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相紙(1 / 1)

暴雨中的霓虹燈牌閃爍不定,"陳記照相館"的"館"字缺了右下角,像張沒牙的嘴。溫念的高跟鞋卡在青石板縫裡,顧承舟突然拽著她躲進屋簷陰影——三米外的巷口,兩個黑衣人正往汽油桶傾倒液體。

"你父親的清潔工來得真快。"顧承舟的呼吸噴在她耳後結痂的咬痕上。

溫念摸到照相館黃銅門把手的瞬間,記憶如潮水倒灌。六歲生日那天,母親蒙著她眼睛推開門:"念念要記住此刻的光。"此刻推開門,黴味混著顯影藥水的氣息撲來,像打開口陳年棺材。

暗紅色幕布後傳來膠卷轉動的哢嗒聲。輪椅上的老人從暗房滑出,布滿老人斑的手握著台老式拍立得:"溫丫頭終於來了。"

"陳伯?"溫念的指尖發顫。老人左眼蒙著黑布,右眼瞳孔泛著不自然的灰白——那是火災幸存者特有的灼傷痕跡。

老人突然舉起相機對準顧承舟。閃光燈亮起的刹那,顧承舟的電子紋身迸發藍光,相紙緩緩吐出的卻是張泛黃的老照片:兩個穿白大褂的女人並肩而立,溫母手捧鳶尾花胸針,顧母頸間掛著藍鑽項鏈。

"你母親們是聖心醫院的同事。"陳伯的機械義肢敲擊輪椅扶手,"她們研發的可不是珠寶..."

爆炸聲震碎櫥窗玻璃。黑衣人踹門而入的瞬間,陳伯將懷表塞進溫念掌心:"去暗房!密碼是你哭得最凶的那天!"

顧承舟掀翻古董照相機擋住追兵。溫念衝進暗房時,身後傳來陳伯最後的嘶吼:"彆讓藍鑽落到機..."

火焰吞沒了尾音。溫念反鎖鐵門,懷表在紅光中發燙。表蓋內側刻著母親的名字縮寫,分針竟在倒著走。

"1999年12月24日。"顧承舟抹掉額角的血,"你抱著消防員哭暈的那天。"

溫念顫抖著輸入數字。暗室牆壁突然翻轉,露出滿牆病曆檔案。最刺眼的是封孕檢報告:溫母簽字欄按著顧母的指紋,診斷結論欄畫著雙生花簡筆畫。

"我們是試管姐妹?"她撕碎報告,"所以你才像條瘋狗咬著我不放?"

顧承舟突然扯開襯衫。心口電子紋身裂開細縫,露出微型膠囊艙裡的藍鑽:"她們用基因編輯創造完美繼承人,我們不過是失敗品。"他捏碎膠囊,藍鑽墜入顯影液嘶嘶作響,"比如你過期的凝血功能,和我早衰的心臟。"

火舌舔破暗房門縫。溫念在濃煙中摸到暗格裡的鐵盒,母親的字跡在火光中跳躍:"給念念的二十歲禮物。"盒裡躺著枚鳶尾花胎毛筆,筆杆刻著經緯度——指向顧宅後院的櫻花樹。

"驚喜嗎?"顧承舟咳著血笑,"你的人生是場精心策劃的楚門秀。"

屋頂坍塌的瞬間,溫念抓起燃燒的相紙按在他胸口。火焰吞沒偽造的孕檢報告,露出底下真正的遺囑:"若念念與承舟相遇,請將真相葬於櫻花樹下。"

他們在火海中十指相扣,像兩個被操縱的提線木偶。懷表倒計時歸零時,後院傳來沉悶的爆炸聲——那棵母親親手栽種的百年櫻花樹,正在夜雨中燃成巨大的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