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禮服(1 / 1)

次日的婚禮還算順利,楊婉的家人被特許入宮送嫁,母女姑嫂時隔多日再次相見,真是說不儘的傷感。

好在今日之後,楊婉就跟著六皇子一起住國公府了。楊家人進宮不容易,去國公府探望自家女兒卻便意多了。

因著有楊家人在,無論是瑤光還阮子嫻,都識趣地沒往前湊。就算是最愛出風頭的李思蓉,今日也特彆乖巧,仿佛在縮減自己的存在感。

她如此反常,不但瑤光注意到了,楊婉顯然也注意到了,看似不經意地往李思蓉的方向看了好幾眼。

唯有阮子嫻沒有多想,低聲對瑤光道:“咱們的婚禮還要等到下個月。我想我娘了,上次她進宮來,才待了一個時辰就走了。”

下個月就是十一月了,看來聖人是打定了主意,要在過年之前把幾位皇子的婚禮都辦了。

他們幾個的婚期臨近臘月,更是一入府就要麵臨“年節”這個大關口。若是處理得不好,在聖人和後宮娘娘麵前的印象分往下掉也還罷了,就怕影響了夫妻感情。

或許皇子們覺得今年能抱著媳婦一起過年,是件大大的好事。可作為受害者,瑤光隻覺得當今聖人可真夠坑的。

自從楊婉出嫁之後,李思蓉就特彆老實。她既不設宴請瑤光和阮子嫻了,沒事也不串門了。

時間一久,就連阮子嫻都察覺出不對來,關起門來拉著徐姑姑和兩個宮女嘀咕:“你們覺得,那天素梨摔倒的事,跟李姐姐有沒有關係?”

風箏道:“奴婢覺得有,她最近也太反常了。”

徐姑姑道:“能分到諸位姑娘身邊的,即便不是穩重之輩,也不會是毛手毛腳的,素梨摔倒,肯定是有人絆了她。

當時在那個方位的隻有你們三位,我們這些伺候的都在後麵站著。首先姑娘是沒有的,那不是傅姑娘,就是楊姑娘。”

“不可能是傅姐姐!”阮子嫻脫口道,“如果是她的話,她又何必拚著受傷去救呢?”

徐姑姑冷靜分析道:“或許她是富貴險中求呢?”

“那也太險了吧?當時你也看見了,真的是隻差一點。”阮子嫻還是覺得和瑤光沒關係。

但徐姑姑卻道:“也有可能是傅姑娘藝高人膽大,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可是……可是……”阮子嫻不知該如何反駁了,脹紅著臉說,“反正我相信傅姐姐,她不是那樣的人。”

徐姑姑暗暗歎了口氣,心裡發愁:她伺候這位,良善是良善,但未免太過單純,太容易相信人了。那位傅姑娘明顯是個有成算的,隻盼彆坑了自家姑娘就行。

想到這裡,她不著痕跡地看了風箏和紙鳶一眼。

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宮女究竟誰才是後宮娘娘放進來的眼線,但今日他們的對話,一定會傳到後宮去的。有後宮的娘娘出手,想來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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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很快。

李思蓉的婚期是冬月初十,七皇子徒景熾的生母——裕嬪郎氏,冬月初一就給兒子送了兩個入選之後待分配的秀女做庶妃。

庶妃與正妃、側妃不一樣,是不需要婚禮的。不管是上麵賜下來的,還是皇子們自己在外麵看上的,都是直接一頂小轎抬進府裡就行了。

原本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至少不至於傳到暢音閣這種僻靜的地方來。

可消息偏偏就傳過來了,還傳得沸沸揚揚的,弄得景陽都特意派王喜又送了一趟東西,轉告瑤光:咱們成婚之前,府裡是不會進人的。

不但景陽叫人來了,九皇子徒景明身邊的小太監也跑了一趟,明麵上是給阮子嫻送兩張皮子,說是他自己打的。

非但如此,皇後和九皇子的生母吳賢妃,還分彆請了瑤光和阮子嫻過去說話。兩人回來時,各自都帶了一堆的賞賜。

李思蓉立刻就被凸顯了出來,這下暢音閣的人是不多想也不行了。

裕嬪這麼敲打她,七皇子也不聞不問,顯然是李思蓉犯了什麼讓他們不能容忍的錯誤。

聯係最近發生的事,也就是那一件了。

阮子嫻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她!”

她滿臉得意地看著徐姑姑,仿佛在說: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傅姐姐是好人!

徐姑姑再次歎氣,覺得自家這位沒心眼實錘了。

而瑤光這邊,則統一都是“果然如此”的神色。他們早就分析過了,最有可能的就是李思蓉,也不排除阮子嫻的嫌疑。

雖然阮子嫻看起來活潑又單純,但後宮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善於偽裝之人。

從私心裡說,瑤光不希望阮子嫻是個心機深沉之輩。卻也知道這世間之事,從來都不會順著人的心意走。

她的處事原則是:害人之心看情況,防人之心不可無。

不管怎麼說,李思蓉都是聖人明旨賜婚的七皇子妃,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打了聖人的臉。

冬月初十那天,婚禮還是按時舉行了。李思蓉的母親和嫂嫂入宮來為她送嫁。

看見自己的親人,李思蓉這些日子積攢的擔憂和害怕一瞬間全發了出來,撲進母親懷裡痛哭失聲。

內務府安排過來的喜娘臉都綠了,還是李母反應快,說他們家鄉有“哭嫁”的習俗,上花轎前新娘子哭得越悲痛,婚後就越是夫妻和睦,子孫滿堂。

得了這個由頭,又有李家嫂子塞過來的銀票,喜娘很快就換了一副歡喜的神色,吉祥話不要錢似地往外倒,可謂是使儘了渾身解數。

這邊李母也哄好了李思蓉,親自扶著她去妝台前梳妝打扮,還把自己當年陪嫁的一支羊脂玉簪子插在了她發間。

“為娘嫁到李家之後,一共生了你們姊妹五個。這支簪子是我的陪嫁,如今娘給了你,希望你也能子孫繁茂。”

觀禮的瑤光聽見了,不由心中一動。

等婚禮結束之後,她拉著燕姑姑問:“聖人給皇子們選妃時,是否也考慮了秀女家人丁是否興旺?”

“那自然是要考慮的。”燕姑姑笑道,“皇家選秀,最終目的還是為了繁衍子嗣。家中人丁興旺的,自然就好生養。”

翠娥好奇地問:“不都說屁股大的好生養嗎?”

燕姑姑啐了她一口,糾正道:“在宮裡,不能說那些不雅的字,要說身姿豐滿。”

翠娥心說:還不都一樣?但麵上卻乖乖認錯。

見她還算誠懇,燕姑姑也沒再追究,解釋道:“那是盆骨天生就大,生產的時候容易,輕易不會難產。可若是連懷都懷不上,盆骨再大又能如何呢?”

翠娥和紅絨都受教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瑤光心說:宮裡這方麵的知識還挺科學。

七皇子的婚禮順利完成,但內務府卻半點不敢鬆懈,皮子反而更緊了。

因為緊接著的這一場,就是皇後的養子、除太子外諸皇子中爵位最高的晉王的婚事了。

雖說如今太子妃靠著聖人的支持,從皇後那裡分走了一部分的宮權,但無論是皇後還是太子,都對晉王十分寵愛。

對底下這些辦差的人來說,遇上晉王的事,他們非但不能利用皇後和太子妃的矛盾借力打力、從中牟利,反而要承受雙重壓力。

還是一加一大於二的那種。

這些壓力延展到瑤光身上,就是她試大婚禮服的時間要比兩位嫂嫂都早三天,內務府根本沒征詢她的意見,就把七個婚服的款式都做了出來,讓她隨意挑選。

七套禮服全搭在架子上,瑤光被內務府的太監和尚服局的女官簇擁著,就站在那些禮服中間。

一眼望去,四壁綾羅,滿目錦繡。兩個宮女手裡都提著增亮的燈籠。燈籠散發出的光輝打在金絲銀線繡出的各種圖案上,但見霞光煜煜,瑞氣千條,恍惚間若置身蓬萊仙境一般。

瑤光看得眼花繚亂,一時之間根本就選不出來,便問道:“你們可問過晉王殿下了?殿下喜歡哪個顏色的?”

尚服局的朱女官陪笑道:“晉王殿下說了,一切以姑娘您的心意為準。”

他們這些有品級的太監、宮女們之所以對瑤光如此諂媚,晉王表現出來的看重絕對占了大頭。

晉王沒意見,也就是說她毫無參考答案,隻能靠自己的感覺選了。

瑤光閉了閉眼,暗暗吸了口氣,凝神再看時,覺得墨綠色繡滿小巧彩鳳的那一套,在一眾金碧輝煌裡顯得格外沉穩大氣。

“就這一套吧,莊重典雅。”

朱女官立刻讚道:“姑娘真有眼光,這七套禮服,就數這一套最費功夫。”

她揮了揮手,立刻就有四個宮女小心翼翼地把那套禮服拿了下來,讓瑤光試穿。

宮女服侍她穿衣時,看見她脖子掛的錦鯉玉佩,覺得這樣材質的玉不大相配,便低聲建議道:“珍寶居也有好玉匠,不若換成羊脂玉的?”

瑤光若無其事地說:“你有所不知,這不是普通的玉佩,而是我家祖母在許天師神位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平安符。”

那宮女聞言,立刻就知道自己唐突了,連忙陪笑臉。

瑤光沒和她計較,擺手道:“不知者不罪。說起來,今日是我辛苦你們了。”

“不敢,不敢,這些都是奴婢們應該做的。”

話雖如此,但眾人離去時,瑤光還是每人給了一顆金錁子,領頭的太監和女官每人給了五顆。

皇宮之中,錢可真不禁花。

不過,想到朱女官說,沒被選做婚服的六套大禮服,也會作為嫁妝一起送到晉王府,她又覺得自己賞出去這點不算什麼了。

雖然這輩子她大概隻能結一次婚了,但古代成婚時穿的大禮服,平日裡參加各類重要宴會也是能穿的。

以後自己過日子,能省則省嘛。

就她所知,楊婉和李思蓉成婚時多做的那兩套,內務府和尚服局根本就沒再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