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老爺閉了閉眼，語氣沉重：“我知道是姐姐做的，我也能猜出來，她吃了妹妹，妹妹舍不得離開，兩人融合，姐姐便有了妹妹怎麼死的記憶。姐姐是在給妹妹複仇。”
“如今最重要的問題是送她們輪回。”萬懷抬頭問：“你應當有送她們輪回的能力，為什麼不去做呢？”
城隍老爺凝視著萬懷：“綺星的神智不清晰，再者，她吞噬了一個魂靈，這讓她無法轉生。即便我看儘了天下之書，也沒有找到辦法。”
“好，這個問題我來想辦法。無論這個問題是否可以解決，我都要跟你說明白一件事，關於那些的村民，我和葉儒是不可能殺他們的，但你必須去殺他們。”
“不可能，我不能動手。”城隍一口拒絕，“若是你們不動手，我便把他們交給天命。”也便是其他能動手的人。
“你是神仙，以上天之命惠澤人間。”萬懷不解，“你不就是天命？”
“這話若是辯論倒是還有些道理，但這些道理未必能過天上那位至尊之神的道理。當然若是我殺了人，葉儒大人你可願意為我擋在身前攬下此事。”城隍想要一個替罪羊。
“憑什麼？”
”你看啊年輕人，葉儒大人不願意。我也不能為了這等事把自己的一身功德搭上。你既然是如此堅持，便也隻能你去殺了那些人了。否則便按照我說的，看天命安排。”難得的慈善之人，城隍還是想激一激這位少年人。
萬懷雖是善良卻不傻，他非常明白城隍的目的。他說：“城隍老爺，我倒是想替你殺了他們，可是我不太會殺人。但是我可以用一些法咒，引來一些孤魂野鬼日日入夢，讓他們餘生難眠。”
人之生死雖是大事，卻是容易之事，但生者心中有鬼，鬼日日敲門，則是最為恐怖之事。
城隍老爺恍然，自己若是早有此想法，便也不至於此了。他翹起大拇指：“這可比直接殺了他們有意思多了。”城隍老爺有點覺得萬懷是在裝單純，他欲言又止。
“那你為什麼要編另一個故事騙我們呢？”萬懷重提舊事，城隍老爺歎了口氣說，“自然是想看你是否有解決這件事的能力。”城隍老爺故意用了“你”而不是“你們，避免惹著葉儒，“如今一看你十分有本事。”
這話聽起來像是哄小孩，既是欺騙，自己也沒有證據，那便不需要再去深究。謊言總有見天日的時候。
萬懷看向一直未曾說話的葉儒：“我想單獨和你聊聊。”
葉儒饒有興趣的看向萬懷，心想他會跟自己聊什麼呢。
城隍老爺看看萬懷，又看看葉儒。他有點擔心這兩個人鬨出幺蛾子。卻不敢說話，隻能看著兩人離開百神殿。
時已至深秋。夜晚的溫度讓萬懷打了個噴嚏，他和葉儒在城隍廟的屋頂，一個端正的坐著，一個慵懶地躺著，月光照亮了兩人。
萬懷看向葉儒：“人心就是這樣，有好有壞，有明朗有陰暗。可是總是做不到邪不能勝正，所以無論是這裡，還是我的家鄉，都很讓人失望。我能見人所不能見之物，必要承受此般本事的義務…”
“什麼是義務？”葉儒歪頭問，嘴角含笑，他竟是真的認真在聽。
萬懷想了想：“義務就是我得到了一個本事後，應該為此交出一些東西。這便是義務。”
葉儒笑：“原是這樣。”意味深長。
萬懷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便繼續說：“ 我在這個世界無牽無掛的，做些許有損陰德的事情，或者是不為規則所容的事情，也無礙。但是我不知你是否也如我這般，所以，我想問，”萬懷目光炯炯，情感真摯，“雖然我們說過一些狠話，但之前那些都不做數。我想聽你現在說，你是否願意與我一同救那少女，懲戒惡人？”
“你那法子不算損陰德吧？”葉儒不答反問。
“對人造成了傷害，總歸是受一些影響的。”萬懷歎了口氣。
“若是如此，我不是早就同意了？葉儒想說，然而，他想到自己曾說是被迫與他幫助城隍。也便是理解了他有此認真一問的原因。
葉儒抬手掃去萬懷身上的寒露，麵容散漫，嘴角含笑，宛若春風。他說道：“恩人，你這話說的可是見外，我們既然是朋友，那自當並肩而行。至於你說的什麼無牽無掛的，我本就一人獨行於世，一人便是所有。”
萬懷有些感動，也有一些溫暖，甚至有一些輕鬆：“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了葉儒。”
“謝什麼？”
“你讓我覺得沒有孤立無援的感覺。”萬懷搓搓手，讓自己暖和一些，他看向葉儒，葉儒的笑容讓他心中溫暖。他此時此刻非常想要把自己的來路告訴葉儒，可是，他不確定葉儒願不願意聽他囉嗦這些東西。他對上葉儒如同春光一樣的目光，當然這是他所認為的。然後看向月亮。此時雖然是天黑，可他的世界卻有明媚的陽光。
正在出神間，葉儒慵懶的聲音落入耳中：“躲在那裡做什麼，明明是個神仙卻偏要把自己搞得像個賊。”萬懷朝著一個方向看去，城隍老爺正躲在一片陰影裡，貓著腰看著他們。一雙眼睛晶亮雞賊。
城隍老爺聽到葉儒的招呼，從角落裡小心翼翼地小步跑到兩人麵前，找了個瓦片穩當的地方靠著。城隍老爺尷尬地笑了笑：“什麼都瞞不過葉儒大人。”
“你身上的檀香味道，都要漫出幾裡路了。”葉儒嘴角勾了勾，斜看了他一眼。城隍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嘿嘿一笑。
萬懷目光澄澈，溫聲詢問：“城隍老爺，你怎麼躲在哪裡，是有什麼事嗎？”
城隍老爺舔了舔嘴唇，滿臉堆笑：“看你們不睡，便來瞧瞧是不是缺點東西，好吩咐小童給你們備上。”
葉儒懶散的整理了一下袍袖，漫不經心地說：“是擔心我們撂挑子不乾了吧？”
城隍老爺連忙擺手：“沒沒沒。我怎的能如此思待兩位。我這裡的事情全就仰仗兩位了。”
城隍老爺目光精亮，對著他們作揖。
萬懷的命本身就薄，再有身份貴重的神仙作揖，容易折壽，他悄悄地往邊上挪了挪，然後對城隍老爺說：“城隍老爺，我們義不容辭的。”城隍老爺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