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
被一個個拉出來的人在看清屋內的景象後齊齊噤了聲——
木門緊緊合上，封閉的屋子內牆皮脫落滿地，在地上堆積成厚厚一層。地板的縫隙中長滿了灰白色的蘑菇，密密麻麻蔓延整間屋子，一朵朵柄長的嚇人，直立在空氣中，像是一座座靈牌，祭奠著不知名的某某。
回過頭，儘頭的牆壁上是一行血紅色的字跡：“Die Here”
Die Here。精神病院裡怎麼有個自殺室？餘生喃喃重複著這兩個單詞，出神間耳邊傳來了呼喚：
“看這裡。”季方知扒開被牆灰蓋了厚厚一層的鐵牌：“魂菇：長於陰暗潮濕之地，成熟後會釋放氣體，過度吸入會出現幻覺。”
“意思是說，我們剛剛在通風管道裡看到的蘑菇精和幾條路都是幻覺了?”顧星俞仔仔細細讀了幾遍鐵牌上的內容，又抬眼看了看四周：“這裡不會也是幻相吧？”
餘生搖搖頭：“不好說。”
“但我覺得，這裡是真實的。”餘生頓了頓，手指向牆壁上的字：“這裡是五樓，在這種滿一屋的蘑菇會不會就是要讓那些逃到五樓的人吸入氣體，產生幻覺從而逃不出這座‘心連心’牢籠。”
“老院長到了五樓卻沒成功毀掉芯片，會不會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些氣體。”
明明是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季方知看了看餘生的眼睛：“你發現什麼了？”
被盯著的人倏爾勾起一抹笑，抬起手：“摧毀器。”
牆角不顯眼的某處架子上擺著一個黑乎乎的箱子，上麵赫然印著兩個灰白色的手印。
“眼神夠尖啊餘生。”顧星俞興奮地奔向黑箱子：“方知，等我給你把摧毀器拿回來！”
“等——”季方知話還沒落地，一個藍白色身影從木門處猛地閃出，狠狠把一心沉浸在發現摧毀器喜悅中的顧星俞撲倒在地，霎時間隻聽到了哀嚎聲和隨即跟上的破罵聲。
季方知半閉眼睛彆過頭，沒眼再看地上那位淒淒慘慘戚戚，不僅身受損，還極大可能會被後期全部消音的臟話輸出機。
“完了啊！”齊煜和安夏看著門口源源不斷往裡進的病患一齊傻了眼。
怪不得上來後沒有聽到腳步聲，原本還以為是那群病患爬得慢，現在看這進門的速度，那群人是直接坐了電梯，還學聰明放輕了腳步，讓他們沒辦法立刻察覺到有人進來。
“不管怎麼樣，先去拿到摧毀器。”季方知喊了一句，剛閃身躲開一雙伸向臉龐的手，就看到那個無視湧進的大批病患，徑直跑向顧星俞的餘生。
那股開錄前就燃起的邪火莫名其妙又在心頭放起大火，季方知氣極，咬著牙開口：“餘生！你給我看著點人！”
話音未落，那個直愣愣朝著顧星俞跑向的身影就絲滑地繞了個彎，穩穩當當抱住摧毀器。聽見季方知的聲音立刻轉回頭，眼裡還帶著莫名其妙被吼了的迷茫。
季方知錯愕地看了一眼還被壓製在地的顧星俞，以及抱著摧毀器疑惑望著他的餘生，絕望地閉上了眼。
“方知哥！”安夏突然開口，打破了隻在季方知身上留存的尷尬氣氛：“這些病患怎麼一個個都倒地了？”
從尷尬中脫離的季方知睜開眼，原先把他們團團圍住的病患此刻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個接著一個定在原地，目光呆滯，連撲倒在顧星俞身上的那個也翻身躺倒在地，眼睛呆滯地盯著天花板。
“看來是蘑菇起效了。”不知何時來到季方知身邊的餘生開口道：“吸入氣體過多，進入幻境了。”
餘生把摧毀器交到季方知手上：“我們幾個去控製那些新進來的病患，摧毀芯片就交給你了。”
安夏和齊煜已經守在了門邊，顧星俞和餘生在死死拽著房間內還清醒著的病患。季方知迅速地把六塊芯片整整齊齊插進摧毀器的凹槽內，毫不猶豫地按下紅色按鈕——
手腕上的刺痛感倏然消失，晶藍色的芯片不死心地閃爍幾秒，終於歸為灰寂。
結束了……
季方知看著呆呆站在原地，迷茫地看向四周的病患，這樣想道。
“小心季方知！”
轟然一聲炸響，比聲音和黑暗先一步撞到身邊的是一個充滿梔子花香的擁抱。季方知愣在原地，視線錯開擋在自己身前的餘生，定格在了突然之間炸開，重重打在餘生背部，又被彈落回地麵的一大塊摧毀器碎片上。
幾秒之後，心臟猛地落地，季方知提著一口氣，在黑暗中看向絲毫未表現出痛意，隻是滿臉焦急的餘生沉沉道：“彆這樣，很危險。”
餘生愣了愣，剛要張口，頭頂上方突然傳來警報聲響：
“檢測到芯片已摧毀，大門即刻關閉，備用電源即將啟用，倒計時15min，‘心連心’醫院即將炸毀，倒計時15min，‘心連心’醫院即將炸毀，倒計時15min，‘心連心’醫院即將炸毀。”
恐怖的倒計時帶著指針轉動的聲響一秒秒傳進眾人的耳朵。
光明降至，人群中發出一陣騷亂。
“怎麼回事……我怎麼在這裡？”
“倒計時是什麼？什麼要炸毀了？”
“快跑啊！快跑！醫院要爆炸了！”
不安與焦急混著嘈雜紛亂的腳步變成一陣陣哭喊，讓人心慌意亂，分不出一絲意識去思考當下的情況。
“臥槽，你們倆怎麼還在裡麵？愣在那乾嘛？殉情啊？快走啊！！！”顧星俞的聲音冒著火從門框外傳來：“彆特麼擔心這群人了！快出來，對麵有廣播室！”
如夢初醒，季方知拽起餘生的手腕不敢有絲毫停留，撞開混亂的人群就是往外衝。
“快！”
堪堪站穩的季方知手還沒撒開，嘴邊就被遞上了話筒。
“我們看了監控，大門已經關了，五樓以下還有很多工作人員和病患沒上來，這助理說頂樓有逃生裝置，你快念個通知讓大家趕緊上樓逃命。”顧星俞指了指不知何時從四樓上來的助理焦急開口，在看到季方知疑惑的表情時被迫解釋：“彆看了，就是你，你台詞好你來。”
“各位‘心連心’精神醫院的患者們你們好。”季方知接過話筒，聲音朗朗：“我們是今日的誌願者，得知大家的遭遇我們深感痛心，目前植入大家體內的Heart芯片已經被我們所摧毀，15min後醫院將自動炸毀，請大家迅速前往頂樓，我們將在頂樓護送大家逃生。”
“通往頂樓的電梯在三樓儘頭VIP病房，聽到通知後請大家在工作人員的疏通下有序前往頂樓，我們在頂樓等待大家。”
助理指了指監控慌亂開口：“頂樓已經有人上去了，快來幾個人和我一起先去頂樓啟動裝置，這邊留一個人通知就行，快啊！時間快來不及了！”
“我留在這兒。”餘生不假思索地從季方知手裡拿過話筒：“你們先走，我等患者走完了就上去。”
“你留什麼留？上樓去。”季方知抽出話筒接著播報。
“彆看了餘生，走走走。”顧星俞扯著餘生的白大褂，一下子將人提溜到前麵：“你上去幫忙去。”
蒼天啊！這家夥追人能不能不要表現的這麼明顯啊！這還錄著節目呢，是想讓全國觀眾都看出來她喜歡季方知是嗎？季方知那粉絲是什麼戰鬥力，這家夥是真的不怕被罵被人肉啊。
月亮被雲層遮蓋住，漆黑的樓頂隻亮著一盞白熾燈，昏昏暗暗的照出密密麻麻的病號服。
“這邊有索道直垂到大門外。”助理迅速地往自己身上套上安全繩：“一次最多上六個人，那個紅色按鈕就是啟動裝置。”
“一次隻能上六個人？”餘生皺著眉。看了看源源不斷還在往裡來的病患：“就剩十分鐘了，這來得及嗎？”
“哎呀，能走一些人就不錯了。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們看誰還要上來。”助理用力拽了拽安全繩，確認牢靠後轉過身去，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你給我下來。”顧星俞毫不留情地把助理從繩子上扯出來：“你跑那麼快乾嘛？一個人下去就想逃是吧，給我待在這兒一會兒去警局交代完了再走。”
“齊煜、安夏你們先下。”顧星俞一手拽著助理，一手指了指繩索：“我和餘生在上麵幫忙給病患套安全繩，你們在下麵接應。”
“好。”齊煜和安夏點點頭，帶著人迅速套上繩子就下了樓。
“彆在那邊看著了！”餘生邊給剩下的人套繩邊衝著站在一旁滿臉怨恨的助理開口喝道：“你想活著出去就趕緊過來幫忙！”
助理忿忿地走上前，老老實實幫忙係繩。
倒計時隻剩下三分鐘，樓頂的人已經快輸送完畢，隻是從門口還在往裡進人。
“怎麼還有人！”顧星俞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珠，抓住一個剛剛進來的人就問道：“人全部出來了嗎？後麵還有多少人？隻剩三分鐘了！”
“快了快了，我上來的時候外麵隻剩最後一批人了，一個電梯就可以上來。”病患慌張解釋，拉起顧星俞的手自顧自地往身上係安全繩。
倒計時一分鐘——
“行了，彆係了餘生。”忙完手上最後一個人，顧星俞朝著餘生招了招手：“你帶著助理跟著這趟一起下吧，下一趟加上季方知我們剩下的人剛好是6個。”
餘生拉來兩個人，徑直按下啟動按鈕，把這批六個人一齊送了下去。
“我和你一起等。”
“算了，我下去找季方知，他怎麼還沒上來？”不過幾秒，餘生就甩開了已經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邁開腿就要往門口跑。
“回來！”顧星俞不由分說地拽著餘生重新套上安全繩：“你這樣下去是浪費時間，萬一你剛好和他錯開，要等的就不止是季方知一個人了。”
“他怎麼還沒來！”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電子音已經播到了20，電梯口還是沒有季方知的身影。
“他媽的怎麼還沒來。”顧星俞也開始焦急：“快來不及了，他不會出事了吧？”
“快走啊啊啊啊！我還不想死。”助理在旁邊哭喪，順帶死死拽著餘生不讓跑：“你剛才為什麼不帶著我咱倆先走，現在能不能把我先放下去。”
“來不及。”餘生冷冷開口：“如果讓你現在下去，等你們落地了我們才能再按啟動按鈕。”
10
9
“來了！”
“我靠，怎麼忘了還有老院長！”
8
季方知背著昏迷的院長，由於耗費過多力氣汗水沿著額角的青筋蜿蜒直至領口，看著餘生準備往他身上係繩的手，季方知製止道：“他昏迷了我沒法把他放下去，先給老院長係繩。”
7
“行。”餘生將多餘的繩遞給助理，二話不說就開始解自己的繩。
5
季方知錯愕地看著餘生的動作，立刻明白了當下的局勢，一隻手托穩老院長，一隻手牢牢控住餘生。
4
“係好了沒！”季方知隻用一隻手，差點兒快要穩不住餘生，說出口的話由於焦急不自主帶了點怒氣。
3
“好了好了！”和助理一起係好繩子，從季方知背上接下老院長的顧星俞咬著牙：“方知……你。”
1——
倒計時歸零，機器的後坐力帶著繩索上的六個人急速往下墜，餘生睜開眼，在一片霧蒙蒙中隻看到季方知招招手按下啟動鍵，隨即被湮沒在巨大的爆炸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