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日本後,我開始處理轉會的事項。
因為我已經退出國家隊,也並未加入國內的職業俱樂部,轉去斯利諾奇的手續並不複雜。母親在看過俱樂部負責人給我的合同後,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皺眉、歎氣,然後搖搖頭,最後笑了笑。
“你還是回到那裡去了,”母親有些悵然,同時又有欣慰,“能讓斯利諾奇給出這麼豐厚的條件,你比我當年要優秀得多。”
宮林優有事飛往國外,她在電話裡聽到這個消息,像是心裡的石頭終於落地,鬆了口氣。我聽見她如釋重負的笑聲,向我賀喜。
半個月後,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外祖母也發來短信說房間都按我的喜好布置好。仙台機場裡,飛雄一直送我到候機室附近,幫我拉著行李箱。雖然我們都沒說,但我們都知道這一次,至少有半年無法再見麵。
這也將是第一個,我不在影山飛雄身邊的,他的生日。
我一步三回頭,最後進入狹長的通道,再也看不見飛雄的身影。一直到坐上飛機,我的心臟都仍然在為這次漫長的彆離瘋狂跳動。
我將生日禮物轉交給木兔前輩,還拜托赤葦學長一定要提醒他按時送給影山飛雄。那是一個小型的積木房子,等比例縮小了我和他在東京的公寓,裡麵還有兩個我和他模樣的小人。
我知道飛雄能很快適應一個人的生活,這隻是我的私心,希望積木小人能代替我,見證我不存在的,他所有的成長與變化。
半年後,7月,佛羅倫薩。
“嘿,萊西。”
我將換下的隊服疊好放進包裡,回頭看向簡·帕斯卡:“怎麼了?”
“這次假期我們準備去米蘭,你要來嗎?”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的穆塔·澤伊爾就替我搶了答:“萊西要回國看男朋友呢,對吧?”
更衣室裡其他人爆笑,還有人喊了聲“享受即將到來的夜晚”,我無奈地笑,但還是肯定了穆塔的話:“是,我要回日本。”
簡理解地點點頭,順便回敬了剛開玩笑的人一句:“你再說,下次訓練賽讓你做萊西的對手。”
“哈哈,”穆塔十分囂張地笑了一聲,“讓萊西針對你發球。”
“!穆塔,彆以為你接發球能力最強就可以逃過一劫了!遲早到你被萊西‘折磨’的時候!”
隊內的人笑鬨起來,看著她們,我再次慶幸自己選擇了斯利諾奇。
“萊西!我知道日本有一個活動,叫‘煙花大會’,你要和你男朋友去嗎?”穆塔趁著其他人在說話,又湊到我麵前,小聲問我。
穆塔是斯利諾奇排名第一的自由人,推特上甚至有她的接球精彩集錦。或許是我初到俱樂部時,參加的第一場比賽就用發球連拿五分,讓她對我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這半年裡,她幾乎成了我在隊裡最熟悉的人。
“是的,我們每年夏天都會去煙花大會。”我笑笑,鎖上儲物櫃的門。
“每一年?!為什麼?”
“因為這是一個很特殊的場合。等你談戀愛就知道啦。”
我說完,剛好私物也收拾妥當,我向門口走幾步,在離開之前向大家揮了揮手告彆:“我訂的十一點的機票,就先走啦。大家米蘭之行愉快。”
在異地的半年裡,因為時差的關係,我和飛雄少有通話的機會。雖然有每天互相報備的習慣,可經常是前一天的“晚安”第二日起床才看見。我很多次在這種時刻都會想到,等一到假期,我就要馬上回去。
但這個賽季比我想象的還要忙碌。我加入斯利諾奇時剛巧積分清零,新一輪的選拔淘汰賽開始。
在隊內的比賽結束後,我以主攻手排行榜第三的成績進入首發隊伍的陣容,然後就是不間斷的磨合訓練以及參加各大聯賽。一直到現在,我才終於有一個小長假可以回日本一趟。
飛機的客艙裡,空調的冷風吹得我身體發冷,就算蓋上毯子、關上出風口也還是隱隱有股寒意。我想起影山飛雄永遠溫熱的掌心,淚水又差點溢出來。不過這次不再是思念,而是即將見麵的幸福。
而且這次,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說我第一次從飛雄身上獲得自己也很重要的信號是在高一的休學旅行結束、他來意大利找我時,那麼我真正解開心結、迎來黎明,就是在高三的暑假,我和他去橫濱參加煙花大會。
在那裡,我第一次聽見他說,“我喜歡你”。後來我才知道,當時的音樂、摩天輪之行甚至煙火的種類他都有參與規劃準備,隻是為了滿足我在很久之前隨口說的一句,“如果連告白都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而出意外的話,豈不是太垃圾了嗎?”
我隻是想吐槽自己剛看過的小說,卻沒想到他會全記在心裡。到今天,我想慶祝飛雄成為A聯球隊施懷登·阿德勒的首發二傳。
穿過空中走廊,在通道的儘頭,我看見了影山飛雄手裡捧著花,安靜站立著等我。
啊,那絕對是宮侑或者木兔前輩的手筆。
我加快了腳步,越過前麵一個個行人,最後停在他的麵前,飛雄拉過我手中的行李箱,而我接住那捧鮮花。
“這是飛雄第一次送我花吧。”我聞了聞,頓時鼻腔裡都是清甜的香味,“誰跟你提的建議呀?”
“日向。”
這倒是有點意外,我挑了挑眉,問:“他在巴西怎麼樣?”
“嗯,”飛雄想了想,“他沒有在短信裡細講,但是我相信他一直在變強。雖然有時候會發一些奇怪的照片過來。”
“比如?”
飛雄直接拿出手機,將他和日向的聊天記錄翻出來,上滑到一張圖,點開。
我湊過去,一下子笑出聲:屏幕裡是日向和及川徹,兩個人頗為囂張地對著鏡頭張開嘴,露出舌頭,表情十分猙獰。
我大致能想象得到飛雄在看見它時的表情。
“和以前一樣搞笑啊。不過,他怎麼會和及川在一起?”
“說是偶遇。”
“這麼巧?”我微微睜大眼睛,“不過有及川在,日向應該不至於太孤單了。他那麼鬨騰的人,去完全陌生的地方,肯定很不好受。”
“這是必須要走的路,他會堅持下來的,然後再次和我在球場上重逢。”我看向飛雄,他微微勾起了唇角,眼神堅定。
於是我也放下心,轉開話題:“東西準備好了嗎?我們明天就去鐮倉。”
“都收好了,”飛雄又皺起眉,偏頭看我,“但是你身體沒問題嗎?剛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你都還沒倒時差。”
“所以我一到家就要睡覺,東西就交給你收拾啦。”我扯了扯飛雄的手,笑。
“好。那你還吃午飯嗎?”
“不吃,我要爭取一直睡到明天早上。”
“我就知道,”飛雄抓住我晃來晃去的手,邊笑邊垂眸看我,“早餐要吃拉麵,加辣,對嗎?”
他說完也沒有移開視線,我凝神和他對視幾秒,總感覺這個男人是不是又變帥了。
最後,我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扯,交換了一個吻。
“獎勵。”
“其實隻是你自己想親我吧。”
“閉嘴!!”
當我從更衣室裡出來時,影山飛雄剛好買完章魚燒回來。他一邊推開造型室的門,一邊囑咐著說:“應該還比較燙,你吃的時候小心一些。”
我沒有回話,等著他抬起頭看自己。
飛雄放下手中的食物,如我所料地將身體轉向我,然後愣住。看著他呆愣的表情,我又忍不住笑出聲,走到他麵前,仰頭直視他的眼睛。
比起鏡子,我更喜歡影山飛雄眼中的自己。在這片小型海洋中,我能看見最真實又最柔軟的自己。
我摸了摸鬢角梳下來的劉海,問:“好看嗎?”
“好看,真的,很好看。”飛雄說完,主動將頭低下來,我摸上他的臉頰,吻在他的眼角。
“口紅會掉色的,晚上回去再親。”我說。
飛雄歪了歪頭,似是不能理解,但還是點頭:“好吧。”
夜幕很快降臨,簡單吃過晚餐,我和飛雄牽著手跟著人潮往海邊走。因為我的浴衣繁瑣,身上的首飾也比較複雜,他像是對待瓷人一樣將我護在身前,而他自己則隻是深藍色浴衣,顯得要簡單許多。
走到海岸附近,有工作人員找到我,將我們帶到較偏僻的高處,一家開放露台的甜品店亮著一盞燈,大門敞開卻沒有顧客。
“這是新山高中的朋友新開的店,我投了一筆錢,還沒有正式開業。”我解釋道。
飛雄回頭看向開闊的海平麵和岸邊擁擠的人群,瞬間明白過來:“但是今晚作為我們看煙花的地方。”
我點頭,拉著他坐下,又補充:“這個地址是我挑的,當時還找了很久。這樣視野好又還沒有被開發的地方基本沒有了。”
我看見飛雄望向自己,知道他已經猜出,這個甜品店本就是為了煙花大會而開。他沒有說話,隻是將原本在對麵的椅子拉到我身旁,和我並肩坐在一起,然後牽住我的手。
這時,人群中的倒數聲響起來。我的手指與飛雄的相扣,在最後一聲“1”結束的一秒,我輕聲說:“飛雄,謝謝你,給了我那個最美好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