不用,”徐鳴付推上車門,麵前華美的會所門頭散發著莫名的危險氣息,徐鳴付深吸一口氣,“我自己去。”

他走進霧歌,視死如歸。

司機坐在車裡看著,輕輕歎了口氣,就像知道他這位養尊處優的少爺,將要麵對什麼。

徐鳴付走進霧歌,在燈光底下,對著手裡的名片看了看,他正要猶豫要不要對著上麵的電話打過去,一道聲音傳來:“徐少爺?”

徐鳴付抬起頭,一個穿著肆意的壯漢正拎著香煙看著自己,對方的眼神在他身上探究了會兒,隨後對他笑道:“我等您很久了。”

徐鳴付按下手裡的名片:“你是?”

他從腦海裡沒有搜索到這個人的相貌,他不認識這個人。

男人抬了抬手腕:“您手上拿著的不就是我的身份證明嗎?”

徐鳴付這才抬起手,看了眼名片上的名字:“孫嶸?”

“正是,”孫嶸欣賞的目光在徐鳴付身上流轉,“早就聽說徐少爺的氣質不俗,是alpha中的佼佼者,今日一見我可真是長世麵了。”

“兩個月前你這麼恭維我我會信,不過現在我隻覺得是諷刺。”徐鳴付直抒胸臆,“邵逸青呢?”

“不急,”孫嶸的目光還在徐鳴付身上打量,“徐少爺這麼迫不及待見邵總,跟他關係不錯?”

“那要看今晚是不是順利了,”徐鳴付身上背著大事,不願意跟孫嶸扯皮,“麻煩孫先生帶路。”

孫嶸攤開手:“樂意之至。”

孫嶸不是不知道,這個大少爺此刻的遭遇。

徐鳴付的父親最寵幸的秘書,兩個月前勾引上了競爭對手,向他們提供了靈銳最新的項目計劃,竊取靈銳相關的進展資料,一場打算與靈銳同歸於儘的商業犯罪就這麼開始了,加上這些年徐家人橫行霸道的作風,早已經得罪了不少人,連同盟都是吃裡扒外留有後手的,今日靈銳麵臨收購危機,徐鳴付是唯一能挽救的人。

可以說全家人的希望都係在他徐鳴付的身上,那些清高自傲,從今天他踏進這個會所開始,就要不複存在了。

孫嶸走在前麵,給徐鳴付引路,沒兩步,孫嶸忍不住誇讚道:“徐少當真是一表人才,我見過那麼多的alpha,卻沒有一個徐少這般的氣質。”

靈銳出了事當地所有人都已經知道,這個孫嶸半句不提,還樂意說些恭維話捧著他,徐鳴付也沒刻薄,轉而把話題引在此行的目的身上:“您認識邵逸青這樣的人,還會覺得彆人有氣質嗎?”

提到這個名字,徐鳴付腦海裡又亂了起來,浮現出那張妖孽的臉。

稍有片刻的頓足,又接著向前走。

“邵總的確是人中龍鳳,不管是alpha還是Omega,有多高的等級都自愧不如,這一點沒有爭議,”孫嶸笑著回頭,“不過徐少也不差,不然也不會被盯上了。”

徐鳴付的腳步一頓。

孫嶸瞧見他的反應,也停了下來,回身勸告:“徐少,彆這麼視死如歸的,如果我是你,我隻會高興,所謂金榜題名時,在我看來還不如跟邵逸青春宵一度,至於為什麼,你知道的。”

徐鳴付的眼神不甚友善,他竟在孫嶸眼裡看到了豔羨。

“那是你,對於我來說,沒有任何事比得上金榜題名的意義。”

孫嶸慢條斯理地笑了一聲,抬步繼續向前,似乎根本沒有把對方的反駁放在心裡:“徐少啊,你還太年輕,等今晚之後你就知道,你此前的生活有多無趣。”

他對邵逸青的評價,讓徐鳴付心中有不安的同時,也有一絲好奇。

兩個月前,徐鳴付就見過邵逸青,他哪裡不清楚這個Omega的魅力?一個年過三旬,並且離過婚,孩子都要跟他齊頭的大男人,為什麼那麼多人還對他趨之若鶩?那些有權有勢的人物要什麼樣的尤物沒有?卻對一個離過婚生過孩子,並且不算是十分年輕的男人垂涎至此,就連自己的父親也常在餐桌前提起這個名字,徐鳴付此前不懂,直到兩個月前親眼看見邵逸青這個人。

整個宴會黯然失色,仿佛聚光燈齊刷刷往一處照去,邵逸青就站在張揚的聚光燈底下,用平和的口吻對他說:“小少爺,我喜歡你的信息素。”

他那時的眼神,好像對他極為感興趣,又好像可有可無,這就是邵逸青的魅力,明明上表心意的人是他,卻能在瞬間讓對方心神大亂,腿腳發虛。

孫嶸推開了一間房門。

徐鳴付從飄搖的思緒中回過神,抬頭看過去,屋子裡坐著幾個虎視眈眈的男人,他們的指尖捏著高腳杯,一張張臉在昏暗光線下半明半寐,笑聲放肆地從裡頭傳來,幾個穿著暴露的Omega搖著翹臀在那些男人膝蓋上伏趴討趣兒。

這些男人都是本地有名兒的人物。

孫嶸率先走了進去,在一個男人耳邊低語了幾句,這個人徐鳴付認識,姓魏,從前跟他父親有牽扯的。

兩人不約而同盯著門口的徐鳴付看了好一會,而後,那人站起身,來到徐鳴付的麵前,上下打量後用頗為深意的語氣:“徐少爺,彆來無恙。”

徐鳴付目標清晰,不搭理對方,再次向身邊的孫嶸表明:“我要見邵逸青。”

“邵總出去了,”魏詡掃了一眼對方,“不過他讓我先照顧照顧你。”

不明白是否真心,徐鳴付也不在意,此刻對麵站著誰他都不該意外,冷聲問:“魏總是什麼時候跟邵逸青勾搭上的?”

魏詡輕笑,看孩子似的眼神,半點不計較:“什麼叫勾搭?大家都在一個圈子裡,認識是遲早的。”

“哦,所以你是什麼時候爬上邵逸青的床了?”徐鳴付挑明,出事的這兩個月,他聯係魏詡無門,卻沒想到會在今天這樣的場景相見,“今天?昨天?還是……兩個月前?”

他急於替他父親教訓不忠心的狗。

魏詡神色頓時晦暗下來,不過逢場作戲是這裡每個人的拿手好戲,他很快調解好情緒,從這一句話就知道了這地頭蛇的兒子也不是什麼好招惹的,可地頭蛇就是地頭蛇,半死不活了也要撐出直挺挺的樣子。

“徐少爺真是威風,爹媽都快進局子了還能這麼威武地訓我的話。”魏詡麵色帶笑,言語卻暗藏風波,“真氣派呀。”

“過獎了,跟您比我是小巫見大巫呢。”

兩人唇槍舌戰地還要繼續,這時孫嶸低聲說了一句:“逸青來了。”

魏詡又狠狠掃了徐鳴付一眼,從他麵前離開了。

大概十分鐘,邵逸青出現了。

他從進門開始就沒注視過徐鳴付,徐鳴付對他卻是望眼欲穿,房間就這麼大點,真想完全無視對方也是不可能的。

邵逸青看似遲疑地發現了徐鳴付的存在,對他隻是麵無表情地一掃而過,這讓徐鳴付想到兩個月前的夜晚,邵逸青眼神的火熱,相比之下,今日的邵逸青頗為冷漠,他睨了自己一眼,就回到了沙發上坐下。

徐鳴付雖不常在這樣的圈子裡流轉,可也了解這種男人的心思,他們眼裡沒有喜歡,隻有興趣,兩個月了,徐鳴付並不確保邵逸青還對他流連忘返。

手足無措間,他看見孫嶸朝他靠了過來。

邀請他過去。

“今天晚上事成不成,還要看徐少自己的表現,”孫嶸說,“我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說完,孫嶸走了。

徐鳴付再看向邵逸青,他剛剛坐下,身邊的服務生正在為他倒酒,魏詡正在跟他熱絡地說著什麼,那副嘴臉正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的狡猾多端,還有一絲曖昧不清的熱切。

跟麵對自己時的態度判若兩人。

不過那也沒有什麼好哀傷的,他們拜的不過是權勢,不過是美色,不過是自己那上不了台麵的欲望。

徐鳴付想到家人的處境,不再拘謹,他大步上前,來到了邵逸青的麵前,上一秒還高高在上,這一秒就將臉麵踩在腳底。

在一夥人的談笑風生中,隻聽“咚”的一聲,徐鳴付雙膝砸在地上,他緊握雙拳,目光迫切地說:“邵總,您還喜歡我嗎?”

他那樣大聲,像魏詡誇他的那樣,氣派的不行。

一瞬間,便結束了現場的喧鬨,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邵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