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道是尋常(1 / 1)

女相重生手記 先餘 2796 字 2個月前

寫在文前:本文提到的藥方以遊戲文本提供為主。

“阿眉姑姑。”梁玉容站在隔壁廂房的門前,沒有敲門,隻是輕輕地呼喚著屋內的人。

麻雀落在屋簷,嘰嘰喳喳,跳來躍去。

吱呀一聲,麻雀驚飛。

“無瑕?”一個長相溫婉的婦女站在門內,手把著門。

梁玉容的世界隻剩下風聲和葉聲。

是阿眉姑姑,鮮活的阿眉姑姑,尚且沒有老去、沒有故去的阿眉姑姑,正在呼喚自己雅名的阿眉姑姑。梁玉容心想。

哪怕這隻是美夢,她不願醒來。

“怎麼了,無瑕,遇上什麼不好的事了嗎?”阿眉姑姑見她恍惚許久,走出來,一隻手輕輕撫著她的右肩頭,擔憂地看著她,“白日小憩容易多夢,是不是噩夢了?”

她搖頭,想起了什麼,“阿眉姑姑,前段時間我在書房裡找到幾本醫書,看了一些很感興趣,我可不可以在進宮前去學一些藥理。”

她也不是信口胡說,阿眉姑姑在姑父被捕後和她搬來這個小宅院,留存的藏書裡就有諸如《神農本草經》、《傷寒雜病論》、《黃帝內經》一類的書籍,但上一世她入宮前並不通醫理,對這些自然就不感興趣,隻是略略翻過。

“你看了那些書,想學醫?”

“宮中應該也是有女醫官的吧,我想提前學點,以免彆人問起露怯。”

“但是現在距離你進宮還有不到十日,你又能學到些什麼?”

“讓我去做醫館的雜工也可以,學習辨彆草藥我也滿足了。”

“這……”阿眉姑姑總是把梁玉容當自己親子一樣考慮她的未來。

“我知道咽痛要用桔梗湯,傷寒可以用崔文行解散。”梁玉容急切地說了出來。

“那你知道桔梗湯用幾味藥,分彆是什麼嗎?”

“兩味,桔梗和甘草,”她攀上阿眉姑姑的一邊手,搖晃著,“好姑姑,我的好姑姑,你就讓我去長長見識。”

“你呀——我們無瑕長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好吧,好吧,阿眉姑姑替你問問哪家醫館願意收一個短雜工。”

阿眉姑姑知道她的想法後就出門了,獨留梁玉容坐在門檻上,聽風吹,看葉落,天際漸漸暗下來。

她一直在門首待到太陽偏西,才到廚房煮晚餐,家中肉少,隻有兩吊魚乾,她切了半條。廚房裡還有野菜,記不得是自己和阿眉姑姑一起去采的,還是阿眉姑姑自己去采的,又取一些,打算做野菜魚羹。

魚乾要做成魚羹需得先泡軟,去了多餘的鹹味。用薑,料酒簡單調味,再蒸煮至可以輕鬆拆解的狀態,然後把魚肉都拆出來,棄魚刺。最後把魚肉和洗淨的野菜一起下鍋熬煮。

魚乾已經泡軟,阿眉姑姑沒有回來。野菜已經切好,阿眉姑姑沒有回來。魚羹已經做好,阿眉姑姑還沒有回來。

於是她把桌子拿出來,放到樹下。盼啊盼,沒有聽到阿眉姑姑的聲音。又煎了幾個餅做晚餐的主食。望啊望,沒有見到阿眉姑姑的身影。

太陽已經開始變紅。

這時候,阿眉姑姑回來了,帶著一位老伯。

梁玉容認得這老伯,上一世她在城裡開藥鋪,就是他幫襯。此人姓張,名無忌,比父親大些年歲。

“無瑕,你來。”阿眉姑姑說了回來的第一句話。

梁玉容應聲走上前。

“這是張伯,之前在城裡濟世藥鋪幫雜,他會辨彆許多藥材,還知道一些簡單藥方。”

“張伯好。”

“誒,好孩子,果然長得如白玉般無瑕。”梁玉容聞言,臉上帶笑。

“阿眉姑姑,張伯,我做了晚食,一起用吧。”

阿眉姑姑牽上她的手,感歎道:“無瑕懂事細心,做事麻利。”

張伯笑著輕輕點頭。

今日無雲,夕陽掛在天幕儘頭。

飯後,張伯約定明日先帶無瑕去城中走訪,再去朱雀大街上一家叫泰安醫館的小醫館看看。然後趕著宵禁,在日落西山前離開,回家去了。

第二日,天邊漸亮,屋外響起鳥鳴,梁玉容昨夜和係統溝通到子時:兩者在想如何行醫,係統還提供了很多後世的醫書和她一起討論學習。此刻大概卯時四刻,對於在這個時候起身反而久違地感受到倦意和懶意。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醒得那麼晚了,上一世晚年夜裡的夢總是大火照亮天際,或是野狐落的,或是右藏庫的。這些夢不敢讓她多睡。

每次她被大火魘住,總是方定叫醒她。可是方定呢,他也有時夢到戰死在河西的父親,當他驚醒也是她撫平他的眉頭。

他們都痛苦,但是時間長了,漸漸地就習慣且麻木了,和這些苦痛共存。

後來方定病逝了,孩子也如燕般飛走而少歸,就隻剩她承擔著這一切。承擔著年少愛憐的太子被廢殺的痛苦,承擔著蕭隨複仇不得被殺的痛苦,承擔著方定被病痛折磨而亡的痛苦,還有年少在皇城破時死不瞑目的同僚……

她想她是恨的,恨今上年老昏庸,害了太多無辜人的性命。若是當初符厭之禍時她如實替夏皇後辯解,恐怕自己也要成為一道冤魂。

在昨夜的黑暗中,梁玉容躺在床上,在腦海中和係統交流。寂靜中,隻有蟬鳴,偶爾的貓叫、鴞鳴,還有她的心跳。她沉寂多年的心似乎隨著年齡的倒流複活了,所以她昨日才不假思索地回答係統,她要殺了今上。

走出房門,阿眉姑姑本打算去叫醒梁玉容,卻見她已經打開門,正站在門中間。看上去似乎還有些迷糊,頭發略顯淩亂。

不由得有些好笑,“無瑕,快洗漱吧,待會陳伯還要帶你去醫館呢。”

梁玉容應聲:“誒!”然後發現阿眉姑姑已經把洗漱的水和布條準備好了。

“今日仔細潔齒潔麵,我還溫了壺鹽水,待會我來幫你綰發。”

她不拒絕這久違的貼心,“阿眉姑姑真好。”

“我待你如親子,除了你我還能對誰這般好呢?”

是了,五年前她來阿眉姑姑家寄住,姑姑和姑父沒有孩子,待她如親子,今年春日姑父被捕入獄,隻剩她和阿眉姑姑在長安的這座小院相依為命。如今她很快就要入宮了,阿眉姑姑屆時就返回都畿道的老家,再見不知是何時。現在的親近日子是過一日沒一日。

“阿眉姑姑,早飯可做了?沒有我待會幫忙吧。”她用巾帕沾水清潔過一遍牙齒說道。

“我早早蒸上了幾個包子,不必操心。”阿眉姑姑轉身進廚房,倒了杯溫鹽水,走過來的途中應答。

梁玉容用溫鹽水漱口完畢,阿眉姑姑又堅持替她擦臉潔麵。

“阿眉姑姑真好。”

“這‘真好’要說幾遍呢?”

“要說很多很多遍,不然就沒機會說了。”梁玉容任由阿眉姑姑擺弄她的頭發,替她紮辮子。

阿眉姑姑沉默了。

待她們用了早餐,已經日頭高升,朝陽映紅半邊天。

這時候院門被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