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1 / 1)

懶蛋仙人成材記 4934 字 2個月前

“你怎麼才來?”二娘接過彭義陽手中的魚,把他拉上船。

玉梳也出來了。她沒見過這麼大的魚,戳了幾下拿進去給劉惜然看。

“水裡有好東西……”彭義陽邊說邊穿好衣服。

頭發還濕著,二娘便叫他坐到船頭,船尾堆著很多雜物。二娘拿蒲扇給他打扇,“遊也遊夠了,咱們下去吃飯怎麼樣?”

“都聽師姐的。”

二娘拿蒲扇打他,“什麼叫都聽我的,難道你不餓嗎?——船家這附近有哪家店會燒魚,燒魚燒得最好的。”

那艄公樂嗬嗬的,“姑娘你這就問對人了,前麵臨水的一家店,四個大字——乂水仙居,最是擅長做魚……”

應是聽過沒去過的,不知道貴不貴?她自個兒打了幾下,不置可否。

“……我們還去了老武家,他娘子生了個千金,恁小孩兒熱乎紅通的,眼睛都睜不開,眯條縫……”

“咚咚,”劉惜然不耐煩地叩響桌子,“我去後廚問一聲。”

“問什麼!催一下撒。”本來不怎麼餓的,隻是乂水居客人太多,都等著吃飯。他們來得晚,位置是占到,不過乾等,旁的都吃上了,他們還在等。二娘見彭義陽還在說他吳隆國的經曆,直言:“彆說了!還不如你抓魚的事。”

似是感到了厭惡,他講話都不利索起來。“我……我捉魚……”

“對啊,彭師兄你也說說,你是怎麼逮到魚的嘛,你去了好半天。”玉梳撐著下巴,顯然也對這事更感興趣。

彭義陽於是簡明扼要的講述了一番,等到劉惜然過來,酒保端來盤醬肘子,炒雞胗,還有一盤大蝦和一碟涼菜。

他鈍鈍地說:“客官,喝點小酒,大菜正在準備。”

他酒斟得怠慢,都倒桌子上了,人也是一下沒影兒。

“瞧他那樣——”二娘嘀咕道。

劉道:“我們又帶菜又帶酒的,人家何以興利市。”

玉梳說:“他許是累著。”

酒保態度欠佳,做起事來也不夠細心,好在這裡的廚子手藝一流。魚頭湯燉得鮮美,魚膾也切得極薄。上桌的菜色香味俱全,叫人垂涎。大概也是餓著了,幾人可勁地吃,米飯添了不少,桌子上的菜也都悉數進肚。至於錢,三人分的,玉梳沒錢,大家沒有計較,吃完就在河畔漫步消食,權且消磨消磨這一天的好時光。

夜裡螢火忽現,蚊蟲自在徜徉。嗡嗡嗡撲閃較量著的,被火繩熏得暈頭轉向奄倒在地,安附於土牆上的一不留神入了壁虎之口。

難得睡個好覺。

一早,天空泛起魚肚白,玉梳起床二娘也跟著起床。她說:“我昨晚做了兩個夢。一個有你有我有彭義陽,我們不知道上哪,一路上很多蛇和螞蝗,樹上坑裡都是,我們那個提心吊膽,躲都躲不及,還敢往前走呢,好在一次都沒中招;第二個夢我和你躺床上,一條蛇鑽到我衣服裡我叫你幫我,你臉上那個精彩啊沒法形容,我就自己抓蛇然後就醒了過來閉著眼睛到天亮。還好夜半雞未叫,自早叫三遍叫得晚我安心擱床上躺著,我跟你講以後睡覺不要像我一樣手壓在胸腔上,會做噩夢的。”

“放心,我不怕蛇。”

“……”

端午一過,有師姐過來叫她們回去,她們不由得手舞足蹈,彭義陽也在身邊,二娘高興之餘問師姐:“那他呢?”

那師姐說彭不歸他們管,彭有些失落但馬上恢複精神,“沒關係的師姐,我一人……”

那人搶白道:“時間一到他自會歸山。”師姐回了個劍禮就要走,也不等她們。

二娘賴著看著她禦劍遁去,急得直跺腳。

玉梳道:“那我們現在就要走嗎?”這會子他們已經進農莊大門了。

“不成!”劉老漢從後麵跟上來。

“你們這個事情還沒做好……我得請你們再到小舍吃頓飯……你們爾山也不是那麼死守規矩……”

樹上的知了似乎從土裡爬了上來,有一下沒一下的叫著,劉老漢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些話,似是而非。

她們留下來拆洗被褥涼席打掃除塵。

劉老漢跟了半路過後又叫玉梳去他那。路並不遠,房子也不大,劉公子聽見腳步聲時,便停下吟哦,拿著手中時興的詩詞選本在板門內探聽。

奉茶。

劉老漢打橫坐了,玉梳被推到上座。

“不敢當。”

“坐坐。”

“好吧。”

“恭喜恭喜。你們姊妹倆算是功德圓滿了哈。”

“哪裡的話。不瞞老爹我們是來受罰的。老爹找我過來可有要緊之事?”

“你們爾山功課很辛苦吧……也不體恤底下門人,記得丫頭你來的時候臉上一塊青一塊紫的,你姊姊傷得也不輕……”

“這有什麼,很正常啦。”

又閒扯幾句,劉老漢拉住玉梳,“好女兒,你不如留下來吧,省得吃苦。我兒將來舉業有成,你也不差似個官家奶奶。我家惜然娶親的錢財早已備好,不日就可到貴地拜望。”

玉梳嚇得不輕,慌慌張張地收回胳膊,一口氣說完:“老爹你知道我是出家人,出家人不入紅塵。”

“出家了可以還俗嘛。出家人有甚關係,隻要你情這個我願我們鄉下人講究什麼。”劉老漢手背打著手心。

劉惜然內心千回百轉,退一步又向前半步,終究是回頭放下書本遮掩好,複而推門大步流星走了出來。

劉老漢起身把他往回推。“你出來乾什麼,回去回去!”

他看向玉梳,玉梳忙避其鋒芒低下頭去,劉惜然欲言又止,梗著脖子道:“我不是一個輕浮的人,定不負你!”

他縱有千言萬語,也不過化此一句。

玉梳受到衝擊,不知如何應答。兩人隔空對視,意味不儘相同。

“……”

“發什麼呆?”玉梳聞言,鬱鬱寡歡地打點行李。她撞見空蕩蕩的床沿一本卷邊的書,拿起來望得出神。若是有人問她,她決計是一概不知的。

“原來在這裡,瞧我這記性!”二娘見她發呆,卷起舊書打了她一下,“欸,被叫去說好話啦?”

玉梳說能有什麼好話。

“你不說我也知道,那老頭色眯眯內樣,準沒好事。”

玉梳說她想多了。

二娘叉著腰,袖子半卷著。“不就是叫你留下來給他當兒媳婦嗎?”

“住口!你找打?”玉梳捏起拳頭。

——呸,像你這樣的懶婆娘嫁得出去我改個姓。

“這臭脾氣,”二娘忙扶住她的肩,拉著她的手,“彆生氣啊姐姐,我是知道你不會同意的。——誰稀罕呢。他那寶貝疙瘩,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金龜婿,一臭讀書人,能有啥能耐?”

有人哄,她又有點委屈上了。“還說你知道,你都不幫我。”

二娘聽見這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鬆手道:“我的好姐姐,昨兒個叫你幫我你都不肯,為甚我就要幫你?”

“……”

小舍新長出來的菜咬出很多蟲眼,二人檢查過隨身物品,打算去荒地田頭走走,順便看看他們早先種的糧食。

在沃地瓜藤上信手摘下一根黃瓜扳來吃,兩人一人一半。

放眼望去,地裡高一節矮一茬的,有低伏的甘荀紫茄,也有高架的豇豆絲瓜等,各占一方,長勢喜人。以往他們也曾到稍遠一些的稻田裡趕過水,那小溝裡長著野芹,有淡淡的清香。

他們的大豆沒有成熟沒有清香,但也十分喜人。

“憑什麼?那邊地裡的東西都好好的,我們這偏被禍害了去!”二娘把黃瓜扔在地上,這是第二根。

那一晚沒見的大豆苗半數東倒西歪,有的甚至不見了蹤影。

“顯然是附近或山裡的動物下來覓食。”

“搗亂,搗你娘的亂!”二娘一臉氣憤,“破壞我們的勞動成果,這小畜生,怎麼不去禍害彆人?”

“等一下……”玉梳忽然憶及那把刀,個中冰冷的話來。她似乎覺察到些什麼,內心無比澎湃。

“等什麼,這不是我們的錯,趁早走。”二娘蹲下來把傾倒的大豆苗重新埋好。

玉梳瞎比劃著,“那邊地裡好像設了陣法!”

“你知道什麼!”

玉梳手抓著她,“我之前有次晚上出來玩發現的。”

“真的?你怎不早說?!”

玉梳手背打了下手心,雙手攤開,“你也沒問啊!”

“你是不是傻!”

玉梳捂住耳朵側過身去,“彆罵了,都被你罵傻了。”

二娘不說玉梳了,她又蹲下來揾土,“我把你看得像眼珠子一樣,怎麼就沒想到?”

要出大門,二娘同劉老漢說了這事,彭義陽對此也十分憂心。“這可如何是好?我等會去看看吧,不行做個柵欄。”他左右晃著,手背打得手心都紅了。

“彆急——”二娘叫住他,又斜了他一眼,“你怎麼跟個老的一樣。”

老漢看向玉梳,“玉丫頭……你真的想好了?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玉梳躲到二娘身後,“不了,我們就走。”她拉著二娘的胳膊肘往前走,二娘回頭同大家揮手告彆。

“等一下……”

地上鋪著沙礫,踩上去沙沙作響。

二娘拉著玉梳,“沒想到四師姐已經聲名在外,多有麵子,以後彆人一問,我就說她是我們爾山小孟嘗。”

玉梳道:“他不算我們爾山的?”

“什麼爾不爾山……”

“你說那個劉……”

“啪!”一條黑頭紅斑的蛇從路旁一顆老樹上掉了下來懶散地扭了扭,離她們五六步遠,近在咫尺。

二人俱被嚇個著實,拉緊了手慢慢往後退。

——很好,沒有跟上來。

是時候撒開腿往回跑,兩人邊叫邊跑,停下來的那會兒腿都打顫,但還是忍不住蹦著跳著耍。

——終於,解放了!

“你不是說不怕蛇嗎?”二娘覷著她。

玉梳反問:“不是你先叫的?”

二娘努努嘴,“你先跑的。”

“你不要耍賴!”

“你才耍賴。”

“對不起。”玉梳突然道。

二娘一時還有些不習慣,“好好的道什麼歉……”

兩人沿著小路走,各自敘說曬黑的經曆,這話她們能聊半路。甫一提到正事,二娘叫她去高師姐那裡覆命,自己去找四師姐。

臨走時,劉老漢說了,回去以後找四師姐,他們地裡就是設了她給擺的五毒陣才免於災禍的。她之前就想著跟四師姐去紫雲軒求助五師姐,繞了一圈該寒暄的還是要寒暄。

“你看!”玉梳指向岩壁。

古道沉岩,飛瀑流泉。有長劍穿行蒼林,削葉斷花;俠者穩立其上,追風逐影。

“我們什麼時候也能這樣?”

玉梳的話把她拉回現實,她確乎忘記。

“到了小飛天月呐。”

“什麼飛月?”

“五月小飛天月,九月大飛月。”

前者為期半月,後者多上一個月,月末舉行趣味性比賽。

“妙啊!”玉梳甩了下胳膊。

“不行,她們上過課,我們跟不上也沒有人耐心教。”二娘歎了口氣。

玉梳輕鬆道:“這有啥,拜托何師姐嘛!”

“也是,她那麼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