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門這時候下意識去看梁玉容，梁玉容麵上隻有乾活的認真，似乎並沒有聽到他人對鄭福會的詆毀，但是手上的動作重了幾分，似乎帶著些許怒意。

羅門用梁玉容能聽到的儘可能小聲的聲音詢問：“小玉姐，你還好嗎？”

梁玉容隻是搖搖頭，沒有回話。

差事如常進行著，那幾個宮女聊完鄭福會和梁玉容，又轉去說其他人的是非，手上的活做得並不快。

梁玉容和羅門已經搗碎做一鍋杏酪粥所需的杏仁碎，正用布包著，往裡加水，過濾杏仁水。崔女史過來查看進度，發現她們二人完成差事動作利落，點點頭。

“過濾後的杏仁碎拿去給旁邊做杏仁酥的宮女，她們曬乾後再搗碎可以做杏仁粉。”崔女史這麼和梁玉容二人說。

二人齊聲稱諾，手上活計不停。

崔女史點點頭，又去看其他人做得如何，看到做法不對的，一聲“哎呀”然後開始示範要怎麼做。她巡著巡著，本來在小聲聊天的宮女們不敢再做聲，裝模作樣地努力搗糖，然後往外倒出來。崔女史隻是拿起裝磨好的冰糖，就開始搖頭，“怎麼磨個糖結果都那麼參差不齊，我們要的是小顆粒狀的冰糖，怎麼有的磨成了粉、有的又還是大顆粒狀，這叫煮杏酪的人怎麼用。過篩一遍，把糖粉分出來，再把粗顆粒和大塊的挑出來重新研磨。糖粉就拿去給梁玉容，待會讓她一起拿過去給做杏仁酥的人。”

幾個宮女麵色緊張，知道慌忙之中做錯了事，連忙稱唯，手忙腳亂地根據崔女史指揮做事。

“你們認得梁玉容嗎，喏，那邊在濾杏仁水，長得特彆漂亮的那個就是。”崔女史把梁玉容指給她們看，又說：“你們幾個做事快些，免得待會其他都準備好了，就差冰糖沒來，煮杏酪的那邊要空下來。最後杏酪粥不夠，貴人怪罪下來，你們就麻煩了。”

宮女因為被訓話，羞得漲紅了臉，但是幾個人都不敢說聲不是。

“梁玉容。”她們派了一個人拿糖粉來給梁玉容。此刻梁玉容剛好把過濾完杏仁水的杏仁碎倒在另一個大碗中，準備拿起給給做杏仁酥的人，聞聲她抬頭看著來者，語氣平淡地說：“請問何事？”

“崔女史讓我們把磨成糖粉的冰糖交給你，讓你一起拿去給做杏仁酥的人。”

“哦，你先放著吧，還勞煩你跑這一趟了。”梁玉容聲音清冷，語氣也很冷淡，莫名其妙地那個宮女羞得耳朵發熱，放下糖粉就匆匆回去了。

羅門這時候正往石臼裡倒新的已經剝皮乾淨的甜杏仁，看那個宮女走遠，小聲說道：“連個糖都製不好，還有那麼多話。”

梁玉容小聲提醒羅門：“慎言。”於是羅門隻能點點頭，不再說什麼。而梁玉容就拿著糖粉和杏仁碎去給了負責做杏仁酥的女史，那個女史還微笑著回應梁玉容。

專心致誌做差事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去得很快。就到放午膳的時候了。東廚裡人來人往，幫廚的眾宮女終於得以休息一會。

羅門坐在梁玉容身邊，時不時揉著右手小臂或者肩膀，嘴中說著：“原來搗東西也是個辛苦活。”梁玉容笑笑，問道：“阿門以前在家裡不常進廚房嗎？”

“我們尋常人家哪吃這些複雜的東西，不過我確實不怎麼被母親允許下廚，大多時候我就是簡單幫廚而已。”

這時候崔女史走了過來，手中還拿著一個食盒，她聽到梁玉容二人的聊天內容，笑出了聲，“看來阿門之前在家中是掌上明珠。不過都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機會下廚，一來二去就會了。”

“崔女史。”二人看著崔女史態度親熱地走過來，連忙行禮。

“誒，這就免了。我給你們送膳食還受禮，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看來崔女史是來和梁玉容二人套近乎的，於是兩人都略顯放鬆了下來。梁玉容率先開口：“有勞崔女史特地為我們跑一趟。”

“哪裡麻煩了，你們今天差事做得不錯，一放午膳就在東廚沒了影，我想和你們言謝兩句都來不及。至於名稱，也彆崔女史，崔女史的了，我叫崔依依，楊柳依依的那個依依。我是去年進宮的，不介意的話叫我一聲依依姐就好。”

“好的，崔女史。”羅門應聲，把崔依依逗得不行。

崔依依把吃食放在木桌上，取出裡麵的食物，嘴上問著：“無瑕，我聽人說你以後想當內官，可是確有其事？”

“崔女史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是依依姐。你就當我好奇吧，我這個人較彆人耳目聰明，容易聽到一些傳聞流言，而我又天生好奇，總想求個答案。”

“那依依姐見了我本人，還覺得我如傳言一般是想當內官的嗎？”梁玉容不答反問。

崔依依見皮球被踢回來，樂嗬嗬的，不說話。

“看來依依姐心裡已經有自己的答案了，”梁玉容幫著崔依依擺放三個人的食物，“不過依依姐提到耳目聰明，應該知道早上做糖的那幾位為何總是做不好差事吧。她們總是閒聊，我下午可不想再幫著送糖粉了。”

“這確實是，大家一起做事，怎麼她們態度那麼鬆散。下午我就把她們打發了。至於現在，我們先吃東西吧。”崔依依不僅耳目聰明，還頭腦清醒。

午膳時間很快過去，崔依依真如她自己所說，一回到廚房就和製糖那幾人說，她們技藝一般還總是開小差，怕她們耽誤差事。以這樣的由頭把她們打發走了，換了幾個新的宮女來。這一次她一上來就嚴肅地說：“你們的技藝可以差，但是認真看、認真學，也還是能學會的，不要總是在那邊聊天。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耳目聰明得很，隻是我說不說的區彆。”

眾人恭謹地稱唯。

於是下午的時候，梁玉容不再用去送杏仁碎的時候，多送一碗糖粉了。整個人做事的動作都輕快了不少。羅門覺得這不僅僅是少了麻煩那麼簡單，恐怕還有檢舉那些造謠和貶損自己與友人的人成功的喜悅。

“能當小玉姐的朋友真好啊。”羅門心想，然後繼續自己手中的活計。

事情順利了許多，下午感覺過去得也更快。

梁玉容和羅門整理好台麵，正要離開的時候，傳來熟悉的呼喚聲：“無瑕，阿門。”一看，果然是崔依依。

崔依依手裡拿著一個食盒，說：“這是今天下午剩的杏酪粥，今天下午差事行得好，貴人誇獎了我們，所以我給下午幫廚的每個人都盛了這麼一碗杏酪粥，你們不要嫌棄是剩餘的就好。”

梁玉容連忙說：“怎麼會呢，杏酪粥美容養顏，本就是貴人們用的，我們是沾光了。”羅門在一旁點頭。

崔依依把食盒交給梁玉容，並交代她們晚膳後把食盒還回東廚就好，突然她想起了什麼，和梁玉容說：“你們明日如果還來東廚，可以直接去做蒸餅的那裡。無瑕，那邊的林掌膳點名要你去做蒸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