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夜聊在羅門小聲的哭泣，和大家的沉默中結束，梁玉容吹滅紙燈的時候，看到羅門臉上似乎還淌著淚，隻是不再出聲。她把羅門安撫躺下，給她一條絹巾，就回到自己的床上，睜著眼睛，聽著外麵時有時無的貓叫聲，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也記不起來睡著的細節。

月落日升，很快試訓第九天就來了。

今日依舊是梁玉容起得最早，但羅門可能是睡得淺，聽到梁玉容起身的聲音就醒過來了。

羅門小聲和梁玉容說：“小玉姐，我的眼睛有點疼，似乎腫了，有什麼快速消腫的方法嗎？”

梁玉容湊近去看，輕呼一聲：“呀，我忘了昨夜讓你用清水擦洗眼睛了。不過腫的不是很厲害，待會洗完臉，很快就能消了。你今天要不要和我一起行事？我今日去東廚。”

羅門嗯的一聲應下了，然後和梁玉容借銅鏡，想要好好看自己眼睛腫的厲害程度。梁玉容借了，打磨得光滑的鏡子清洗映出羅門的樣貌——正如梁玉容所說，她的上下眼皮微微腫起，隻隱約有些泛起血絲。

“還好對吧？不影響愛美。”梁玉容輕聲調笑。羅門微笑著應了一聲，但是如同她眼皮總有股阻澀感，她現在笑起來總有點苦澀的意味在其中。

大家很快穿衣洗漱，出門前每個人都和羅門打了招呼給她打氣。羅門的笑容自然了許多。

今日習藝館的禮儀課教授稱呼的事項。

原來太皇太後、皇太後、皇太子都稱“殿下”，秦漪這樣和姐姐們感歎。

然後燕婷回應：“我們在六品之前如果要奏事，先得自稱官號、臣，再稱姓名才能陳事，這可真是複雜且麻煩。”

放課大家先去掖庭局用了早膳。梁玉容吃完後，將碗筷初遍過水，再放到收納餐具的地方。回來看見羅門深深埋著頭吃飯。

梁玉容在心裡和係統溝通：“小姑娘還是要強的。”

係統沒有回複，似乎是在觀察人類的行為。

梁玉容沒有得到回應也沒有氣惱，很多時候她單純把係統當成在內心聆聽她不能說出口的話的一個純粹的聆聽者。她貼在羅門耳邊，小聲說：“我剛才用膳的時候看了一下你的眼睛，已經不怎麼看得出腫過，所以不用那麼謹慎。”

羅門聞言才輕微抬起頭。

兩人用完膳都去換上襜衣，去往東廚。

今日兩日用膳稍慢，這時候路上已沒有多少人。兩人慢步走著，似乎也不擔心誤了時辰。

“小玉姐，你說進了宮，難道連心都要被這厚重的宮牆和宮門束縛住，不再可以有所向往嗎？”

梁玉容不太明白羅門因為什麼事有這般感歎，隻回答：“宮牆之間也有縫隙，哪怕是岩石間也能長出草藥、樹木，我不知道你因何有這般感慨，但是一個人不將心完全托付在彆人身上、口中，是不會輕易就心死的。”

“是了，她把心完全托付在另一個人身上，而我被困在眾人的口中。我們心中自有一座滿是圍擋的大明宮。”羅門如同魂遊天際，嘴一開一合，說著似是而非的話：“但是真的那麼輕易嗎？這才不出幾日，一個人的心碎就可以那麼徹底。”

梁玉容聽出來了，羅門並非完全在說自己，又擔心是否是貴人的秘事，拐著彎回應：“也許在這之前，已經在宮牆內等待了太久。也許在這之前，其實心中已經有些許的答案，所以應驗時才又那麼的痛苦。這些都不是與我們有關的。”

羅門迷迷糊糊地應下了。

或許這是她出生以來，第一次被傾聽且認真地回應，所以係統提示羅門好感度增加了二十，達到一百，獲得情同手足的評價。

她們來到東廚，許多人都已經在進行自己的差事了，看上去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她們能做的。

“呀，無瑕！”一個尚食局的女官呼出了聲，梁玉容並不認得她，看來自己的雅名似乎在宮內流傳得更廣。

於是梁玉容帶著羅門來到女官的麵前行禮。隻稱“大人好。”

“你們或許不認得我，但我認得你們。我是尚食局的女史，姓崔，叫我崔女史就好。我認得你，長得天人下凡，名字又好聽，你是無瑕；而你長得美豔，不過做事新手，你是羅門。”崔女史沒說從哪知道的她們，隻說了怎麼辨彆她們，末了還自言自語說的確一看見人就能認出來。

崔女史今日負責杏酪粥的烹飪，於是叫她們兩個來幫忙，還問梁玉容怎麼鄭福會沒有跟著一起來。

梁玉容回答鄭福會和自己並非一個房間，自己和舍友們也是個忙個的，和非同寢的好友自然也是時聚時散。就見崔女史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沒再多問。

杏酪粥，即杏酪，實際上是種糊狀的甜品，崔女史問鄭福會有沒有來實際上也能理解。

崔女史帶羅門和梁玉容來到這邊，讓她們幫忙研磨杏仁，自己則去看熬煮杏酪的宮女做得如何。

做杏酪需要研磨的東西有許多，杏仁是一個，冰糖是一個，宮裡用的糯米粉也是現磨的。

梁玉容和羅門從水中取出浸泡好的甜杏仁，放到石臼中。梁玉容和羅門說：“莫要一次性放得太多，杏酪粥裡的杏仁是要搗碎的，而非磨碎，一次放太多容易飛濺。”羅門在梁玉容的指示下做好。

這時她們聽到正在研磨冰糖那一邊傳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我就說了鄭福會是梁玉容的跟屁蟲，梁玉容有伴了，不要她，她也沒有理由跟來。聽說前幾日甜品做得好好的，跑去做什麼縫紉，怕不是就是跟著梁玉容。”

“可梁玉容哪用她跟著，人家自己也是有本事，說不定做得比鄭福會都出彩呢，可惜鄭福會來早還儘露鋒芒，尚食局的大人這才允許她獨立做點心。”

“聽說她之前還天天給梁玉容送品相不好的點心，真是做作模樣。拿著東廚剩下的東西去討彆人開心。大師傅們怎麼不管管她。”

“長得沒有梁玉容好看，就去趕著巴結彆人，怕不是想之後梁玉容成了內官，而她做梁玉容的貼身侍女也好有機會呢。”

羅門聽了這些話眉頭緊鎖。她並不熟悉鄭福會，但是這些話實在不好聽，再說了梁玉容何時表露過自己要當內官。她漸漸明白了，在這宮中做什麼無論好與壞總會有人說你的不是，這就是禍福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