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1 / 1)

鶴歸春色 聞驚舟 4395 字 2個月前

晚間時,

定國公薛陽來了顧府,美其名曰為了商議科考之事,

當他剛踏入顧府時,沈迎提著劍氣衝衝地,口中嚷著想要砍了薛陽,

本來她是能將自己的恨意隱藏下去的,但是今日剛查到祁家五小姐,也就是沈迎的五姐姐本來是能逃出去的,但是卻被薛陽抓了回去,

見她情緒不對,顧春遲給顧懸使了眼色,讓顧懸將她帶下去,不管怎麼樣,不能讓彆人發現她是唯一幸存的祁家人。

小廝將薛陽引入正堂,入座看茶後,

顧春遲才款款而來,她看著薛陽身側的幾個下人手上皆捧著禮盒,心下知道他的來意,卻裝作不解,問道:

“不知定國公這是......”

薛陽見顧春遲來了,命人將那些禮盒呈上去,定定地看著她,突然笑道:

“這些是本侯給郡主送來的賀禮,前些日子忙碌,還未能慶賀郡主來京都之喜呢。”

賀禮?

顧春遲望著那些禮品忍不住嗤笑,

用賄賂更合適吧。

三日後便是會試開考在即,今日陛下剛宣布她擔任監考官時,便有不少官員帶著禮品,美其名曰是賀禮,

實則無非是想讓她在會試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讓他們的門客舞弊,

早在應付幾個之後她便命人閉門謝客,若非定國公也是此次會試的負責人,她說什麼也不會讓他進府的。

會試每三年一次,朝中官員的更迭也在會試這一年,

各個勢力都想塞自己的人進入朝堂,好為自己牟利。

見顧春遲並沒有要收下這些‘賀禮’的意思,薛陽的笑容也不免僵硬了幾分,他搖了搖頭,說道:

“郡主是陸帝師和顧將軍的女兒,自然才氣驕縱了些,但是郡主自小在北境長大,想必對京都的諸多規矩不大了解,這些都是京都的規矩,你又怎麼能僅憑一己之力便想破壞京都的規矩呢。”

見定國公說話愈發過分,顧春遲臉上虛假的笑容也再也維持不下去了,她坐在薛陽對麵,抬眼看他,聲音冷然道:

“我不知道京都有什麼規矩,我隻知道平心而論。”

“這些賀禮定國公還是收回去吧,我怕是無福消受。”

她雖然沒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但是僅僅一個平心而論便讓薛陽明白他的算盤算是落空了,

那句無福消受也是在打他的臉。

他坐在那兒,眼神犀利地望向顧春遲,卻見她依舊不慌不忙,安穩地坐著,

當即氣得起身,臨走前還不忘放狠話:

“那便讓本侯看看,郡主的心能改變得了整個京都的規矩嗎。”

他走後,顧春遲仍然坐在那,低著頭思忖,

看來舞弊營私這事在京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各方勢力為了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每次的科考都會拿些東西賄賂監考官,

唯獨這次的監考官是陛下欽點的剛從北境召回來的北安郡主,

因著從前顧春遲那個聲名顯赫的阿娘油鹽不進,甚至還派人將那些賄賂她的官員挨個打了一頓,

先帝那時卻是沒責怪她,反而罰了那些官員一年的俸祿,

這些官員擔憂顧春遲隨了陸明昭那個不知變通的性子,

若非陛下即位,陸明昭身故,朝中各方勢力也不會重新生了這般心思。

顧春遲兀自嗤笑了起來,

這個昭國朝堂,還真是從骨子就爛透了。

三日後,

也就是三月初五,會試正式開始,

這是全昭國寒門子弟唯一一次能夠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那些穿著洗的發白的讀書人頗有些激動和緊張地朝考院走去,

反觀那些衣著不凡的人,一看就是富家子弟,胸有成竹地走過去,

對於那些人,顧春遲總是多看兩眼。

禮部官員和其他負責會試的官員站在入場口,收讀書人身上攜帶的書本和其他違禁品,

顧春遲簡單看了兩眼後便站在院中巡視,每個考位都被單獨隔離出來,

薛陽站在不遠處眼神晦暗不明地望著前方那道素色身影,

顧春遲很早就察覺到他那不友好的眼神,這會兒也隻作沒看見,卻在心裡暗暗唾棄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檢查幾次後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顧春遲也隻得停下,

考生基本上全部入院,隻等陛下聖旨一下,會試便正式開始。

考位前方有兩張太師椅,一張薛陽早早坐下,顧春遲走了許久也覺得些許疲憊,便走到另一張太師椅上坐下,可她剛坐下,身側的薛陽便笑了笑,說道:

“郡主恐怕這還是第一次監考會試,應當是還不太了解這個程序步驟,一會兒炮響開考後,郡主便可以到院中休息了,至於巡邏監考一事,郡主便不用操心了。”

顧春遲笑著看了他一眼,淡然說道:

“不勞定國公費心了,陛下命春遲擔任監考官一職,那麼整場考試春遲當然要全程巡視,哪裡還有閒工夫歇息呢。”

薛陽見她依舊不買賬,帶著假笑湊近她,低聲說道:

“顧春遲,你不要以為你身後是顧家你便能這般放肆,這個京都還輪不到你管事。”

顧春遲依舊沒理他,卻聽陛下宣布會試開始的聖旨已然抵達,而炮聲也在此刻響起,這才起身。

定國公見她這般不知變通,氣得嘴角都歪了,這會兒剛好一個禮部官員上前囑托:

“各位大人,會試正式開始,還望大人慎之又慎。”

考院中各個官員一掃從前的模樣,嚴肅地在場內巡視,做好確保會試的順利進行,

顧春遲站在考生旁邊,聽著此起彼伏的沙沙寫字聲音,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突然想起年幼時兄長教她寫字讀書,還說等她長大了也可以參加科考,成為家裡第二個狀元,

可是,

兄長終究是沒能等到她長大......

就在顧春遲回憶起從前時,卻見另一位監考官的動作有些奇怪,

那位監考官是陛下欽點的,是禮部的一個文書,今日見他卻是沉默寡言的樣子,倒是沒想到他的膽子竟然這般大,

細細看來,他接近的那位考生叫薑堰,是薛陽的遠方侄子,

說起薛陽,

顧春遲突然回頭看向薛陽,薛陽的目光一直在那個監考官身上,見他靠近自家侄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察覺到顧春遲的眼神,他朝她挑釁一笑,低聲說道:

“顧春遲,你以為你不接受,本侯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顧春遲收回視線,靜靜地看著那監考官將那張紙條偷摸摸地遞給薑堰,他的動作說不上緊密,若有心者當即就能看得出來,

但偏偏......

顧春遲環顧四周,卻見那些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薑堰前後的考生察覺到了不對勁,想要報告,

卻因為擔憂自己被剝奪了考試資格,也隻能裝作沒看見,繼續作答。

顧春遲很久都沒動作,卻等那監考官經過自己身邊時,突然叫住他,

那人本就做賊心虛,卻聽那郡主叫住自己,也隻得硬著頭皮上前,躬身行禮道:

“郡主,可是有什麼需要下官做的?”

顧春遲看了他一眼,突然問道:

“那位考生,可是你家中親人?”

“哪位?!”

他想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卻見顧春遲的眼神實在心虛,身子忍不住顫抖,

“並非......下官並不認識那位考生。”

“不認識......”

顧春遲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認識還敢用自己的仕途舞弊,大人當真是舍己為人。”

那官員聞言瞪大了雙眼,嘴唇顫抖,剛想為自己辯解,便看見顧春遲徑直走去,

他本以為顧春遲會當場拆穿,卻看見她隻是過去巡視,當即把心放回肚子裡,

也是,誰敢和定國公作對呢,

這郡主也不過剛來京都沒多久,雖說得陛下寵渥,但終歸沒什麼背景。

顧春遲本來是想拆穿的,但她擔心會擾亂考院秩序,影響考生做題,也就隻能先壓下來,待考試結束上報便好了。

這一巡視,看了考生的答卷,還讓她發現幾個真才實學的人,尤其是前幾日到顧府的陳述,

若沒有意外,此次解元便是他,

另外兩個雖說沒有陳述優秀,但總的來說也能得到名次,不枉此行了。

薛陽想要在此次會試上安排自己的門客,其他人想必也是這樣想的,

唯獨她要逆眾人之行,將公正貫徹到底。

春闈按理要進行三場考試,每場考試三天,

顧春遲已經在考院呆了九天,每日除了夜間休息,整個白日都在考院中監考,

得知監考需要一連九天不能回府,早在第二天沈迎和顧晗在府內痛罵了那狗皇帝不知道多少句,才命廚房做些提神的吃食,

給顧春遲送過去。

三月十三日,今天是會試的最後一天,

會試已經進行到尾聲,基本上考生答題都答得差不多了,不少考生趴在桌子上熟睡,

因為沒影響到彆人,也沒舞弊,監考官們也就沒怎麼管他們,任由他們睡了個天昏地暗。

代表考試結束的炮聲響起,監考員收了試卷後,那些考生才帶著疲憊不堪的神色離開考院,

有些答題還沒有答完的考生,也被禮部官員強製收起試卷往外趕去,

還能聽到那些考生嚷嚷著讓他們再寫幾句,

那些禮部的官員卻是沒搭理他。

顧春遲隻負責監考,她的工作順利完成後也就不久待,

臨走時她將一張寫有薑堰等舞弊的人名的紙張遞給禮部侍郎,托他交給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那個老迂腐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他算得上朝堂中為數不多的清臣了,

顧春遲信得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