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雖然門窗緊閉,卻隱約還能聽見那三人玩鬨嬉戲的聲音,
顧春遲領著顧晗在門外稍等片刻,聽屋內那房門都掩飾不了的嬉笑聲,
知曉她們相處得不錯,也就放下心,而後推門進去。
小女孩雖然嬉笑著,可心裡仍然有些不安,這會兒看見相比於其他人,自己更加熟悉的顧春遲,眼中多了幾分驚奇和安定,
“姐姐......”
顧春遲點頭應了一聲,從顧晗手上接過那碗藥,遞給她,叮囑道:
“這是廚房剛剛熬好的藥,對你的腿疾有幫助,你趁熱喝了吧。”
小女孩沒有推拖,乾脆地接過藥碗,一飲而儘。
見她一口喝完之後,顧春遲貼心遞給她一塊蜜餞,
麵對小女孩疑問的眼神,顧春遲低聲解釋道:
“藥太苦了,吃塊蜜餞會甜很多。”
小女孩這才接過蜜餞,放進口中,細細咀嚼起來,一絲絲甜味在他口腔中彌漫,
甜而不膩,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原來蜜餞真的很甜。
她揚起小臉,甜甜地說:
“謝謝姐姐。”
“嗯。”
顧春遲看她澄澈的眼睛,低聲問她:
“你願意留在顧府嗎?我給你一個家。”
聞言,沈迎沒忍住抬頭望向顧春遲,欲言又止。
小女孩也怔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許久,她才說:
“我......我真的可以嗎......”
顧春遲點了點頭,堅定道:
“顧家養你一個小姑娘還是養得起的,你不用擔心。”
“我......”
那女孩抽泣著,眼淚沒忍住掉了下來,她隨即又起身想要叩謝,卻被攔住,
她抬眼望向顧春遲,低聲說:
“小姐放心,我......我不會白吃白喝的,我會洗衣裳,我還會劈柴......”
她話沒說完,便被打斷,
“這些事不用你一個小姑娘操心,府上有小廝,你就好好吃飯好好長大,等你腿好了我會送你去學堂讀書。”
“我......”
那小女孩不敢相信,自己被收留不乾活對她而言就已經是天恩了,還給她治腿送她去學堂讀書,
“不......我,我可以不去讀書的,讀書要花很多錢......”
見小女孩還在操心錢的事,沈迎沒忍住笑了出來,她輕輕拍了拍小女孩的腦袋,安撫道: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在顧府住下,好好讀書就行了,你春遲姐姐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小女孩還是懵懂的樣子,顧春遲輕笑道:
“你叫什麼?”
“她叫小月。”
還沒等小女孩回答,沈迎就已經幫她回答了,顧春遲皺了皺眉,問她:
“全名呢?你姓什麼?”
聞言,
那女孩低下頭,半晌沒說話,
“我......我不知道,我阿娘從小就叫我小月,我......我也不知道我姓什麼......”
聞言,
屋內的四個大人難得沉默了。
小女孩也有些自卑和羞愧,她阿娘從小就叫她小月,沒有姓氏,次次問阿娘自己姓什麼爹爹叫什麼的時候,阿娘總是緘口不言,也總是用一種很悲傷的眼神看著她,
好像......
再透過她看彆人。
“顧微月,”
屋內一片沉寂,顧春遲卻突然開口,
“你就叫顧微月,可好?”
顧微月,顧微月,
小女孩在口中反複念著那個名字,欣喜地抬眼望向她,
“好,謝謝小姐,我終於有名字了!”
顧春遲見她很開心,摸了摸她的頭,
卻是解釋道:
“你不用叫我小姐,和剛剛一樣,叫我姐姐就行。”
顧微月緊張地攥緊自己的衣裳,半天不敢叫,
卻在觸及到顧春遲那溫柔鼓勵的眼神時,鼓起勇氣叫她:
“姐……姐姐”
“哎,”
顧春遲應了一聲,隨後對沈迎使了個眼色,然後開口說:
“我還有事,顧晗你先和軟玉安置一下微月吧,給她洗洗澡,換身乾淨的衣裳。”
話畢,她轉身徑直朝門外走去,沈迎緊隨其後。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院中的湖麵上,水波輕輕蕩漾,
顧春遲站在湖畔,幾步之外的廊橋和亭台在陽光的照耀下頗有幾分仙閣韻味,
她站在那沉默了很久,沈迎在她身側,默契地也沒說話。
身後突然傳來幾聲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身玄色衣袍的少年緩緩從光芒之處走來,
可他卻低垂著腦袋,聲音有些許落寞:
“將軍說北境近日多了些許陌生麵孔,恐是京都派去的。”
沈迎卻是先開口,聲音冷肅:
“不是那狗皇帝派去的還能是誰?!顧懸,除了這個還有彆的嗎?”
那玄衣少年竟是被顧春遲派去北境的顧懸,
聞言,他張了張口,卻是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他派去的那些眼線可做了些什麼?!”
顧春遲突然回頭,眼中卻看不出任何情緒,她眼眸低垂,手指自然下垂。
“沒有。”
顧懸這話說的卻是有些心虛,他抬眼小心的看了顧春遲一眼,卻觸及到她那犀利的眼神後,心虛地垂眸。
在看到顧懸那心虛的模樣,還有什麼不明了的。
但是顧春遲沒有追問,而是低聲說:
“你們收拾收拾,準備出門。”
沈迎蹙眉,不明白要出門做什麼,疑惑問道:
“今天我們還有什麼事要做嗎?!
顧春遲眼眶中多了幾分酸澀,麵上卻是不露痕跡的模樣,
“十年前那件事情你不想繼續查了嗎?!”
聞言,沈迎十分興奮,她勾了勾唇,笑道:
“自然要查。”
*
街道上霞光漸落,淅淅瀝瀝的雨也悄然落下,路人行色匆匆離去,
如意樓外的台階上,一位侍女小心攙扶著蕭南言,
道:“早些時辰就已經跟府上的馬夫說過了,馬車很快就到了,殿下請稍等片刻。”
蕭南言點了點頭,目光觸及到金邊綿密的雨水,不免有些怔愣,
她的女兒生辰在即,叫嚷著要如意樓最新款的衣裳,左右她在府上無事便親自來跑一趟,
卻是沒料到今日有雨。
忽而她的目光對上了對麵客滿樓窗邊的人,
身形忍不住微微一顫,
那人正是顧春遲。
她忽然想到十年前她還未出嫁,長姐經常帶著顧春遲在宮裡玩耍,
她和長姐的關係十分要好,久而久之和這小丫頭也熟悉了,
年幼時的顧春遲生的粉雕玉琢,自己最喜歡逗她玩,也喜歡看她紅著小臉,叫自己南言姐姐。
可是此時此刻,蕭南言從回憶裡抽身,抬頭望向顧春遲,見她眸中的冰冷,頓時忍不住低下頭躲避她的眼神。
“殿下,怎麼了?”
侍女察覺到蕭南言的異樣,關心詢問。
“無事。”
蕭南言搖了搖頭,
恰巧這時馬車來了,她在侍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卻又忍不住掀開窗簾,
客滿樓上,顧春遲淡然地望著她,
蕭南言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想要說些什麼,可馬車已經發動,
她怯懦著,最後還是放下了窗簾,
就當她懦弱吧,那可那件事她總要尋個機會,跟顧春遲解釋清楚。
顧春遲像是未曾察覺到蕭南言的欲言又止一般,
她看著蕭南言那輛逐漸遠去的馬車,又抬眼望向對麵的如意樓,
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恰巧這時門被人推開,
顧春遲不曾回頭,隻是淡淡地問:“東西都拿到了?”
沈迎揚了揚手上的東西,得意的笑著,
“肯定的,我沈迎出馬,什麼事解決不了呀。”
沈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毫不客氣地給自己沏了一杯茶,
喝完才仰頭望向仍然佇立在窗邊的顧春遲疑問道:
“你站在那邊乾什麼呀?”
顧春遲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抬手合上了窗戶,
坐在沈迎對麵才解釋道:
“方才我看到了一位故人。”
“哪位故人?!”沈迎下意識問道。
“南宜公主蕭南言。”
顧春遲顯然不想多說,指了指沈迎手上的東西,直接坦然,
“沒被發現吧?!”
沈迎揚了揚眉,拍拍胸脯自信道,
“你就放心吧,對了,咱們什麼時候回府?”
顧春遲站起身,朝軟榻上一躺,閉目假寐,
“再等等,顧懸還沒回來。”
“他還沒回來?!”
沈迎摸了摸鼻子,語氣中有幾分得意,
“這次還是我贏。”
廂房內陷入了沉默,
可沒過多久,門被敲響,
來人說:
“貴人,您的膳食好了。”
聞言,沈迎望向顧春遲,似乎在問你定飯菜了?
顧春遲搖了搖頭,麵上掛上幾分肅重,
她分明已經提前叮囑過,不需要人來打擾,
可她頓了頓,讓那人進來,
“進來吧。”
一位小二模樣的人從外麵進來,待門關上後,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這是顧家從前安插在京都的眼線,多年來一直沉靜著。
直到她來到了京都,這些眼線也便啟用了。
那人沉聲開口:
“大小姐,我們的人意外看到肅國公今日秘密去見了太子,就在這座酒樓。”
他頓了頓,
“我們還發現他們會麵中有一個人,他披著鬥篷很是神秘,隻是不曾見到他的麵貌,無法分辨出是誰。”
在得知肅國公和十年前那件事有關聯,顧春遲就暗地派人監視他,
聞言,她卻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說:
“嗯,好,你先下去吧,注意一些,不要暴露了自己。”
“是。”
那人將手上的膳食放下後,恭敬行禮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