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表情神秘，湊向前去：這件事還要從好幾年說起。他們夜裡趕工挖山體的時候，出了件怪事，有人看到了一個紅衣小女孩。據人說，那個小女孩佝僂著背，穿著對襟襖，蹦蹦跳跳的，很是詭異。工人信鬼神，便知這不是好兆頭，便在白日裡多找了些人，一起儘快把需要的石階都運走了。可是從那之後，不知怎的，參與那次運石的工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消失一個。再回來的時候，就是一具屍體。不是少了腳，就是少了腿，少了脊椎。總是，身上總是要少一些什麼。如今，參與搬運的工人，已經死絕了。
“你為什麼還在呢？”萬懷露出困惑神色，他身上沒有特彆的氣息。
匠人微微一怔：“你這是說話怎麼讓我覺得你在…盼我死？”
萬懷擺擺手：“不不不，我是好奇，你不也參與搬運的工人嗎？”
匠人搖搖頭：“我們是匠人。匠人的意思就是把巨石打磨成我們想要的樣子。工人才要搬運石頭。”
葉儒坐在茶館外攤的椅子上，托著腮，似乎在想著什麼。
萬懷給了匠人些銅板，跟匠人說明了自己隻是想打探一些消息的事情，算是道歉。匠人卻把銅板還給了萬懷，憨厚地笑：“小老爺，我們這裡有很多的窮苦的人，如果可以，就把這些錢給那些窮苦的無以為生的人吧。”
萬懷覺得他很高尚，第一次見到自己明明過得不如意，還要幫助彆人的人。這激起了他的憐憫心，他把錢塞到了他的手裡，認真地說：“你放心，你就是窮苦的無以為生的人。”年近七十，還要從事如此辛苦的工作，他很同情。
匠人一直覺得自己還是鎮上富足人，但讓他這麼一說，他臉上的肌肉抖了抖，帶著銀錢默默的離開。半路還回頭看了萬懷一眼，低聲了說了句什麼，萬懷抬頭問葉儒：“他好像在說話。”
葉儒微微笑：“嗯，罵你呢。”
萬懷困惑：“我沒怎麼著他吧？”
葉儒抬手遮陽：“你罵他了。現在你們扯平了。”
萬懷沒有搞明白自己罵他什麼了，他不想再想這種問題了。人類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麵對彆人的好意，總是用最強的刺去攻擊發出好意的人。無愧於心就好。
萬懷決定回郊外的那座山去看看是否能找到姐姐的屍骸。一體雙生女本身就是一體的，姐姐死了便代表著姐姐從身體上剝落下來，很疼吧。萬懷皺了皺眉。
萬懷和葉儒走在回去的路上，月光將萬懷的影子拉的很長，萬懷低著頭，沒有看到葉儒的影子，想到他連疼痛是什麼都不知道，心裡又疼了起來。葉儒這麼好的人怎麼能這麼可憐，萬懷抽了抽鼻涕。
“怎麼了？”跟著並肩行走的葉儒問。
萬懷發自內心地說：“心疼你，希望老天爺能再多給你一些好運氣。”
他最厭惡的一個人曾說過類似這樣的話。聽著著實惡心，發自內心的厭惡。葉儒雙眉緊了緊，有些演不下去了。要不直接吃了他？但是他轉念，吃了沒有惡魂的東西會生不如死。再忍忍，把他培養成黑心黑肺的東西再吃。
話還是要接下去：“為什麼？”
“因為你受了很重的傷卻感受不到疼痛。”
“這…”管你什麼事。
話沒有說出，萬懷又說：“以前你很少跟人打交道吧？”
“對。”葉儒麵對他的問詢有些打怵。
“那我懂了。”萬懷說，“大概是很少跟人接觸，不懂七情導致的。以後我再你身邊，會把一些人氣兒給你，這樣你就懂得疼痛了。”
“懂疼痛有什麼好？”
“證明我們是正常的生靈的。任何情況下正常太可貴了。”萬懷停下腳步，葉儒也隻能跟著停了下來，“我抱你一下，給你過過人氣兒。你看行不行？”
“自然是可以的。”葉儒正顏，心想能說此話之人當不是簡單的人物，他當時有彆的意圖。就像是那個人說那話成心就是為了逼迫自己遠離他。所以，他要看看這人的意圖。
葉儒停了下來張開了雙臂，萬懷輕輕地抱住了張開雙臂的葉儒，他已然準備好若是對方對自己做些什麼，便要讓他立刻斃命。
萬懷輕輕地拍了拍葉儒：“感受到了人氣兒了嗎？”
萬懷的聲音像一陣風一樣在他耳邊輕盈地閃過，讓他的心突然柔軟了一下。但也是僅僅一瞬的事情。
萬懷鬆開了葉儒，葉儒有些難以理解萬懷的意圖，但是他對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有了一點興趣，他對萬懷愈加的好奇了。
“你沒有人氣兒，如何讓我感受到人氣兒？”
“人氣兒不是氣兒，是一種感覺。”萬懷緩緩的說。“就像是我抱你，這是朋友之間才有的行為，一擁抱就知道感情深不深。總之，是一種生靈之間共有的情緒。”
葉儒這一刻有些困惑了，他說的是朋友？朋友不是一種食物？這跟自己見到的不太一樣呢！
萬懷和葉儒回了城隍廟外找到自己的馬車。萬懷出於禮貌跟城隍老爺打了個招呼，城隍老爺卻一把將他拉住，眼裡帶著怒意：“都是你給我闖的禍！把鬼魂給我帶回來了！”
“什麼啊？”萬懷一臉懵。
葉儒往裡麵瞧了瞧，看到了那天夜裡爬車的紅衣小女孩，女孩手挽鬢發，葉儒說話輕飄飄的：“是墓碑引來一個小姑娘啊！” 自己的驗證果然是對的。
萬懷看到小姑娘的模樣，心中恍然，之後詫異地盯著城隍老爺：“你是神仙，怕鬼？”
城隍怒氣衝衝：“我怕個神仙鬼！見著人就喊姐姐，妹妹的，拉著我的小童就啃。小童身上都是牙印。若是其他鬼也就算了，可聽著他總是喊姐姐妹妹的，就覺得跟那個一體雙生女有關係，老爺我動都不敢動，你快去看看！”
萬懷飛快地到了城隍指的房間裡，紅衣小女孩蜷縮在角落裡背對著他，小女孩嘴裡念叨著：“我數三二一，可要是找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