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科考的那些天,顧春遲也沒去皇宮陪蕭清川讀書了,
不知道因為些什麼,皇帝下了伴讀結束的旨意。
本來皇帝召她入京名義上是為了蕭清川伴讀一事,
但如今伴讀既已結束,按理她本就應該回北境,
可這皇帝不知怎的,反而卻將她放置不管,半分旨意也不曾下達,
既然無事,顧春遲這些天索性呆在府內,不曾踏出,
任憑蕭鶴川遞來多少封請柬,她也不曾理會,直讓人說身體不適,拒絕了邀約。
蕭承川的正妃選拔也定在了科考結束後的半月,
雖說太子選妃事關重大,可為朝堂選拔人才的科考也是重中之重。
顧春遲這些天在府上雖說不曾出門,但也不曾閒著。除了照例安排安排府內事務,還要著手調查定國公一事,
若想查出來十年前那場意外的真相,定國公便是關鍵。
卻不了那件事,知情者甚少,所有知情者對此都緘默無言,
這為她們的調查帶來了困難。
正當她思慮著從什麼入手時,
卻不料有下人稟告說宮裡又來人了。
待去了正堂,顧春遲這才發現是梁妃宮裡的人,
她的語氣說不上恭敬,卻也說不上多輕視,隻是淡然地不像是普通的宮女,
顧春遲望向她的目光帶有些微不可察的審視,
片刻後顧春遲才開口:“不知姑娘有何貴乾?”
那宮女淡然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她,平靜道:
“娘娘些許時日未曾在宮中見到郡主,便讓奴婢給郡主送封書信。”
顧春遲卻沒接她遞來的書信,隻是眼神晦澀不明地盯著她,
心下不知道在考量什麼。
片刻她才開口,
“陛下有旨意,不許內外通信,不可無詔入宮,娘娘若真想見我,不如去請陛下下旨吧。”
那宮女似乎沒料到顧春遲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一時怔愣,慌亂道:
“可是郡主……”
顧春遲卻是沒理她,隻是揮了揮手示意顧晗送客。
*
禦書房內,
皇帝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封說是梁妃送來的書信,
實則是他讓梁妃寫的,寫的內容也是經過他仔細審查的,
倒是沒料到那顧春遲竟然沒收信,
還真是謹慎啊,
顧家的人當真是不好對付。
他忍不住嗤笑道:“那顧春遲當真這麼說?”
“回陛下,奴婢不敢有半句欺瞞,北安郡主當真這般說。”
那送信的宮女卻是膽戰心驚地跪著,身子止不住顫抖,
害怕那個高位上的人心情不好,便讓人把自己拖下去杖斃。
皇帝抬了抬眼,讓那宮女退下,
卻又立刻召侯公公上前,許久都沒說話,
侯公公渾身冒著冷汗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卻又不敢多問,隻是恭敬地站在皇帝身側,
片刻才聽那高位上的人冷冷開口:“顧家的兵符還沒找到?”
那侯公公聞言,心臟猛地收緊,卻還是躬身道:“回陛下,派出去的暗衛沒有一個回來的,也沒聽到任何消息,想必是沒有找到。”
皇帝手指摸索著信封,眼下一片灰暗,
那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顧家軍若沒有收到自己手裡,便是他心腹大患。
隻是從前聽說顧家軍的兵符分為兩份,
隻要拿到一份便能命令整個顧家軍,
一份在顧侯手上,
一份在顧家主母陸明昭手上。
隻是十年前陸明昭已經身死,就連顧家繼承者顧秋辭也身死,
按理說另一份應當是在顧家唯一的女兒顧春遲身上的……
許久,
他才悠悠開口:
“那些暗衛怕是已經被抓了,回不來了,以後就不用再派暗衛去顧府查探了。”
侯公公雖然不解,但還是應聲:
“是。”
可就在侯公公要退下時,那皇帝突然開口:
“先帝在時,那陸明昭是帝師,她的女兒想必能力也不差,就讓她擔任此次科考的監考員吧。”
“這……”
侯公公有些猶豫,但見皇上的神色晦暗不明,於是彎腰行禮退下。
“陸明昭的聲望可不能就這樣輕易浪費,就讓朕看看她的女兒能力如何。”
禦書房內空無一人,隻有皇帝看著那份書信,喃喃自語。
眼中是止不住的算計,
若是那兵符遲遲找不到,那便不讓顧春遲回北境了,
就讓她留在京都為自己辦事吧,
京都的這些官員可不好對付,他也遲遲沒能對那些人下手,
那麼一切都交給顧春遲吧。
隻是,
給她什麼官位比較好呢?
先帝在時,她的母親陸明昭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師,
若是讓她也……
*
侯公公領命後當即來到顧府,
顧春遲雖然有些疑問,但還是讓下人將侯公公請入府內,
然後很快將手上寫的信鄭重遞給沈迎,
低聲說道:“你把這封信給顧懸,讓他速速送去北境,我去看看宮中又有什麼事情。”
聽府內小廝說侯公公已然在正堂上歇息,顧春池款款從廂房離去,直到行至正堂,
她上前微微躬身行禮,平靜開口:“不知陛下可有什麼事?”
就在此刻,顧春遲看著侯公公躬身行禮,笑著說:
“郡主應當知道科考在即。”
顧春遲不明所以,但也隻是讚同地點了點頭回複道:
“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不知……”
那侯公公突然上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他湊近顧春遲低聲說道:
“陛下特來讓老奴給郡主說一聲,讓郡主擔任此次科考的監考官。”
那侯公公頓了頓,繼續說道,
“要老奴說呀,陛下就是偏愛顧家,郡主,您的福氣在後頭呢。”
顧春遲顯然還沒有反應,但她眸色晦暗,滿臉的不解,也隻是瞧了侯公公一眼。
侯公公雖然不明白顧春遲的眼神代表什麼意思,但他卻隻當她被這驚喜砸懵,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索性將那明黃的聖旨遞給顧春池,也不宣讀了,末了還留下一句:“還望郡主好好辦事,千萬不要讓陛下失望。”
他說完便急匆匆的走了,他要去給太子殿下說需要準備貼告示呢。
顧春遲看了看手上的聖旨,還沒有明白那皇帝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沈迎這會兒剛好把事情安排好,她沒聽到侯公公說的話,
但她看了看顧春遲手上的聖旨,自顧自的拿走聖旨,然後攤開,
還疑惑地低聲嘟囔著:
“這皇帝今天又有什麼事……”
可在她徹底看清那聖旨上寫的什麼內容時,
她瞪大了雙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還帶有些許顫抖:
“你……那皇帝竟然讓你當科考的監考員?!”
“他莫不是瘋了?!”
顧春遲看了看她手上的聖旨,隻是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她也不知道那皇帝到底怎麼想的,但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就在這時,
顧晗突然上前,
“小姐,門外有人求見。”
“什麼人?”
顧春遲照例問了一下什麼人,卻聽顧晗猶豫著說:“那人說他是考生。”
考生?
考生怎麼會出現在顧府門口?
她並不認識任何考生,怎麼還會有人來找她?
顧春遲雖然很疑惑,但還是讓她們將那考生請了進來,
可等考生都進來之後,她才發現不止一個。
那三個考生有些拘謹地走了進來,站在那裡也不坐下,
見到顧春遲,三人急忙行禮:
“見過郡主。”
“見過顧小姐。”
三個人對她的稱呼竟然有兩種,
但顧春遲沒有在意,隻是抬眼看他們,問道:
“怎麼不坐下?”
為首的一個考生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我身上恐有些臟。”
他沒說完,但看了看他身上洗的有些發白的衣衫,顧春遲了然,
卻也隻是催促他們坐下:
“沒什麼事,你們坐下就行。”
見顧春遲發話了,他們三個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翼翼地坐下,
剛好顧晗端著茶水過來,給他們奉茶的時候,
他們雙手接過茶杯,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謝謝姑娘。”
見那三人逐漸習慣,顧春遲這才開口問他們的來意:
“不知三位可是有什麼事來找我?”
其中一個考生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開始介紹:
“我叫陳述,他們分彆是許久和楊肅。”
“我們三個今日剛到京都,便聽聞郡主早已從北境來了京都,便想見見郡主。”
他說著還帶有些許不好意思,羞澀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然後繼續說,
“我們自小便聽說陸帝師的事跡,自小的願望便是能來京都參加科考,如果能夠入朝為官,成為帝師的幕僚那就更好了。”
他頓了頓,見顧春遲臉上的神色沒有變化才繼續說道,
“雖然陸帝師……但是我等能見到顧小姐,也算不枉此行了。”
顧春遲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片刻後她才說,
“謝謝各位的抬愛,也願各位金榜題名。”
那三人見顧春遲竟然向他們道謝,惶恐地起身連連擺手,
“不不不,郡主客氣了。”
他們對視一番,小心翼翼開口:
“我們就是好奇郡主會入朝堂嗎?”
聞言顧春遲沉默思忖起來,
雖然今日陛下說讓她當科考的監考官,
但她並不清楚陛下會不會讓她入朝堂。
那三人對視一番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緘默不言,
但也隻是笑著解釋道:
“我們仰慕帝師才名許久,也敬佩顧家的赫赫戰功,想要追隨郡主,為郡主做事。”
顧春遲聞言,朝他們道了謝,站了起來,
“感謝各位的敬重,但顧家效忠的是昭國百姓,各位若是他日金榜題名能夠順利進入朝堂,希望諸位能成為秉公執法的名臣,這般便是最好。”
顧春遲頓了頓,繼續說道,
“顧家不招募幕僚,不聘門客,恐怕要讓各位失望了。”
“不不不,是我們冒昧了,”
陳述等人慌亂從座椅上起身,躬身行禮,
“是我們太渴望入朝為官了,郡主這番話在下明白了,為官者當心懷百姓,心懷蒼生,是我們太渴望名利了,受教了。”
那三人本以為顧春遲是被嬌養的貴家小姐,卻不料她的這番話改變了他們的認知,
同樣,他們更加敬重顧春遲,敬重顧家。
隻是遺憾,不能成為她的門客,為她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