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來者不是他人,正是張無忌。他還欠著背後的那匹棕色的矮馬。
阿眉姑姑向張無忌點點頭,然後才喚梁玉容過來露麵。
“張伯晨安,可有用過早餐?”梁玉容適時招呼。
“好孩子,張伯已經吃過了。你們也都吃了吧?”
“已經吃了。”阿眉姑姑笑著答道,“今日蒸的菜包,待會你們出去要不帶上幾個包子?”
“不了,不了。午餐在外麵解決,朱雀大街上有家麵館味道可以。娘子(對女性的稱呼)不必擔憂。”
“那無瑕你拿著這些錢。”說著阿眉姑姑從隨身的錢袋裡拿出十幾枚通寶,塞到梁玉容手中。
“這怎麼使得,姑姑,這太多了,快拿回去些吧。”梁玉容記得,現在朱雀大街上的麵館,一碗麵多數隻要五枚通寶。
“是啊,娘子。老……老伯我還是有這些閒錢,姑且放心吧。”
“總會有用到的時候的,無瑕你好生收著。”很明顯,阿眉姑姑認真要無瑕收下。於是無瑕隻能把這些通寶收到自己腰間的錢袋上,再重新係好。
“請您放心,這個錢袋已經連接到係統空間,不用擔心丟失財物的情況。”係統這時候突然出聲,把梁玉容輕微地驚了一下,不過麵上沒有顯露,眼裡的驚慌也隻是一閃而過。
“現在您共有三十錠金,十七枚通寶。”
“我已悉知,隻是下次還請儘量在無人的情況下再和我對話。”
“好的。”
“那梁小娘來,我們出發吧,今日腳程可能不短。”
太陽已經升高,顏色也淡了許多,顯得更加耀眼。
“去吧無瑕,早去早回,免得耽誤了時辰,宵禁前趕不回來。”
“好,那我們出去了。”
“娘子且安心,我會儘早帶無瑕小娘回來。”
於是他們出門了。
自姑父被捕,梁玉容和阿眉姑姑就搬到長安縣左諸宅的這間小院。
張無忌沒有上馬,隻是帶著梁玉容在巷間行走,很快來到一處乞丐聚集的地方。梁玉容記得這裡,上輩子她受四品誥命搬出大明宮後,經常來這裡布施。有個老乞丐總叫她撒錢的神仙,讓她哭笑不得。
這裡和上一世似乎沒有太大的不同,許多乞丐瘦弱得皮包骨,就像紙片,一陣風來就能刮走。
張無忌隻是和她遠遠看著,並不上前。
“這些無家人,多年食不飽穿不好,氣虛衰弱,普通的風寒都能並上許久。環境不好,又容易生疫病。但是除了今上開恩,偶有大明宮的醫官出診治疫外,他們無處求醫。運氣不好,就這樣去了。”
梁玉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上輩子她經常和醫官們一同外出診療。她見過這裡的人如何不好。
思及此處,她取出五枚通寶,走上前,放到那個總是咳嗽的老乞丐的碗裡。
阿眉姑姑未卜先知,這十幾枚通寶總是有用的。
張無忌看著梁玉容行動,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看著梁玉容走回來,張無忌道:“無瑕,我可以這樣叫你吧?我們現在要去萬年縣。”
“當然,張伯。”
張無忌看起來比梁玉容父親老許多,但是行動起來還十分輕便,先讓梁玉容上馬,自己再上,圈住梁玉容,讓馬兒緩步跑動起來,一直避著人群來到萬年縣。
右諸宅是達官貴人居住的地方,不少宅邸對街開門,還可以看到守門的家仆或者儀衛。
“先前無瑕姑父是五品官,應該也知道萬年縣不是家家都是金玉其中的,也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家,”張無忌和梁玉容說,“這樣的人家生病了,或是上報太醫署,等著醫師上門,要麼就乾脆拖著——幸運就好,不幸就重病。”
“這世道主要還是男醫師多,像無瑕你這樣的女兒身想要學醫的不算多,且大多都在宮裡當女醫官。無瑕是怎麼想的?”
“原先我隻是感興趣,還想學點知識進宮,不至於屆時什麼都不懂。而且說不定哪天我升官了,可以出宮了呢。張伯,我想做點什麼……”她話意未儘,卻不再多說。
不僅是先前在長安縣所見,她昨夜還和係統聊了上一世——有些女子患得婦人病不敢求醫,哪怕是行經腹痛,也因醫師多是男性而恥於求醫。
“無瑕是大誌向者。”張無忌看著梁玉容的頭頂,真誠地感歎道。
他們的馬走了大半日幾乎不停歇,從長安縣穿過朱雀大街,來到萬年縣,現在又回到朱雀大街。
在張無忌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家緊閉門戶的店鋪門口對麵的一家麵攤。麵攤的主人是位微胖的婦人,微微有些駝背,但她手腳麻利:揉麵,扯麵,煮麵,燙菜,調料,收拾碗筷,收錢,都是她一人有條不紊地完成。
此時麵攤的桌椅上已經客少,但半數桌子仍然坐有人。
“店家,來兩碗麵。”張無忌把馬係好,帶梁玉容尋了個比較清淨的位置坐著。
“誒——”這便是應下了。
麵很快就端上來了,端著麵的那雙手很粗糙的樣子,還有些許傷痕。
麵攤女主人看著張無忌,“我說聲音熟悉,原是張伯——濟世藥鋪關了之後許久不見你。”
“店家生意繁忙,有勞掛念。”
“誒,誒,這可不興說,之前都是街坊領居。倒是藥鋪何時再開,這兩年來,許是累病了,身上總有不爽利的地方。也好久未成見李醫師了,他收的診金便宜,鄰裡都惦念著他。”
“李郎現在是宮裡的醫官了,藥鋪開不成了。街尾年初不是開了一家泰安醫館嗎?那家醫館坐診的醫師也算李郎的弟子。”
“誒呀,我天天在麵攤上守著,還是才知道這件事。那泰安醫館診金藥費如何?張伯也曉得,我們這種小本生意,不賺得幾個子兒。”
“唉,總還是合理的。”
女主人思索了一會兒,招呼了一聲就去收拾碗筷和錢了。
“原來這對麵是家藥鋪嗎?”梁玉容也算是明知故問,畢竟上一世是她重新把藥鋪開了起來。
“是,但是現在因為店主人為貴人們治病去了,鋪子自然開不下去。”
“聽剛才的交談,這藥鋪主人姓李?現在是醫官嗎?那說不定之後在宮裡還能遇見。”
“能遇見就好咯!”張無忌埋頭吃麵,似乎不願多說有關李醫官的事。
梁玉容察言觀色訓練得很好,於是也不再多問,隻吃麵。
待他們吃完,張伯堅持自己在桌上留十枚通寶,而不讓梁玉容付錢。
然後二人就騎馬往街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