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掀開了鍋蓋子，肉湯帶著濃鬱的香氣。婆子咽了咽口水，端著肉湯出了門，拐個幾個彎，把肉湯放到了一個房間裡的門口。房間的門從外麵鎖著，門下麵有一個小洞。一雙長瘡的手從小洞裡伸出來，取走肉湯。

裡麵傳來咀嚼和喝湯的聲音。片刻，裡麵的聲音傳來：“恩人，你有見過我的姐姐嗎？”萬懷聽得清，那是綺月的聲音，她雖然是妹妹，可她的聲音總帶著幾分的懂事和成熟。

外麵的婆子臉上的肌肉動了一下，露出陰邪的笑容：“不是在你的肚子裡嗎？”

惡人膽大包天的時候，就不是人了。

屋子裡迸發尖叫聲，天黑了，烏壓壓的人站了一片，他們沒有蒙麵，把麵容暴露在黑夜。一個身受重傷的女孩而已，沒有什麼可怕的。直到屋子裡沒有了聲音，老者示意身邊的人推開了門，裡麵沒有綺月的蹤跡。地上一灘血通向被鎖的窗戶，窗戶上都是血，像是被什麼東西扒拉開來，隱隱地看到一些肉皮。

人們順著血跡找到了廚房裡，廚房裡綺星的半身骸骨不見了。案板上丟失了一把菜刀。

視野突然消失，萬懷停了下來，雙眸變成了正常的黑色。他來不及跟葉儒說原因，就趴在一旁吐了起來，太惡心了。後背被什麼人拍了拍，他好受了一些：“葉儒，多謝了。”

葉儒點點頭：“不如明天再看。”

“我好看，繼續吧。”萬懷不想之後再出變數，他再次握住了屍骸，瞳孔變成了青色。

再看到綺月的時候，是在山裡。看風景像是雙生崖。她躲在一個山洞裡，解開衣服，用菜刀緩緩地劃開自己的肚子，她一邊笑一邊哭，把自己的胃從肚子裡扯出來，切開，把裡麵消化了一半的肉捧在手心，她嘴角沁著血，呢喃：“姐姐…姐姐…”

沒有人幫助她，很絕望。

片刻，一個白色的身影在眼前劃過，葉儒出現在綺月身旁：“這是什麼意思？”萬懷訝異，葉儒竟是能進入到以前的時空。然而，那個身影蹲在地上，淡淡地看著奄奄一息的綺月，“將死之人有何執念？”

“我想姐姐活著。”綺月聲音微弱，“我也想活著。”

葉儒輕笑：“你倒是貪心，救你倒也不是難事，隻是你的姐姐，人所需要的皮骨都沒有了，想要複生有些難。這樣吧，我把她的靈魂送到你身邊，陪伴你如何？”

綺月感激地點點頭：“多謝神仙哥哥。”

葉儒抬畫符手召喚綺星魂靈，說道：“我非神仙。”

一個召喚，綺星的魂靈回到了綺月的身旁，作為半身的魂靈，葉儒賜予她完整的身體而後，他那雙瘦長的手拂過綺月的傷口，她的身體肉眼可見的愈合，她撥開了綺月的眼睛，輕輕一點，綺月擁有了看到綺星魂靈的能力。

萬懷感慨：“好厲害，葉儒，你能拉我進去嗎？”進入他們的時空裡。裡麵的葉儒沒有聲響，他的耳邊卻有一個縹緲的聲音：“我在你旁邊。”

萬懷這才想起，葉儒曾跟那女孩有一麵之緣的過往。他尷尬一笑，繼續看著時空裡的景象。綺星和綺月在山裡住了下來。

沒幾日，綺星總是嚷嚷著頭疼，骨頭疼。綺月想到了她的骨骸還暴露在外，人的骸骨入土才能為安。於是她從後山徒手刨出了一塊巨石，幾個月的打磨成了一塊墓碑。墓碑上麵得有名字，綺月便下了山。她從山下的農戶家中偷了衣服和圍巾。換了衣衫遮住了麵容。到了山下的貨品鋪子裡采買筆和金粉。

鎮子裡的住戶幾乎人人都認識，見到了陌生人便是帶著探問地目的上去寒暄。綺月到底是個孩子，沒有城府，三下兩下就被問出了問題。就在她要出城的時候，被鎮子的人用魚叉攔住了。那些人扯下了她的圍巾，有人驚呼：“她就是那個叫綺月的一體雙生女！”

也有人想了起來：“啊，半個月前那個邪祟！那個逃跑的邪祟！”

萬懷第一次見到一群人一人一把刀，把一個女孩剁成了屍塊。地上的血像水一樣朝著四方漫延，浸入土壤裡。女孩的頭骨看著雙生崖的方向，嘴裡念著：“姐姐。”

那群人把女孩的屍塊丟到了山裡。山裡的狼群吃了女孩的血肉，餘下了女孩的屍骨。

那年鎮子上有了一場地震，人人都說災星死了，這場地震後便再無禍事。隻有城隍那個小老兒一路跑到山裡，把那孩子的屍骨埋到了後山未有人煙的地方。在那裡他遇到了綺星的魂靈，魂靈遊走在山裡，嘴裡一直念叨：“綺月，綺月，你去哪兒了妹妹…”

城隍找到了綺星，慈祥地麵容裡帶著蒼涼：“你沒有被陰官帶走，也是天命憐愛。如今你的妹妹死了，我把她埋在後山。你去找找她吧，看看她的魂靈是否還能回到這裡。”綺星的魂靈點點頭，城隍凝視著綺星，語重心長，“來這世間有很多的不如意，若是哪一天釋懷了，就告訴我，我送你入輪回。若是始終耿耿於此生所遇，那就留在這裡生活吧！”

城隍抬手驅散了這裡所有的猛獸和遊魂，隻留下了綺星。綺星沒有走，她摸摸頭，雙眉收緊：“我頭疼。”

“你不是人，怎的會頭疼？”說完，城隍就明白了，“還沒有入土為安啊！”

城隍跟著綺星到了山洞，找到了綺星的半截屍骸，屍骸暴露在空裡，卻乾乾淨淨的沒有招蚊蟲，還被擺好安放在枯草裡。屍骸的旁邊是一個打磨好的方石，石塊上已經刻好了綺星的名字。城隍心中了然，彷徨的仰頭看看天，似乎想跟老天爺說點什麼，可到最後，他溝溝壑壑的掉了一滴眼淚說：“真是想殺人啊。”

城隍心中早已滄海桑田顛覆了一番，綺星神色茫然，城隍看看屍骸，把他們包起來，對綺星說：“星星，跟爺爺走吧。一會兒就不頭疼了。”

綺星竟然毫無防備地跟著他一路到了後山。城隍把綺星和綺月的屍骸放到一個坑裡，埋了起來。他坐在地上，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筆，給石碑描了描邊，然後在墓碑上撒了些土，擋住了這些字跡，隨後把墓碑安放在屍骸埋葬之地的上麵，將他們的屍骸壓在下麵。

但很快，城隍爺把墓碑挪到了一個稍微遠一點的位置：“總不能讓人根據墓碑找到你們的位置，再把你們挖出來。”

墓碑距離屍骸有些遠，但總算是發揮了一點作用。沒一會兒，綺星的頭不疼了，她坐在墓碑旁邊靜靜的等待著綺月。很快綺月回來了，她穿著對襟襖，脖子上有一條血色的痕跡。

綺月說：“姐姐，我下山給你買東西去了，但是我迷路了。”她忘記了那些恐怖的經曆。

綺星期待的問：“你給我買了什麼？”

綺月撓撓頭：“我忘了。”

綺星笑嘻嘻：“不要緊的，你能回來就很好了。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遇到了城隍老爺，但是城隍老爺是一個騙子。她說你死了呢！”

綺月有些氣呼呼地說：“他才…”話說到一半，兩人聽到了嗚咽聲，兩人轉頭去看，竟是城隍老爺在哭，他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在地上，浸入綺星和綺月的屍骸裡…

城隍老爺抬了抬手，雙生崖的周圍起來一層迷障，當迷障散去，便留下了一座雲煙霧繞的山體，這是一個陰官無法看到的山…

再之後，便是一個晌午。一位采石工出現在雙生崖後麵，他挑選石頭的時候，看到了墓碑。隨後便看到了墓碑上的字。他一錘頭打下去，墓碑沒有碎，但他像是被什麼控製了似的，對著自己的手臂狠狠的砍了下去。他哀嚎著，血液沾染到了墓碑上。

這便是墓碑上有他的畫麵的原因。隻是他那般的無法自控，應當是跟綺星綺月的魂靈有關。

畫麵消失了。

萬懷睜開了眼睛，已經是中午了，抬頭看看天，天很藍，很美好。但是他的心情有些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