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無聊。”

埃絲特喃喃自語，上了安然停靠的“野馬”車後排，卷發垂在臉側擋住了所有表情。

“伊森呢？”她問，“我要等他多久？”

“十分抱歉，我不能向任何未經過授權的對象透露伊森先生的行程安排，”人工智能公事公辦地回答，“深夜模式將在30秒後開始運行，請提前選擇更換或關閉。”

埃絲特正要隨便點幾下光屏應付了事，屏幕卻微微一震彈出一條新消息。

來信人顯示為一個已標記賬號，兩秒後係統自動接收，一段視頻躍入眼簾。

棕發青年側對鏡頭，似乎手持著拍攝設備：“先生，我是拉斐爾，謝羅夫博士的學生，最新實驗成果已經誕生。”

他莫名讓埃絲特覺得有點眼熟。

“博士即將於今日晚間攜帶資料抵達北美，有關下一步指示，希望我們能有幸見您本人一麵。”

拉斐爾有雙藍綠色眼睛，像仿生義體，埃絲特百無聊賴，盯著視頻裡他身後的實驗室，突然想到了什麼，迅速掐了視頻打開消息詳情。

“晚上六點……那我替伊森去見見他們好了，”埃絲特說，“更改目的地。”

人工智能回答： “建議您最好不要輕易改變係統設置，出於健康因素，十歲以下的兒童不適合長時間乘坐飛行裝置……”

埃絲特抬腿，裙擺揚起，毫不客氣踹在光屏上。

“我很生氣，”她麵無表情地開口，“亞當，你最好不要惹我。”

“十分抱歉，”亞當溫和地說，“但現在我的職責是保障您的安全。”

亞當不僅是整個銀色科技的總控人工智能，還掌管伊森的工作資料和個人信息，不管發生什麼情況，它都隻認伊森。

埃絲特索性從後排爬到了駕駛座，強製關閉AI功能切換成了手動模式，車輛緩緩升空，朝著目的地飛速前進。

從力量和智力水平上講，一個學齡前兒童絕不可能獨自手動操縱這種足以容納五到七人的飛行車，然而埃絲特不管是操作還是行動都一氣嗬成熟練至極，顯然這樣做過不止一次了。

埃絲特注視著屏幕，直到智能係統顯示將在20分鐘後抵達後才鬆了口氣，正要移開視線，提示音卻再度亮起。

——居然是封加密郵件。

埃絲特一開始以為是瓦西裡·謝羅夫本人發來的消息，仔細一看發信人詳情，並不是剛才的賬號。

她哼了一聲，想也不想地輸入一串密碼，淡藍光幕隨即鋪開，文字飛速滾動播放。

“諸君親啟：”

“我國生物項目受各國非議甚多，研究基地所損者亦多而又多。此次損毀之歐洲北部研究所為我國又一基地，今研究成果皆毀於一旦，機密武器亦泄露，下落不明。”

“下附詳細說明。”

“一白種女性，二十至二十五歲之間，外貌特征明顯，務必全力尋找，用儘一切手段，將其控製於我國政府密切監護下。”

落款人頭銜冗長，後麵還跟著北美政要們的簽名，可惜郵件雖然通篇英語，遣詞造句卻活像和非母語者有驚天的深仇大恨，埃絲特剛瞥了一眼就放棄了，直接向下滑到了最後。

【圖像解壓完成，正在加載……99%】

【警報！與後車距離過近！】

砰！

幾乎在圖片加載完成的瞬間，一輛自動駕駛的無人貨車自斜後方狠狠撞上了車身，全車防彈加固過的外殼居然沒頂住這一撞，直接偏離方向，重重拍上了支撐高空透明軌道的立柱！

軌道地麵登時出現了裂紋，埃絲特猝不及防，一頭撞上車窗玻璃。

應急程序啟動，迅速朝相反方向倒退試圖避開肇事車。

隻能說不愧是伊森的座駕。

“我流血了，”埃絲特抖著手，碰碰額角，“亞當，有人要害伊森嗎？”

“已為您請求最近的醫療設施，”亞當回答，“請您坐穩。”

小型貨車半個車頭都塌了進去，整輛車卻像是被無形絲線操控了，車輪吱吱亂響，對準即將離開的受害者再次撞了上去！

埃絲特被困在車座和前擋風玻璃之間，眼睜睜看著貨車另一側完好的車門打開了。

一個纖細人影輕巧落下，腳尖沒怎麼沾地就飄到了這邊，輕而易舉打開了變形的車門。

“是你哦，大明星？”

映入眼簾的是張笑盈盈的臉，金發，雙眼一藍一綠，像某種昂貴的貓。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奧爾迦·奧爾洛娃，俄羅斯人，喜歡跳舞和睡覺，我也看過你的電影哦，你確實演得……”

奧爾迦浮誇地歎了口氣，一伸手拽起瑟瑟發抖的埃絲特，緊接著做了個姿態優美無可挑剔的揮鞭轉動作，整個人旋即離地飛向了高空。

這隻有分化能力才能做到，不過埃絲特完全嚇呆了，並沒發現。

“不要害怕哦，我們隻是請你去做一個小小的‘試鏡’而已，”奧爾迦咯咯一笑，懸停在空中，“呃，往哪邊走來著？拉斐爾？聽得見嗎？是不是我的電流把線路弄壞了？”

拉斐爾？

埃絲特瞪大眼睛，劇烈掙紮起來：“放開我！放開！你以為銀色科技會找不到你們嗎？”

奧爾迦聳聳肩，果真一鬆手：“好吧。”

埃絲特尖叫一聲向下墜落，奧爾迦哈哈大笑，抬抬手指，像在玩遊戲一樣把小女孩提到了眼前。

她的指甲亮晶晶的，黃一個藍一個綠一個紫一個，小拇指的甲片上是一朵白色的花。

“聽話，”奧爾迦自後腰摸出一管針劑，“有糖吃。”

埃絲特不敢反抗，不能反抗，失去意識前所看到的隻有腳下不斷後退的大地。

空氣被電流擊穿，轟隆——

柳卓驟然睜眼，來不及閃避就地一滾，黑暗中隻能看見亮得可怕的電光。

“呼哧、呼哧……”

像大型野獸逼近，柳卓翻身躍起，謹慎地貼緊牆麵。

輕微爆炸聲連串炸響，一陣奇怪的腳步聲從另一頭傳來，沉重呼吸和踩在地板上發出的悶響混雜在一起。

這是旅館走廊。

確切地說，旅館三樓走廊儘頭，301的門外。

柳卓不自覺壓低身體，右眼血紅文字跳出：

[已錄入信息識彆：哺乳綱—真獸亞綱—食肉目——裂腳亞目—犬科—犬亞科]

[表現型異能：炙熱血脈]

難道是狼？

柳卓屏住呼吸，默數三，二，一……

一聲狂吼，腥臭氣味撲麵而來，柳卓繃緊肌肉飛身一躍，正好自它頭頂擦過，與此同時狠狠一拍門框上方！

哢嚓一聲，應急燈光大亮，下方情形一覽無餘，赫然是雙眼血紅、肌肉暴突的弗朗西斯！

但就算是分化者，被轟掉半個腦袋也該上老祖宗那兒報道去了。

柳卓輕巧落地，迅速站起身。

僅僅過去十幾個小時，弗朗西斯已經模樣大變，不但腦袋恢複原狀，雙臂和雙腿肌肉塊塊鼓起，鮮紅血管和亮藍電流交織在一起，不時在空氣裡擦出血一樣的火花。

柳卓嘶了一聲，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胳臂。

他不對勁。

然而弗朗西斯明顯喪失了意識，他抻長脖頸在空中劇烈喘息，片刻後歪過腦袋，血紅的眼眶裡劈啪爆出輕響。

“來吧，”柳卓說，“我不信你能打得過我。”

弗朗西斯喉間不斷咆哮，四肢著地撲了過來！

柳卓一閃身躲開，隨即深吸一口氣，一掌拍在他臉上，竟然活生生撕掉了一塊發燙黏軟的皮！

弗朗西斯被劇痛激怒，暴躁到了頂點，尖嘯一聲揮出一掌！

那聲音淒厲古怪得簡直不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但隨著這聲喊叫，他全身肌肉紛紛“噗呲”“噗呲”縮小溶解，快要爆出皮膚的血管經脈飛快退去消失。

而與此同時，柳卓腦中“叮咚”一聲。

[檢測到您體內有超常電流]

[未錄入信息，暫無法識彆]

——她賭對了。

變色龍分化者的死亡，是因為柳卓消解了，或者說，奪走了他的異能。

隻要觸碰到對方，她就可以搶走他們的能力。

因此碰到夢境中的物體後，那一重夢就消失了，而她隨之跌入下一層。

弗朗西斯的能力，則是增長原本的力量。

柳卓碰了碰門把手，屏障像水波一樣散開，露出門後正在瘋長的罌粟花。

尚未成熟的人頭果實雙眼緊閉，隨著枝葉飄搖。

身後弗朗西斯已經兩腳落地站了起來，姿態怪異，眼眶位置變成了兩道猙獰的暗紅印記，交錯成了一個巨大的叉。

危機沒有解除，他還在被控製！

柳卓反應迅捷無比，頃刻間一蹬地麵反撲上去，瞬間爆發的力量把弗朗西斯臉朝天摔倒，緊接著連袖口都來不及挽一下，隻聽啪！啪！

兩聲如同驚雷炸響，柳卓左右開弓，結結實實賞了他兩記耳光！

恐怕柳卓自己都不知道異能加持下居然真能有這麼大力氣，弗朗西斯七竅都在噴血，哪怕還有眼珠也飛出去了。

柳卓扯起他頭發，另一手扳正他臉：“我不想殺人，所以……”

弗朗西斯喉嚨咯咯直響，像是也變成了一顆人頭果實，猛然張嘴咬向柳卓指尖！

所幸慢了半拍，柳卓當機立斷，收回手，重重把他腦袋往下一砸！

走廊地麵龜裂出了巨大縫隙，連整個夢境似乎都搖晃起來。

誰也不知道門裡的罌粟花是不是正在蠶食房間主人的意識，必須找到畸變植物的本體。

柳卓站起身，雙腿陡然發軟。

時間不多，她的基因沒有變異過，超高電流沒有載體，勢必會灼傷內臟器官。

儘管生物學已經廢得差不多了，柳卓畢竟身無長物，連根筆都沒有，打死弗朗西斯耗掉的時間太長了。

還有維克多。

他在騙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