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嚇(1 / 1)

懶蛋仙人成材記 5066 字 2個月前

逃回紫雲軒,未有的驚心與動魄。

那日,她同偷拿自己寶貝的弟子打了個難分難舍酣暢淋漓。外室師傅大呼小叫的,把她的神兒都叫了回來。

同她一道的女孩呆愣愣地,沒再動手;她可機靈了,藏好刀子爬起來就往屋外跑。那老頭攔著她,左不是右不是,她乾脆推開老頭徑直跑出去。

路上迎麵走來一人嚇個著實,她也猛地驚著,心裡打起鼓來,一刻不停,任她在背後“喂喂喂”地叫喚。

她可不能停。

眼見著頭發糊起臉,汗水黏著破爛衣,實在引人注意。在被一石子絆倒後,她果斷變回原形鑽進了小樹林裡。

小樹飛快地閃過坡地,刹那間,她竟不知去往何處。

奔到一個叫搖步閣的地方,駐足張望,外門兩盞四方的大燈,門內是一麵照壁,在往裡就看不到什麼了,也不見什麼人。

順著天然的樹籬往後行,來到一個隱蔽之處。其間有一棵參天的古樹,足以賞識內中形貌。它分外喜愛這棵樹,一鑽進那高大厚重的樹冠,仿佛是與外在融為一體。一到季節,樹上還會結出數不清的果子,正合它口味。

它扒住古木粗糙的紋路往上爬,手使不上勁一時滑了下去,發出刺耳的聲音。

——真是沒用哈。

它爬起來背靠著老朋友,默默舔舐傷口,梳理毛發。不知哪來的螞蟻小兄弟踩得她的傷口,癢癢的。

不知好歹的東西,有一個它捏一個。

可它實在太過疲乏,捏了三四個就不再計較。姑且癱在老樹身上,合起眼來養養心神。

閒來無事的鄧巧鳳栽下一棵青桐拈步走來,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副形態。

她果決地把它揪了起來。

懸空中,緊著皮肉的無處著落的窒息感湧上來,迫使毛毛無意識地撲騰著。

那人道:“原來沒死。”

“你才死了!”

“還會講話,你是妖?”她背靠著古木坐下,手微微鬆些,換個姿勢,從脅下把住這小家夥。

小花鼠咬她,她就惡狠狠地揪它的耳朵。

毛毛歪著腦袋:“放手!還不放手我咬死你!”

她笑了笑,“你咬啊,我把你的毛全扒光了烤來吃,一定很補。”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修道之人豈可亂殺無辜!”

“怎會濫殺無辜?”她把它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儘收眼底。

毛毛見她有些眼熟,偷偷瞄了幾眼。

“你不是搖步閣的人!”它一抬頭,就看到她下巴上那大紅胎記。

鄧巧鳳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你是來偷人的吧!這麼醜還來偷人。”

搖步閣比尋常的建築大,男女分布在不同的院落。她都不知道哪在哪,一般人就算知道也進不去呀。

她現在很生氣,倒吊起毛毛,“嘴賤,掌嘴,拿出確鑿證據。——講不出來,很好,跟我去見大師姐,休要做那吃人嗜血的勾當!”

毛毛說它不吃人也不嗜血,鄧巧鳳充耳不聞,用兩根頭繩把它一層一層地捆起來。

對此她很滿意。牽著走是很有拉犯人的範的,可是考慮到它會咬斷繩子她不得不把它提著走。倒可以讓它走在前邊,可這小東西走得太慢了,恨不能踢它一腳。

小花鼠又在撲騰著短小的腿,嘴裡還在喋喋不休,咒罵著什麼。當它藏好的短刀從毛發間掙了出來現出一般大小,女人一口咬定那是凶器,毛毛的心虛正好給了她口舌上的勝利,它頓時生出一種虎落平陽的感覺,又自然地學會求饒。

“女俠饒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毛毛有眼無珠掃了奶奶的雅興……不過一介小妖,哪有通天的本領?從來都是彆人欺負我的……”它邊哭邊說。

“哭也沒用,你要是死的還好。這事再簡單不過,我替你收屍,找塊地把你埋了。埋在哪呢,對了,就把你埋在我的樹下吧,我的樹又高又美……”

它真的有點難過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它不想死,也不想被拉去見人。他們要是聯起手來罵它打它怎麼辦?主公知道又不高興,指不定怎麼罰它。可憐的毛毛……這該死的女人還要把它埋起來,還在說!哪有把人埋在樹底下的,它甚至沒有墓碑,沒有明器,挖個坑幾抔土踩幾腳丫子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它才不會!

鄧巧鳳掏出汗巾來欲要堵住它的嘴,毛毛大喝一聲,“我隻說一句!”

“我是掌門親傳弟子——”

她給了它一記爆栗,說它不老實。

它那小腦袋都要眼冒金星了,不知輕重的家夥。“我話還沒說完呢!我是掌門親傳弟子——”

又是一記爆栗,教訓小孩呢?

“二師兄知道吧!李致洺知道吧!他是我師父!”

“是真是假把你帶到師姐那裡去便知一二。”

“彆!”毛毛不由脫口而出,“你不信我帶你去紫雲軒。”

這話勾起了她的興趣,“我怎麼知道紫雲軒?它又在哪?”

“我可以帶你去,隻要你給我鬆綁。”

她忽地挽了個花。“狡猾的妖怪你可騙不了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去見師姐;二、去紫雲軒。先跟我說,你最醜,你是天下第一醜。把‘你’換過來,不然舌頭割了下酒。”

好啊!

“我最醜,我是天下第一醜,行了吧!”

“不行,聲音太小,不夠真誠。”

“……”

這之後,毛毛指引她來到一處高地,在人還沒能否定自己之前開啟了通往紫雲軒的結界,二人順勢穿了過去。

入眼的是一方蜿蜒著石燈石柱,滿是琪花瑤草的仙居野境。這是類似息壤之土重創的清修淨地,內裡應有儘有,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時,虛空裡走出一個弟子,說是外人不可擅闖紫雲軒。

“哥哥,是我啊!”

他說就算內中弟子也不能隨意帶人進出,何況靈寵。

鄧巧鳳道她是本門弟子,那人不管。

“我是來找二師兄當麵對質的,師兄你是要他親自來拿人呢還是我去見他?”

年輕弟子啞口無言,遲疑了好一會兒。

鄧巧鳳拍了拍它的腦袋,毛毛於是抻著脖子道:“快帶我們去!”

“這……恕難從命!”弟子抱拳。

鄧巧鳳笑道:“那師兄我可帶它走了,你去通知二師兄,我在雅竹居等他。”

那人把她攔著,她道:“借光。”

“篤篤篤……”片刻功夫,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童子,年輕弟子說明了一番,童子領他們進去,年輕弟子站在門外有一會兒才回去。

來的路上毛毛就想好了,要是主公不在它大可以對付這個女人,好好收拾這個女人,叫她知道自己的厲害。

“那是什麼?”

鄧巧鳳看向廊外一棵古怪的樹。它的樹乾約有兩人合抱之粗,卻又不高;樹的枝乾多、雜,枝繁葉茂的,開花卻少。

它心領神會,“那是我師傅的木頭寶貝。”

書桌上有一對籠子,一鐵一木,李致洺摸索著若有所思。聽見童子敲門問訊,他動作很快,從案桌前轉瞬移步過來,於前廳同客人議事。

鄧巧鳳仔細地介紹了一遍自己,又把短刀給二師兄看。“小徒起初道時弟子還不信,弟子在爾山從未見過此妖,頭一次見它躲在搖步閣後,狼狽不堪,身上一並攜有凶器,想必與人打鬥來要帶去見本門管事的師姐,可它一定要來紫雲軒自證清白……”

“我是冤枉的!”

“住口!”二師兄叫她繼續說。

“小徒的事情弟子也不甚清楚,個中情由還需當事人親自解答,弟子話已帶到,權由師兄處置。”

該說的都說完了,鄧巧鳳細細地給毛毛鬆綁放她下去,而後持禮告彆,挑不出一點毛病。二師兄說有勞,又賴她吃了些茶水點心,送人到大門口托童子帶她出了紫雲軒。

他回過頭去招呼毛毛:“我且問你,如實招來!”

玉梳和二娘回來的時候是有些近鄉情怯的,碰到掃地的弟子都不敢高聲問候。

這會兒大家都在天上飛,倒是無暇顧及她們,去雅竹居的時候也沒什麼人。

後來行至藏書閣重遊故地,那付學士正站在外麵跟人講話。玉梳打算等他進去再說,哪知付學士見牆根有人走了過來。

“何人在此?”

他還沒看清那弟子,她就低下頭去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弟子閒來無事在此歇腳,叨擾叨擾!”說完她轉身就走了。

再後來她問一個守門的弟子,在宿曉堂找到了三師姐。

堂前一棵月桂,蓬蓬的怪好看,玉梳想大可不必再做修剪,但她不會跟修理的人說,她要做一個識趣的人。

這一個月都還沒到她們就回來,中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她是要問問的。

敲響室門,三師姐叫她進來。

三師姐沒有想象中的氣勢威嚴,居高臨下,而是像對待一般客人般請她入座,問候她,問候二娘。可她一小小弟子隻想簡單彙報一下工作,讓她坐下來陪這姐們喝茶聊天,渾身都不自在啊!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提前放你們回來?”

玉梳掰著手指,怯怯道:“弟子不敢。”

高師姐定定地看向她,“你一定也覺得奇怪吧,張二娘性情翻覆與你大鬨藏書閣,這中間究竟有何恩怨?”

“弟子不知。”

高師姐笑道:“你不要怕我,我是有些師長做派但也不是什麼迂腐之人。”

“師姐所言極是。”

“罷,”高師姐翹著腿,音色低沉,“叫你們回來的是二師兄。”

“大師兄?”

高師姐放下腿,拍著扶手道:“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

玉梳瞠目結舌。“啊?二——師兄?”

那日毛毛被鄧巧鳳帶回紫雲軒,李致洺很生氣,生氣過後是力不從心。

他隻是想讓它好好交代,承認自己的錯誤,這很難不成?

“我今天出去玩……玩,沒人陪我玩,我好可憐……不該那麼生氣的,毛毛應該做一個心胸寬廣、善解人意的好妖……”它確實是承認錯誤了,隻是顧左右而言他,簡直是在胡扯。

他叫它麵壁思過,想好了再說。

它跑去牆角,坐在地板上,一吼才知道站起來。它豎著前爪,一雙烏黑透亮的眼睛就定在那裡,稍不注意就去舔身上的皮毛,十分滑稽。看它乖乖地在牆角舔傷口,小小的又很可憐,於是他又叫這毛孩子過來包紮傷口。

為著此事,它好生安分了一段時間。李致洺找到它時,它正從一個地洞裡探出頭來,李致洺問它為什麼躲起來。

它說:“主公你不了解我啦,我的家就在洞裡。”

等他勸說其出來時,它又天天呆在院子裡,哪也沒去。

有一次李說要帶它出去玩,說再不出去就要長黴了。這小鬼頭搖著腦袋說:“我現在是淑女,淑女是要做繡房的。”

約摸過了十來天,紫雲軒也沒有什麼壞消息傳來。李致洺在外麵倒是聽到了些新聞,關於藏書閣的。他當時沒放在心上,後來聽付學士說:“現在的女弟子真是無法無天了。”

他隨口道:“怎麼個無法無天?”

付學士就把玉梳和二娘在藏書閣打鬥的事說了一遍,他又道:“老朽就在這裡,她們竟無一人有歉疚自省之心,相互推諉,有辱門風。”

外門弟子私藏利刃是個不大不小的罪,一般人不會這樣。路上碰到鄧巧鳳,她同李問了好。提到毛毛,他想起它那天帶了刀,刀上有血腥味,它說是同山下老表黃鼠狼乾架弄的。現在想來還是不像。

直到李看見它又在往外麵跑……

玉梳道:“那它有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