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花子呆愣在原地。

白色的巨大骨爪卷著淩冽的風呼嘯到她的麵前,就在那銳利到削鐵如泥的尖端即將砍上她的臉頰時,又緊急停在了她的麵前。

與她那雙還未褪下血紅色的雙眼不過咫尺之遙。

白色的尖端就那樣停在眼珠前方,花子也不敢隨意亂動。

“停下來吧,悟。”

“沒事了。”

夏油傑反複安撫,才終於讓悟停下了動作。

巨大的、險些要刺破雙眼的利器退去,花子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悟恢複了先前那副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純白的繃帶尾端隨著他的動作擺動,他整個人在夏油傑的周圍漂浮移動,兩個人明明並不是同樣的存在,此時卻交織出一種奇異的和諧感。

就好像他們天生就應該是一體的。

夏油傑拍拍悟的手,然後朝著花子走過去。

腳下粘膩的血液讓他很不舒服。

他皺眉:“花子,可以把這些東西弄走嗎?”

他心裡清楚,這些都是花子這位傳說中的鬼怪,這位寂寞到渴望擁有朋友的咒靈,奇特的能力所導致的。

花子沉默了一下,擰著眉毛收回四散的咒力,將那些嚇人的血液和身下流動著的池水撤去。

血紅色的雙眸也已經變回了好看的琥珀色,就連剛剛被血水澆濕的和服以及黏連成一股股的頭發,都已經恢複如初。

還真是便利啊。

夏油傑不合時宜的想。

結束了一場大戰,花子彆彆扭扭的走到了夏油傑身旁。

“你不會跑掉的吧?”

她有些忐忑,雖說夏油傑答應了會留下來陪她,但對方身邊的白頭發家夥顯然是比她要強的,這種情況下,就算夏油傑反悔,她也完全沒有辦法。

“當然了。”夏油傑拍拍胸脯,保證道:“我說話一向算數!”

花子死死的盯著夏油傑,企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一些偽裝和欺騙,但久久的凝視都無法從其中看出不妥,反而是男孩眼中的堅定使她有些動容。

她這次說不定真的能夠交到很好的朋友。

“拉鉤。”

花子伸出右手。

夏油傑瞪大了眼睛,注視著花子的手。

“嗯。”

他也伸出手,同對方拉鉤,定下約定。

與花子的手接觸的瞬間,一股冰涼的氣息順著夏油傑的手指爬向四肢百骸,那股氣經過雙臂、胸腔、腰腹……最終停留幾秒進而消失不見。

“咦?”

“怎麼了嗎?”

“有種冰冰涼涼的感覺,好像是……吃了雪糕一樣。”

夏油傑絞儘腦汁的想出了這樣的形容。

“哈?!”花子不置可否,“我是咒靈,你會覺得我冷,是很正常的。”

夏油傑盯著自己的手,五指張開再收緊,反複如此,片刻後他又邁著小短腿噠噠噠的跑到了悟的身旁,伸手抓著悟那隻與人類無異的右手,掌心貼著掌心。

與悟的接觸,並沒有傳來那股涼涼的氣息。

好奇怪啊……

夏油傑站在原地,反複的鬆開悟的手,然後又抓緊,一遍遍的嘗試,企圖再找到方才的感覺。

搞不懂夏油傑到底想要乾嘛,花子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便默默地開始用咒力收拾她的領域,她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家。

“喂,夏油。”

花子的聲音將夏油傑從糾結和疑惑中喚醒。

他抬頭看向花子,發現室內又一次恢複了之前的那副樣子,中央的暖爐以及橘子再次出現,不同的是,這次花子自己已經坐下來剝著橘子。

花子朝著夏油傑招手。

“來了。”

夏油傑抓著悟的手,向著那邊走去。

反正已經要成為朋友了,一起吃個橘子在正常不過了。

夏油傑在花子的對麵落座,悟則在夏油傑的旁邊坐下。

花子有些嫌棄:“這家夥也要一起啊?”

“既然花子是我的朋友,那就要和悟好好相處才行。”夏油傑正色道:“悟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所以我希望你們也可以成為朋友。”

對於悟獲得了‘第一個’這樣的稱號,花子有些不滿,但又無可奈何,誰讓她確實晚了對方一步呢。

不過她大人有大量,不會跟小孩子搶這個稱號。

“悟……是吧?”花子喊了聲他的名字,然後理所應當的沒有得到回應。

“嘁——”

她早就看明白了,這家夥除了夏油傑的呼喚,其他人根本不帶搭理的。

“同為咒靈,我真的想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能保持完全的清醒。”

花子一邊嘀嘀咕咕著,一邊右手抬起輕輕一揮。

砰砰砰的幾聲響動,早已消失的障子門再次出現。

“要跟他們告彆嗎,夏油?”

“不用了。”夏油傑搖搖頭。

“那好吧。”

花子手臂一揮,障子門自下而上的緩慢消失。

按照約定,她將那些被拉進她的領域中的小孩全部送了出去。

*

夏油傑消失的第二天。

負責在校內巡邏的老師,和分配過來的警察,在他們班級那一層的男衛生間裡,找到了昏迷過去的六個孩子。

“山田老師,你快過來!”

年輕的警察呼喊著同他一起巡邏的老師。

被喊到的山田老師火速跑了過來,入眼就看到六個孩子橫七豎八的躺在衛生間。

根本顧不上其他,他們兩人隻能先將孩子們送到醫院去。

*

醫院內聚滿了得知自家孩子找到了的家長,他們各個喜極而泣,抱著自己的孩子仔仔細細地打量,有的不放心的家長甚至一遍遍的要求醫生給孩子做體檢,直到醫生三番五次的確認,孩子非常健康,才作罷。

從上午孩子們被送到醫院,一直到下午,警方才被允許去找孩子們了解情況。

在屋內與孩子們聊天的是夏油裡咲的同事。

夏油夫婦兩人,此時正站在病房外。

算上夏油傑,一共失蹤了七個孩子,這次在校內找到的,是其中的六個孩子,唯獨夏油傑還沒有被找到。

夫妻兩自然心裡著急,期待能從孩子們的口中,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好讓他們能夠救回傑。

“小朋友們,姐姐想問你們幾個問題,可以嗎?”

“可以——!”

小朋友們第一次和警察接觸,從小心裡就對警察有著天然的信任和憧憬,每個人都相當的配合。

見到孩子們的笑臉,女警察拉開了椅子在旁邊坐下,拿出記錄用的本子,開始詢問。

“你們還記得從學校走的時候碰到了什麼事情嗎?有奇怪的叔叔或者阿姨帶你們去玩嗎?”

“唔……沒有哎,我記得我是放學被媽媽接回家了。”

“我也是我也是!”

“還有我!”

……

小朋友們唧唧咋咋的說著,但內容表達的,都是他們根本沒有碰到任何奇怪的人,而且記憶似乎出現了混亂,明明失蹤了許久,卻記得自己是被父母接回了家。

“第二個問題,你們還記得為什麼會睡在學校的衛生間嗎?男孩子就算了,女孩子也睡在男生衛生間哎,是有新穎的遊戲嗎?”

“啊!”

有個女孩子驚聲尖叫。

女警官以為對方想起了重要的東西,結果女孩繼續又說:“睡在衛生間裡,把我新買的漂亮裙子都弄臟了!好氣啊,究竟是誰在我午睡的時候把我移動過去的!”

……

女警官越聽,越覺得這事蹊蹺的厲害。

可以理解孩子們碰到了這種事情被嚇到了,但全員沒有任何記憶,甚至記憶被篡改成了被父母接回了家,也太奇怪了。

女警官起身,將記錄本和筆放進兜裡。

已經沒有繼續詢問的必要了。

“姐姐要走了,這些送給大家,要開心哦!”

女警官將帶過來的糖果分發給每個孩子,隨後在孩子們的揮手中離開了病房。

一出門,就看到了夏油夫婦站在門外。

兩人皺起的眉毛無法鬆開,眉宇間滿是疲憊和失落。

“前輩……”女警官拍了拍夏油裡咲的肩膀,“傑君他,肯定也會沒事的。”

沉默良久後,夏油裡咲嗯了一聲。

三個人一前一後的走著,離開了醫院。

*

“夜蛾先生,就是這裡了。”

穿著西服的輔助監督與夜蛾正道一起,站在一所學校的門口。

“「窗」怎麼說的?”

“本校內近期接連失蹤了七名學生,都是悄無聲息地消失,兩天前,第七名學生消失時,「窗」監測到了咒力波動,由此推斷本次學生失蹤案件為咒靈所為,根據觀測,咒靈等級為準一級咒靈。”

準一級咒靈,交給夜蛾正道這位一級咒術師,仍然還有一定的風險,保不齊那咒靈抓走了七名孩子後短期等級得到了提升,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咒術師人數稀少,本次又恰好趕上其他的咒術師都有任務在身,隻能將希望寄托在夜蛾正道身上。

“我知道了。”

戴著眼鏡的男人擺擺手,朝著校內走去。

輔助監督目送他走遠,抬起手落下帳來。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汙濁殘穢,儘數祓除。”

學校的上空,潑墨一般降下深色的帳,將內外隔絕開來。

*

夏油夫婦從醫院離開,一路開車返回,正打算繼續對學校進行調查。

夏油和樹的手機發出一陣陣響聲。

“裡咲,幫我拿一下。”

正在開車的他隻能拜托妻子幫忙。

夏油裡咲將手機從丈夫的衣兜翻出來,按下接通鍵後,與後座的女警官一起安靜的聽著。

“夏油,你現在在哪兒?”電話裡的是夏油和樹的直屬領導。

“我在開車,準備再去學校一趟。”

“不用去了,夏油。”

夏油和樹呼吸一滯,就連副駕駛座上的夏油裡咲都心頭一愣。兩人對視一眼,心中五味雜陳。

“是……找到傑了嗎?”夏油和樹試探地詢問。

他的兒子夏油傑也被卷入失蹤案中,是整個警視廳都知道的事。

“……還沒。”電話那頭的警官也不由得有些為難,他斟酌半晌後,才再次開口:“這個案子移交給了特殊案件管理科,他們是專業的,相信很快就能將傑君找回來,你就放心吧。學校那邊已經過去人了,他們的規定你也是知道的,就不要過去了。”

“……”

車內的氛圍有些窒息。

打電話的警官也始終沒有掛斷電話,執拗的想要等到夏油和樹的答複。

特殊案件管理科,是為了那些沒有任何線索、當事人沒有任何記憶、無法開展進一步調查的案件專門設立的,據說能夠加入那個科的都是警局中的精英人才,他們解決了無數類似的案件。

身為警局中特殊的存在,特殊案件管理科也有著自己的規定。

任何人不能去打聽特殊案件管理科中的任何一起案件,除了職位相當高的幾個人之外,大多數時候都沒有人知道他們如何辦案;特殊案件管理科辦案事會提前通知附近的轄區,禁止任何人前去想要參與。

車上的三個人都是警察,自然都知道違反規定的後果。

長久的沉默後,夏油和樹和夏油裡咲終於泄了氣。

“我知道了。”

在聽到夏油和樹的回答後,電話那頭的警官也鬆了口氣。

“那就這樣了,我還有事,先掛了。”

電話掛斷後,車內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後座的女警官想要開口安慰,卻又不知道如何去說,最終也隻能作罷。

*

花子的領域內。

夏油傑接過了花子剝開的橘子。

“話說,花子你反複提到了一個詞,沒錯吧?”

花子抬頭:“什麼詞?”

“咒靈。”夏油傑一字一頓的重複了這個詞語,他看看花子,又看向了悟。“這個,是什麼意思呢?”

“你的父母,甚至是親戚裡麵,沒有一個咒術師嗎?”花子古怪地看著他。

“咒術師,那又是什麼?”

夏油傑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花子口中的名詞,完完全全都聽不懂。

他現在就像是站在深淵入口處,無知無畏卻又身負奇特能力的人,進一步推開那扇大門,就有可能踏入到過去從未涉足的領域,退一步就會徹底為非日常的存在隔絕開來。

實際上,他有些忐忑。

能夠看清周圍怪物橫生的世界,使他與普通人之間隔上了一層薄膜。

他對真實的世界好奇,卻又有些退縮。

花子滿臉了然,“你的身邊接觸不到咒術師啊,難怪什麼也不知道。”

她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做好踏入咒術師世界的準備了嗎?夏油!”

明明她隻是個咒靈,卻在這裡做起了未成熟咒術師的引導工作呢。

但是沒辦法,誰讓夏油是她迄今為止為數不多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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