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陰氣聚集。一縷不知從何處來的紅色的微光穿過結界停到了葉儒和萬懷之間。微光在兩者之間盤旋了一會兒便朝著葉儒飛來。葉儒一個翻身的動作，微光彈到了萬懷的印堂中央滲入了進去。萬懷的眼球動了動，入夢了…

萬懷站在一個精美的宮殿裡，有西域風情的琵琶聲在宮殿裡回響，幾名麵容深邃的美女紗衣覆肩圍繞著他舞蹈。萬懷抬頭看去一位身披紫色鬥篷的美豔貴女自高台走下，目光中帶著焦灼：“葉儒，你怎麼才回來！當初你是怎麼跟我說的！”

才回來？這是哪兒跟哪兒。萬懷怔了一下，答：“我不是葉儒。”

對方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口氣中帶著不滿：“葉儒你這個怪東西沒有信用。我警告你，你若是不快點回來，我便把你想要的東西毀掉。”

萬懷看對方兀自說話，便忙順勢說：“你是誰？我去哪裡找你？”

豈料對方仍舊不接話，那女子的雙眸中閃過將士搏鬥的影像，她嘴角突然溢出鮮血：“葉儒，我好像等不到你回來了…”那聲音由憤怒轉化成了絕望。

出什麼事了？

“我去找葉儒！”萬懷著急轉身離開，然而走了兩步，他卻停頓住了。他去哪裡找葉儒，葉儒去了哪裡？頭暈目眩，他的記憶好像有點斷片了。

萬懷敲了敲腦袋，腦袋發出“梆梆梆”的聲音。微微一愣後，他後背發涼。剛才敲的不是自己的腦袋，他微微側目，一個骷髏從他身後繞到了身旁，骷髏頭轉著腦袋跟他對視。

“啊…”萬懷尖叫一聲退後了幾步，飛快的從身上翻找符咒。掏出符咒再抬頭的時候，周圍的美女不見了，宮殿裡灰蒙蒙的像是被一群強盜洗劫了一般。那具骷髏穿著貴女的衣裳，走到他的跟前，咬牙切齒地說：“ “葉儒，你騙我！”

一個骷髏要找葉儒，骷髏仿佛跟葉儒很熟的樣子。萬懷讓自己冷靜下來，把定身符貼到了骷髏的身上，那骷髏便不能動了。他說道：“我不知道葉儒在哪裡。我是葉儒的朋友，告訴我，出了什麼事？若是我見到了他，就告訴他。”

骷髏手腳伸展，她再次生出了血肉，擁有了美豔的容貌和絕世的姿態。在萬懷的震驚中，她撕下了身上的定身符，仰著高貴的頭顱，手中握著玉質的酒杯，說道：“琵琶美酒玉山遊，光陰百載未見休。哪見君心世無常，不見人心不見骰。”

萬懷微微一怔，這像是一首情詩。葉儒該不是欠了桃花債吧？就在思考間，那美豔女子看向萬懷繼續說：“你竟然真的不是他？找到他，告訴他，我在找他。”

美豔女子的頭顱給“哢嚓”一聲折斷了，掉到了萬懷的懷裡。萬懷瞪大了眼睛：“啊！”頭顱上的眼珠子轉了轉，咬住了萬懷的脖頸。

“葉儒！”萬懷恐懼地放聲大喊。

天色將亮未亮，空氣中帶著冷意。萬懷睜開了眼睛，心臟卻突突突跳個不停。幾秒鐘後，他的心臟跳速恢複如常，歪頭看向葉儒，葉儒還閉著眼睛尚未醒來。萬懷想到夢裡的美豔女子，搖搖頭。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日有所曆，夢有所感。他作為特殊的存在很難擁有正常的夢境。他悄悄地起身垂釣，準備早飯。

萬懷一連釣上來三條魚。他放生了一條，留下了兩條烤著吃。這是難得的好運氣，他奇怪地看向周圍，身邊的那些孤魂野鬼竟然不見了。奇怪之餘很快就明白了，可能是葉儒把他們趕走了。

就在萬懷烤魚的時候，葉儒起來了，他用法術融化了湖水洗了洗臉，坐到了篝火旁，接過萬懷遞來的魚，不經意地問：“昨天夢到了什麼？”

萬懷詫異地看向葉儒，他這也知道？

葉儒咬了一口魚肉，滿意地點點頭：“味道不錯。”

葉儒說話輕飄飄的，萬懷感覺自己再不接話就不好了：“有一位美豔的姑娘在找你，她還給我念了一首詩。”

“詩…什麼詩？”

萬懷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好像是…琵琶美酒玉山遊，光陰百載未見休。哪見君心世無常，不見人心不見骰。”說完，萬懷又想到了一些話，“她還說你若是再不去，就毀掉你想要的一個寶貝。”

“果然是那個瘋婆娘。”百年了，自己也是正好要去找她的。縱然不想去，可為了自己總是要去一趟。葉儒緩緩說道：“一會兒，我們去一趟樓月城。”

萬懷從書中看到過樓月城這個地名，他點點頭，隨後問：“既是要去，能告訴我是發生了什麼嗎？”

“昨夜你的夢便是樓月女君武胥的傳信，她應當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我們且去看看。”葉儒說。

萬懷微微訝異。他對“樓月女君武胥”這幾個字眼有些印象，《國君史》中專門有一小節講了這位女君的生平。她是一個小邦的公主，曾為自己的城邦做過質子，也曾挽救自己的城邦於危難，更是廣開商路，讓所管城邦風光幾十年，成為從古至今唯一的一位女君。她雖然不是一國之君，卻靠著她的智慧和貢獻獲得史官的認可，將她與其他的國君寫在一本書上。隻是，她所在的城邦早已湮滅於八十年前。

他微微蹙眉，問：“這位樓月城的武胥女君早已死於內亂了，怎的還能傳信？”

葉儒比他更詫異：“什麼時候的事情？”

萬懷篤定地說道：“《國君史》上寫的是八十年前。”

“這八十年我都在處理一件事，竟是不知樓月城已經沒有了。”葉儒緩緩說道，他說的事情指的是“吃白衡”的事情。“既是有傳信，我們還是要儘快去看看怎麼回事了。”葉儒雙眼中的黑霧莫名地翻滾起來。想到樓月城沒有了，他有些焦慮。

“你的眼睛…”萬懷大驚。那裡麵像是掀起了驚天的波浪，把葉儒的整個眼白給遮住了。

“你在馬車上等我，我一會兒就過去。”葉儒說完閉了閉眼睛，靠著神力把眼中的翻滾的黑霧壓製了下來，他的眼睛恢複如常，但裡麵充溢著幾縷血絲，看上去十分狼狽。

萬懷坐在馬車上，心中有些感慨。葉儒曾說自己的眼睛受傷導致了黑霧的產生，但自從葉儒上次徒手接下城隍的利刃時，他就覺得葉儒眼睛裡的黑霧不是受傷才有的那麼簡單。或許，眼睛裡的黑霧跟他是惡魂相關。葉儒很介意自己的身份，不肯跟自己多說什麼。萬懷隻能乾著急。

或許是自己還不足以讓他信任，等到葉儒真正的相信自己，那便會告訴自己，他眼睛中黑霧的秘密，自己自然也能夠跟他一起化解他眼中的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