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凝視了萬懷片刻，他似乎在思考，隨後他的目光有了變化，恍然：“我該克服心軟的毛病，殺了那些忽視我的人。你的確有些智慧。“

萬懷的大腦停滯了一下，腦子裡的聲音輕笑一聲，像是嘲諷。

萬懷心想他隻是想錯了方向，還要拉他一下：“你當忽視他們的存在，做你應該做的事情。誰也沒有說，一個國家不能有兩個專注不同方向的強大的王子。”

“什麼意思？”

“他若為王，你可為守護邊境之將。他若擅武，你便擅文。他若明辨是非，你便擅長周到善後。總之，你們都有自己的優勢。”

白衡微微訝異，就在他沉思間，他眉間的戾氣逐漸消散。接著，他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他痛苦地蜷縮成一團。萬懷抬手去撫平他的五官，拍著他的背後緩解他的痛苦。片刻後，白衡的麵容舒展開來，但那早已是另一張麵容了。

萬懷往後退了一步仔細看：“咦…”

白衡看向萬懷：“什麼？”

萬懷驚詫於這種神奇的變化：“你的臉…你看看你的臉…”那又是誰的臉？他還害過誰？

白衡快速下了台階，去往地宮。萬懷看著他離開的方向，那個身影不斷的變得高大，他的腳下有了腿和腳，他的身上也開始彌漫出一股死魂的氣息，萬懷如夢初醒：“原來如此。”

萬懷跟著他到了地宮，看到白衡匍匐在水池裡，看自己的麵容，那是一張真正的屬於白衡的臉。他震驚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麵容，麵容沒有變化。他轉回萬懷麵前，挺起自己的胸脯，俯視著小小的萬懷：“你好像很厲害，那你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我說的也不一定對，我把自己的推理跟你說，剩下的自己判斷。”萬懷認真地說，“當你接納了自己的所有，你就會成為你自己。你看看你的雙腿和腳，也好了。你如今不是怪物了，是完整的靈魂了。”

白衡低頭，愣住了。這才注意到他的雙腿和腳長出來了。接受不完美的自己，釋然那些外來的傷害，就能恢複最初的樣子。這不像是一個詛咒，像是一個考驗。

“我是不是要謝謝你？”白衡狂傲地俯視著矮小的萬懷，麵容在光影裡晦明晦暗，像是在醞釀什麼。但是很快他又沉浸在自己恢複麵容的喜悅裡。

“嗯，可以給我一顆夜明珠嗎？”萬懷期待地看著他，並沒有察覺白衡的變化。

“滾吧。”白衡踹向他，然而，白衡突然跪到了地上，他的額頭是豆大的汗珠，他咬牙：“她來了。”

萬懷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是誰？”

“宋棲。”白衡想要站起來，但雙腿像是被誰打斷了一樣，無法上力。他咬著後牙槽，怒不可遏。“我死前，最後聽到了她的聲音，肯定是她把我害成這樣的…肯定是她！”

萬懷左右看看，密室也沒有打開。宋棲的魂靈因屍骸沒有移動的緣故，被困在密室裡無法走出。所以，白衡為什麼說他來了。白衡抱著腦袋，痛苦地大喊：“彆唱了，彆唱了。”他像是聽到了什麼。

“我們先離開這裡。” 萬懷攙扶著白衡朝著地宮外麵走去，經過千裡江山圖的時候，他感覺白衡在發抖。萬懷加快了腳步，可是腳步像是灌了鉛一樣走不出去。

被東西控製住了。萬懷問一直在腦子裡說話的聲音：“能不能幫幫我。”

聲音說：“宋棲不會害你，跟她有仇的人是白衡。”

竟然真的是宋棲，萬懷不解：“可她怎麼有能力突破那個石門？”

“這附近有她身體的一部分，或者有她經年累月用過的東西。可以讓她附著。”

然後那個聲音就沒有聲音了。萬懷和白衡站在千裡江山圖前，兩人對視一眼，萬懷從白衡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嗯？”萬懷誠摯地發問，“你敢跟屍體結婚，為什麼害怕人皮做的千裡江山圖？”

白衡握緊了拳頭：“這張圖上有宋棲常用的香粉的味道，這是宋棲的皮。當我拿到它的時候，再一次聽到了宋棲的聲音…她說，妾祝君王萬壽無疆…即便把它丟掉了，可這個聲音一直跟著我…我最後一次聽，是經過一個河邊洗臉的時候，這個聲音又響起來了，手裡還多了千裡江山圖…”憤恨和恐懼的神色聚集在他的麵容上，表情猙獰。

萬懷想到了看到的場景問：“你是太害怕，被嚇死的？”

白衡搖搖頭，顫栗：“是被什麼東西給摁倒水裡溺死的。那個東西可能是宋棲。所以，千裡江山圖在哪裡，宋棲就在哪裡。”

自己明明也是一個魂靈，卻害怕另一個魂靈。那應當是做了很多的虧心事。不過有一件事他倒是猜對的，千裡江山圖在哪裡，宋棲就在哪裡。她身體的每一部分，都附著她的魂靈。那個殺他的人，應該就是宋棲。

宋棲的魂靈走了幾十裡，就是為了把自己送到他的手裡，將他拉入詛咒。很深的恨意。

白衡緊緊地抱著萬懷，大叫：“救救我！”恍若在耳邊的宋棲的聲音讓他崩潰卻又無計可施，一如當年在湖邊。

萬懷凝視千裡江山圖半響，仿佛看到宋棲溫柔的笑容，那像是在等待著誰。萬懷忍不住撫摸那張圖，他再一次進入到了千裡江山圖裡。隨之進來的還有白衡，白衡跳到了萬懷的身上，目光抖動如篩：“啊啊啊啊…這是宋棲的身體？還是宋棲的腦子？你為什麼要進來！我該怎麼辦！快出去！孤命令你帶孤出去！”

“你不是說進來了就出不去嗎？”萬懷問，這人說的很多事情自相矛盾。

白衡有些恍惚，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他瑟瑟發抖說：“以前我以為自己是白慕的時候，總有一個千裡江山圖吃人的記憶。現在沒有了那個記憶。少說廢話了！快帶孤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你很怕那個密室，你不讓我打開那個密室也是同樣的原因？”萬懷問。

白衡驚恐地點點頭：“是，記憶裡那裡麵有鬼，很恐怖的那種。”他的目光炯炯，“總之，不能讓我獨自麵對宋棲。縱然大家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玩意，但是她就是死了，也是武將，我對付不了他。”

“你下去，我帶你出去。”萬懷被白衡壓得走不動路，又被他的膽小氣得不行。白衡隻擅長欺負善良的人，對於惡人卻有審時度勢後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