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2(1 / 1)

“有點瘮人啊。”齊煜抖了抖身子,攀著顧星俞:“星俞哥聽到電話錄音了嗎?他親孫子已經死了。”

“果然是精神出了問題啊。”顧星俞低著頭,靜靜看著躺在床上的老人:“自己的孫子還在不在世上都分不清楚了。”

“精神分裂和被迫害妄想症……”餘生皺了皺眉,輕聲重複:“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個日記本上的內容就不可信了啊。”

“這塊芯片到底是什麼?”

“你是不是忘了那份實驗報告?”那份詳細記錄精神病人植入芯片後一天、一周、一個月、三個月後身體、精神變化的實驗報告,那是這家黑心醫院乾的黑心研究的實錘證據。

季方知深深看了一眼麵前微皺著眉的人,揶揄道:“那道黑走廊給咱們餘生嚇得不輕啊。”

低下的頭在聽到這句話後猛地抬起,揶揄的話入了耳卻成了警鐘,Heart研究隊的實驗報告在眼前一晃而過,餘生的額頭滲出薄薄一層冷汗,她怎麼會把那份實驗報告給忘了,今天……到底怎麼了。

季方知擦過餘生的肩膀伸出手點了兩下屏幕,息屏後的手機再次亮起:“你的疑問也有道理,那份實驗報告也有可能造假,我們先聽聽下一段錄音,看看這塊芯片到底是什麼。”

餘生微微抬眼,視線定格在了季方知的手腕處,那份實驗報告有什麼可造假的必要,這番話說出來不過是為了讓以後看節目的人覺得她沒那麼傻罷了。

呲拉拉的電流聲再次傳來,一片嘈雜中終於傳來了兩道清晰的聲音——爭吵聲。

“你到底在做什麼?!誰把你放出來亂說的?你知不知道你胡說的這些話對醫院的病人和工作人員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平安’芯片是新世紀最偉大的發明!沒有‘平安’,‘心連心’就死在幾年前了!”

威嚴的中年男聲被一道蒼老卻不容置疑的聲音壓了下去:“你到現在還想瞞著我?李政!我從你剛來‘心連心’的時候就告訴過你,醫者以病人為先,什麼歪腦筋都不能動!你彆以為我不知道這塊芯片是什麼。”

“這塊芯片可以解決人類疑難雜症,可以拯救更多人的生命!這不是你一直想看到的結果嗎?!‘平安’芯片是人類的希望,隻要這塊芯片在我們醫院試驗成功,那‘心連心’的病人就是人類的救世主,所有人都不再會對他們有偏見,他們想要的尊重、平等、關愛全部都能實現,院長,這難道不是我們想要的嗎?”

“那你給他們尊重了嗎?”蒼老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明顯的怒氣:“你植入芯片前有問過他們的意見嗎?人體研究會有什麼後果你心裡不清楚嗎?這塊芯片一旦出問題‘心連心’的這些病人連命都保不住!”

瘮人的笑聲傳來,李政的聲音在爭吵過後的沉默中顯得格外陰森:“死了又怎麼樣?他們本來不就是被拋棄在這兒的孤魂嗎?”

“連他們的親人都不要他們了,他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價值呢?還不如被當做研究體,為科學獻身而死,一旦研究成功,他們就會被世人永記!”

哢嚓——

玻璃杯猛地被砸碎在地上,清脆的碎裂聲把耳朵湊在電話聽筒前的五個人嚇了個結實。

老人的聲音帶著極大的慍怒,怒罵出口:“我當真是看錯了人!你就是這樣看待你的病人的?!他們有思想,有人性,這個世界上沒人想過要放棄他們,摧毀器到底在哪?!趁現在還沒釀成大錯,收手還來得及!”

蒼老卻不失怒氣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傳來回聲,與慍怒相對的是可以凍結人的安靜,對比之下反倒顯得氣頭上的老人很不禮貌。

“您忘了嗎?”平靜的語調夾雜著幾分譏笑,漫不經心地在水平麵砸下一顆威力巨大的魚雷:“當初同意使用這塊芯片的是您啊——”

“您不記得簽在那份合同上的名字了嗎?哈哈哈哈——那是你董天輝一筆一劃自己簽上的!”

嘶——手機旁的安夏猛地往後退了一步,雞皮疙瘩爬上了手臂。

“字都簽完了,您現在在這兒裝什麼好人呢。”笑聲不加掩飾,完完全全暴露了出來。

“怎麼可能?!我不可能會簽字,我從來沒簽過字!”老人反駁的聲音在放肆的笑聲中顯得蒼白無力。

笑聲漸漸收了回去,聲調滿是嘲弄:“對哦,你連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會記得簽過的字呢?要不問問你體內的另一個人?”

“董天輝啊,你果然是傻了,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再插手我對‘心連心’的管理了,沒有你在的‘心連心’隻會越來越好。”

關門聲一震,錄音裡隻剩一片靜默。

許久之後才傳來一陣喃喃自語:“我生病了,我生病了······不,我沒病,我沒生病!我沒簽字,我沒簽字,不是我簽的,我沒簽字!”

餘生皺了皺眉:“同意用精神病人進行人體研究的是董天輝?”

“不。”說完,季方知又搖搖頭:“準確來說是董天輝體內的第二人格。”

“不管簽這個字是不是他本意,但作為‘心連心’的前掌管人,又是合同的簽署人,他肯定知道摧毀器在哪。”顧星俞眼神沉沉的落在了病床上熟睡的董天輝身上:“能給他弄醒嗎?”

餘生伸手扣住了顧星俞伸出的手腕:“先彆動他。”

“如果他真的知道摧毀器在哪,那為什麼不在日記本裡記下來這條最重要的,完全不能忘記的消息?他的日記裡每一句都在寫他要拯救‘心連心’,這樣的一位醫者真的會分裂出第二種完全泯滅良心的人格嗎?”

“真的是他簽的字嗎?”

齊煜蹲在地上撩了把頭發:“好痛,腦子要燒廢了。”

“不管是不是他簽的字,他身上絕對還藏著更多秘密。”季方知開口,緩緩環視了這間房間:“包括這間VIP病房。”

“趁他午睡的功夫,我們先把病房搜一遍吧?”安夏在旁邊提議道。

一聽可以搜東西,不用再動腦了的齊煜‘騰’地一下從地上竄起來,以驚人的破壞力翻起了整個房間。

餘生看了一眼病房,空空的牆壁,拉的嚴嚴實實透不過一絲光亮的窗簾,蒼白的床單,還剩著大半瓶的吊水……

像一口巨大的深淵,留不住全屍。

修長的手指拉開病床旁邊櫃子的第二層抽屜——藥盒、棉簽、創口貼、還有隻小碗。

餘生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支著桌櫃,另一隻手隨意地從抽屜裡拿起一個藥盒。

不經意一瞥,卻在看到名字後瞳孔微微放大,指尖驟然收緊,餘生皺著眉,盯著藥盒上的幾個大字——

“鹽酸美金剛片”

這不是治阿爾茲海默症的嗎?

翻過藥盒,後麵的一行小字寫的清清楚楚:【適應症:治療中重度至重度阿爾茲海默型癡呆】

餘生把藥盒丟回抽屜,手指翻過剩下的一盒又一盒藥物,眼底的疑惑越來越大。

奇怪,一個精神分裂患者,吃的藥卻沒有一種跟治療精神分裂有關。

“我翻到了一張診療單。”齊煜伸著胳膊,舉著東翻西找後的“戰利品”興奮大喊:“董天輝除了精神分裂外還患有阿爾茲海默症。”

餘生湊上前接過診療單——患者姓名:董天輝,就診時間:2015年1月16日,初步診斷:輕度阿爾茲海默型癡呆。

“2015年1月16日……”餘生小聲重複了這個日期,2015…1…16…

數字漸漸被記憶賦予了意義,日記本上的日期與診療單重合,日記上的文字在腦海裡逐漸清晰:“我不知道他們對我做了些什麼,有些記憶已經開始遺忘,我把重要的東西用筆記下來,用於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存在的意義……”

懂了。

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被季方知搶了先。

“我在董天輝的床底下發現了這個。”季方知晃了晃手裡捏著的紙,朝餘生這邊看了過去:“四樓是他的陰影。”

餘生暫時壓下心中的猜測,走到季方知身邊,就著季方知的手看起了紙張上的內容:

用黑色水筆勾畫出的醫院布局圖,還有一段一段歪歪扭扭,不仔細分辨根本讀不懂的文字。

季方知用另一隻手指了指布局圖,“我們最開始是在一樓的會客室,後來你、我還有顧星俞因為吃了桌子上的水果而被帶走到了二樓的手術室,穿過長廊和廢棄掉的病房找到了可以到達三樓的樓梯,同時,齊煜和安夏在一樓的護士站拿到了可以隨意出入樓層的鑰匙也成功上到了三樓。”

手指在一樓和二樓的圖上遊走,最後上移指向三樓,“三樓全部都是病房,但是隻有這間,也就是我們目前所處的VIP病房被重重圈了出來。”季方知彎起手指,用手指關節輕輕叩了叩被紅筆圈起的房間:“有問題。”

“五樓是監控室,再往上就是天台,四樓就像消失了一樣,不僅不願被人提起,連董天輝畫的布局地圖都把它抹去了。”

“所有的樓層旁邊畫的都有去往下一層的樓梯,除了三樓到四樓。”手指頓了一下最後又移回了這個房間:“我猜測,上去的路就藏在這個房間。”

餘生抬起頭環視了房間的布局,一覽無遺的房間裡,上去的路能藏在哪兒呢?

“先認認董天輝寫的話吧。”

站在後邊的顧星俞探出腦袋:“辨字這種活我來。”從小抄作業抄到大,啥樣的字他沒見過?

無奈字扭曲的厲害,顧星俞認了半天,也隻能拚湊出斷斷續續的幾句話:

“芯片,好?壞?”

“四樓…夢魘……研究室……解剖……人死。”

“手術推車推進來,升入四樓,我也去四樓……回到三樓,我回來了,推車上沒人了。”

“無能為力……我逃不出去,我救不了他們,我沒病……都在胡說。”

“四樓不能去……沒有四樓,沒有四樓。”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安夏皺緊了眉,陰森感從心底幽幽升起。

“我有個大致的猜測。”餘生的視線鎖在這些認不出的文字上,思緒又轉向了抽屜裡的藥盒和那份診療單。

“嗯。”季方知點點頭,側著頭看向餘生。

“董天輝沒有精神分裂和被迫害妄想症。”餘生抬起頭,目光和季方知交接:“他有的隻是阿爾茲海默症。”

“可是那段電話錄音……”

“那是李政騙董天輝的。”餘生打斷了顧星俞的話:“他知道怎樣才能把一位神誌不清,記不住事情的老人騙的團團轉。”

餘生指了指病床旁的桌櫃:“那邊第二層抽屜裡放著董天輝吃的藥,我翻了一遍,沒有一種和精神分裂有關,有的隻是治療阿爾茲海默症的,還有剛剛齊煜翻到的診療單,上麵也根本沒提過精神分裂和被迫害妄想症的事。”

“李政利用董天輝記憶紊亂的弱點欺騙他在合同上簽字,讓董天輝分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麼,分不清芯片是好是壞,同時也把董天輝困在這間病房四五年,唯一一位可以拯救‘心連心’的醫者成了廢人,‘心連心’的秘密也被永遠困居在了這裡。”

“萬一隻是李政不想治療董天輝的精神分裂呢?”顧星俞開口提出疑問。

“所以我上述說的全部都是猜測。”餘生回答。

“有沒有精神分裂,是不是猜測都不重要了。”季方知打破僵局:“我們已經非常肯定這塊芯片不能再存在了,所以,必須問清楚上到四樓的方法,延續了這麼久的錯誤需要我們來更改。”

說完,季方知勾起了一絲笑:“我說的對嗎?董爺爺。”

餘生順著目光回頭看去——

病床上的董天輝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