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星和綺月是被人害的，”萬懷咬牙說，他的胸口起伏，既是憤怒又是痛苦，“那些人的死去，就是綺星和綺月的報複。太壞了，那些人太壞了！”

“嗯。”葉儒點點頭，看到了不知何時滾落在地上的陶瓷娃娃，他點了點陶瓷娃娃的額頭，陶瓷娃娃變成了小女孩，雙目彷徨地小女孩眼角有一顆不易察覺的痣，跟妹妹綺月很像。她的耳上有一個膿包，跟姐姐綺星很像。

“她是魂靈，不能在太陽下曬著。”萬懷急忙舉起衣角給小女孩遮陽。

“有了城隍老爺的庇護，這個魂靈自然是不怕白日的。”葉儒說道，萬懷試著拿開衣角，果然小女孩可以在陽光底下自由活動。

葉儒想到了什麼，凝視著小女孩，故意套話：“你是妹妹，也是姐姐。你是綺月也是綺星。是什麼讓你們變成了一個魂靈？”

小女孩聞言抬頭盯了葉儒一會兒，飛快地搖搖頭：“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件事恐怕還是要問城隍老爺了。”萬懷想到了出現在畫麵裡的城隍。那個城隍一定是隱瞞著什麼。有葉儒在，不怕城隍老爺不說實話。

葉儒也是有些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跟城隍老爺有些關係。那個在人間千錘百煉的老東西竟是把心機用到了他的身上。葉儒輕輕地點了一下小女孩的額頭，小女孩變成了一個陶瓷娃娃，重新回到了萬懷的手上。

＊

月圓之夜，卜算無二。城隍給自己算了一卦，就此月有一劫。是為生死劫。

城隍老爺黯然地坐在高位上，看著眼前的香燭燒儘落在香案上，像是有心事。他哎了一聲說：“童兒，老爺我有些害怕。”

蹲在城隍老爺身旁的小童仰臉問：“老爺怕什麼？”

城隍老爺透過窗戶看著遠處的鬆樹，鬆樹上係著紅色的許願帶：“我害怕這裡的百姓繼續死，也害怕受冤屈的人無法沉冤得雪。更害怕老爺我的一些事情…”事情傳出去。然而，麵對小童，他還是把最後一句話咽了下去。

用僥幸求生機，是一個讓他很不安的事情。

小童困惑：“老爺，你是說不忍心那些傷害綺星綺月姐妹的壞人受到報複嗎？可是，你不是說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果百姓是壞的，那就應當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這個問題跟他擔心的問題相比，都不算是問題。可這個問題也是需要一個答案。

城隍老爺問：“若是有人說，壞的百姓也是老爺的孩子。老爺應該怎麼回答呢？”

小童想了想問：“老爺，如果我是壞的，你會殺了我嗎？”

我不會殺，但會讓天命去定生死。天命便是我之外的人的手段。那些手段受命於天！城隍老爺微微愣神，恍然：“你倒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再問你，若是我真的動手了，那彆人質疑老爺心中無慈悲，老爺應該如何回答？”

小童想了想：“殺了壞人是老爺對好人的慈悲，也是對壞人的慈悲。”

“對壞人的慈悲怎麼講？”

“讓他少一些殺孽好少些磨難。”

城隍老爺凝視著小童，點點頭：“這些年，你倒是有些長進。去瞧瞧老爺房間裡的書，你以後也是要做正經神仙的。”

小童靠在城隍老爺腿上撒嬌：“老爺，我給老爺這樣的正經神仙做小童就很好了。彆讓我讀書。”

城隍老爺拍了拍小童的腦袋瓜：“老爺會老，你得有自己的路。”

小童有些不高興，可還是點點頭，跳下香案走到門口又被城隍老爺叫住：“若是葉儒大人和他的朋友來了，找我的話，讓他們來這裡。不找我的話，就讓他們隨意。”

小童：“是老爺。”

＊

萬懷把一體雙生女的屍骨搬到了馬車上，帶著葉儒駕車回到了城隍廟。城隍廟門口的小童看到了他們，迎接他們回來。

萬懷拴好了馬兒，對小童說：“我們想見城隍老爺，這會兒老爺有空嗎？”

小童畢恭畢敬地說：“城隍老爺在百神殿，我帶你們去。”

萬懷困惑：“不需要跟城隍老爺通報？”

小童：“這是城隍老爺早先跟我說的。”

萬懷看向葉儒，葉儒點點頭：“去見見。”

月光落在投金池裡熠熠生輝，萬懷的目光晶亮，城隍老爺大概是知道他們回來便是要找他的。他們很快就要知曉一體雙生女的事情全貌了。

“看好他，彆讓他自殺了。”葉儒不疾不徐地提醒他。欺騙他不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萬懷仿佛看到他眼中的黑霧動了起來。

“葉儒，你等等。”萬懷叫停了葉儒的腳步，葉儒轉身看向他。一身白袍，隨風舞動。萬懷小跑到他跟前：“你的眼睛裡好像有東西，我給你看看。”

葉儒驟然一驚，想要往後退一步，萬懷卻先一步用手輕輕的拂過他的眼睛，翻開他的眼皮，對著他的眼睛輕輕地吹了吹。葉儒這一瞬間感覺的有一陣風在心裡掃過。片刻後，他的手心又生出了一股力量，就在他的手繞到了萬懷的身後，要拍在他的後腦門上的時候。

“還是不行啊。”萬懷嘀咕。

葉儒的手微微一滯問：“什麼不行？”

“眼睛裡的黑色絮絮像是長在了裡麵。”萬懷看上去很是為難。

葉儒故作輕鬆地笑：“眼睛受過點傷，等傷好了，眼睛便也好了。”葉儒收回了手，方才他以為萬懷要對他做什麼呢！可如今看，他一個心眼了了的人對他能做什麼呢？葉儒勾了勾唇角，好些年沒有見過如此單純良善的人。若是能給他培養出惡魂，該是多麼有趣的事情。

小童推開了百神殿的大門，大門有些年頭了，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萬懷和葉儒踏過了門檻，進入到了一片雲煙霧繞裡。

小童站在門口，畢恭畢敬：“老爺，葉儒大人和他的朋友到了。”

葉儒沒有反駁，他已經接受了這個關係。

小童離開，萬懷穿過這片雲煙霧繞，對著高台上的城隍老爺鞠躬：“城隍老爺，我們找到了一體雙生女的屍骸，窺探到了他們的經曆。可在他們的經曆裡，我們看到了你。所以，想問你要一些消息。”

城隍老爺睜開眼睛，眸色渾濁。他畏懼葉儒，所以不看葉儒，而是注視著萬懷，聲音冷淡：“你想要什麼消息？”

萬懷拿出自己的記錄本，在城隍老爺震驚的目光中，一項一項地讀了起來：“第一，城隍老爺明知一體雙生女的真相，為什麼還要編一個假故事給我們。第二，那些人殺綺星和綺月的真正目的是什麼？第三，我這個陶瓷娃娃，究竟是綺星還是綺月？

萬懷把陶瓷娃娃放到了香案上，陶瓷娃娃像個不倒翁一樣搖晃，嘴巴裡傳出聲響：“我是姐姐，我是妹妹…”女孩的聲音在百神殿裡傳響，城隍老爺的心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