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房間裡的燈就像是受了刺激一般開始瘋狂閃爍,明明暗暗。
顧星俞捂住眼睛就往季方知身後躲:“我去,不帶這樣的!我們啥也沒動啊!”
季方知把錘子往旁邊一扔,伸手往身旁一抓,抓住餘生的手腕就往自己身邊拽:“你站近點,我們是一個team,站那麼遠生怕彆人抓不到你是吧。”
餘生愣了愣,抬眼看著在明滅燈光下不太清晰的季方知,點點頭:“好。”
一陣明暗過後,堅持不住的光掙紮了幾下,終於死心塌地地歸為黑暗,而在房間的不遠處卻亮起了一團微弱的光。
“我去看看。”餘生說著就要往前走,不行,季方知周圍有圈磁場,她抵抗不住,再待在季方知身邊遲早會露餡。
“你走什麼走。”一陣大力從手腕襲來,季方知邁開步子超過餘生:“剛說完咱們三個是一個團體,你老自己一個人往前衝什麼衝。”
“就是,餘生你跟在我旁邊。”顧星俞也在後邊搭腔:“彆做孤狼玩家。”
微弱的光在眼前不斷放大,終於,窺知真相——三隻正在燃燒的紅蠟燭。
季方知托起燭台,一個一個分給身後的人,遞給餘生時叮囑了一句:“小心燭淚。”
餘生點頭。
顧星俞:!!!你們倆怎麼看起來這麼奇怪?季方知什麼時候開始走心細溫柔這個路線了?滿腹的疑問在看了看遍布房間的攝像頭,終究還是隻能壓回心底。
跳動的火苗照亮了一小片牆壁,餘生小心地將火苗湊近,牆壁上的一道道刻痕組成富有生命力的漢字映入了眼底——平安、平安、平安……
餘生睜大眼後退一步,橙紅色的燭光照到了更多地方,床頭靠著的牆上刻滿了“平安”,密密麻麻。
瞳孔輕顫,燭光在牆壁上打下一抹修長身影,冰涼的手緩慢撫上同樣冰冷的牆壁,凹凸不平的觸感讓人恍若隔世,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黑的滿滿當當,窺不見一絲光亮的地方。
粗長的針頭紮進血管,然後被護士麻利地用醫用膠帶固定好:“餘小姐,輸完這兩瓶液就可以進治療室了。”
餘生彆過頭,眼神空洞的望向窗外,放在病床上的手滿是青紫色的針眼。
“姐姐。”
稚嫩的童聲傳進耳朵,餘生充耳不聞,繼續看著那被鐵絲封著的窗戶。
“漂亮姐姐。”四個字帶了點撒嬌意味。
“姐姐是不是哭了,是不是針紮的很疼。”
“我給姐姐吹一吹,姐姐不要不理我。”
手背上傳來陣陣涼風,餘生手指動了動,臉還是朝向那邊:“彆吹了。”
“沒哭。”
聽到了回答,小女孩聲音帶了點欣喜: “我今天學會了兩個字,我寫給姐姐看好不好。”
沒等來回應,小女孩便主動繞到餘生臉朝向的地方,托著臉看著沒有任何表情的餘生。
“我寫給姐姐看。”
餘生的手被小小的手掌打開,手心平整的朝上。
女孩伸出一根短短的指頭,仔細認真地在手掌心一筆一劃寫下新認識的字。
“寫完啦。”眉眼彎彎,可愛的小女孩捏了捏餘生的指尖:“我最最喜歡姐姐啦,等姐姐一會兒做完治療,我要和姐姐一起去玩捉迷藏。”
“橙橙,走啦,媽媽帶你去散步。”病房的門被推開,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了進來。
病房門被合上,空蕩蕩的房間隻剩下病床上的一個人。
餘生閉著眼,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裂痕。
被寫過字的手緊緊攥成拳,在白色的床單上輕輕發抖。
平安。
“嘶——”沒拿好的蠟燭傾斜著,融化的蠟淚直直地滴落在了手背上,灼燒的疼痛感將跑走的思緒瞬間拽回原地。
“沒事吧?”季方知迅速接過燭台,借著光湊近仔仔細細地檢查餘生的手背。
燭淚接觸到肌膚,很快就凝成了膏狀。
餘生不在意地隨手摳掉:“沒事,剛剛沒拿穩不小心滴上去了。”
季方知又看了幾眼,確認隻是紅了一點兒,其餘彆無異常後就收回了眼,看著餘生伸過來的手,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我拿著吧,方便你和顧星俞找線索。”
顧星俞往這邊瞥了一眼又一眼,我離你們有半個房間遠好不好,能不能真的過來幫幫我。
“你們過來一下,這邊有線索。”顧星俞收回滿腹牢騷,朝季方知揮了揮手。
“看,這上麵寫的話。”顧星俞將燭台放在一旁,屈膝半蹲在地上,手指指向牆角處猩紅的字跡——“快逃!”
“就兩個字算什麼線索?”餘生環著手臂開口。
“喂。”顧星俞不爽地抬頭看向餘生:“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這床頭櫃後麵有本日記,這才是我說的線索。”顧星俞抽出一本封麵破到看不出原本樣子的黃皮本,遲疑了一下:“我開?”
“顧星俞,這就隻是一本書。”季方知手舉兩個燭台,無奈地開口。知道顧星俞膽子小,但不至於連本書都不敢開吧。
“不是,你想什麼呢?”意識到季方知誤會了的顧星俞漲紅了臉:“我不是害怕!”
“我就隻是單純的問問你倆有沒有想讀的。”
“我念,我念,我念。”看著將不相信明晃晃寫在臉上的兩個人,顧星俞舉手投降。
——2015年1月3日
真是天大的笑話,以為開了這麼些錢就能讓我乾這種毫無人道的事?可笑至極。
——2015年1月5日
我認為人都要有良知,最起碼要保留一絲底線,我這一生清清白白,願意付出一切為那些飽受心靈折磨的人們提供避風港,沒想到啊,我當親兒子養的徒弟最後會反捅我一刀,隻要我還在,就絕對不會讓“心連心”變成一個煉獄場!
“我敲,這醫院大有貓膩啊。”顧星俞手頓住了,驚歎道。
“先繼續往下看。”季方知環著胳膊:“後麵肯定藏著更多秘密。”
手指撚著書頁邊緣繼續往後翻:
——2015年1月10日
沒辦法了,“心連心”已經毀了,這裡的人都不正常了,都是瘋子,病人、護士、醫生,除我以外的每一個人都被打造成了瘋子!我必須想辦法出去,我要檢舉這裡,我是醫生,我要救人!
——2015年1月16日
無數次逃脫失敗,這裡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把人死死困住,無法掙脫。我不知道他們對我做了些什麼,有些記憶已經開始遺忘,我把重要的東西用筆記下來,用於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存在的意義。
我是“心連心”的創始人,我是一位好院長,我是一名好醫生,在“心連心”發展勢頭越來越好的情況下,有人找上了門,試圖利用“心連心”與外界脫節的地理位置,來利用那些失了神誌的病人做人體研究,揚言是為了全人類更好地發展。他們說他們擁有一種特殊芯片,注入人體腦內可以抹除痛覺,與痛苦的記憶,所以在“心連心”的病人身上進行研究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傷害,一旦研究出藥物,這些被進行試驗的病人都是功臣。
可笑,為什麼偏偏盯上了這些病人?因為他們被打上了“精神病”的標簽,不管他們說什麼,像外界傳達些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人體研究不管以什麼樣的形式進行,都是違背道德與人性,這些道理怎麼會有人不明白,又為什麼我嘔心瀝血打造出的“心連心”會因為這些見不得光的利益而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拉下台,被出賣,被囚禁。心靈受了傷的人們來到“心連心”,我要拚命活下去,拚命記住這些事情,我一定救得了他們,一定救得了自己。
“這院長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聯合拉下台。”餘生淡淡瞥向力透紙背的字跡,頎長的身影投射在牆麵上:“‘心連心’被迫變成了煉獄場。”
“真狗啊,這些人。”顧星俞毫不客氣的開口罵道。
燭淚一滴滴落下,閃爍的光微微照著牆壁邊緣的“平安”二字,平安有多簡單,就又有多難。
——2015年1月20日
病房門永遠打不開,即使從碎掉的牆壁鑽出去,也一定會被抓回來,因為啊,哈哈哈哈,這裡的每一處,不管是看得見還是看不見的地方,都藏著一雙眼睛,都在悄悄地盯著你!
“嘶——”冷颼颼的幾句話讓顧星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眼神下意識地往四處看了看,黑黢黢的房間,藏著一雙眼睛確實看不出來。
季方知把燭台放在地上,彎腰翻了翻後麵的書頁,從2015年1月20號開始,之後的每一條日記都前言不搭後調,全是胡言亂語,根本拚湊不出一條完整的信息。
“碎掉的牆壁。”餘生輕輕開口,“日記本裡關於出去的線索就隻有這一條。”
季方知點點頭,伸出手叩了叩麵前的牆,聲音厚重而沉悶。
“實心。”
“我去那邊找找。”餘生和顧星俞同時開口,對視了一眼,各自找了一麵牆。
昏暗的房間裡,全是手指關節敲在牆上發出的聲音,一下一下,呼喚著隱匿起來的暗門。
“噓——”季方知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另外兩人默契地同時停下。
“咚,咚,咚。”
骨關節有節奏的在牆上敲擊,這次的聲音少了沉重,帶著微微回音。
“空的。”季方知收回手,朝一旁微微勾了勾下巴:“餘生,錘子遞我一下。”
“給。”
季方知撩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往後站站。”
握緊錘柄,使力一錘,碎掉了一塊正方大小的牆壁,牆灰簌簌落下,沾了季方知滿手。
餘生眼神動了動,目光精準的落在季方知白淨手臂下繃起的青筋,賞心悅目。
“擦擦手。”
一張紙巾從身後遞過來,季方知回頭對上了餘生發亮的眸子:“謝了。”
“這大小剛好夠一個人鑽過去。”顧星俞看了看洞的大小:“來吧,鑽吧。”
“來吧?”餘生挑挑眉,眼神看向顧星俞,又重複了一遍:“來吧。”
“女士優先。”
“我先來吧。”季方知仔細的用還帶著香氣的紙巾擦了擦手指,然後順手塞進兜裡,看了眼那個洞:“我先過吧,看看那邊有什麼。”
顧星俞癟癟嘴,兄弟,你這樣顯得我很沒有紳士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