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怨(1 / 1)

懶蛋仙人成材記 3810 字 2個月前

坐在上首的是三師姐高礪珊。

“聽說你和張二娘在藏書閣打鬨,所為何事?”

玉梳正在氣頭上,沒好氣道:“弟子不知,你問她去。”

“問你,是給你開口解釋的機會。她人跑了,你就沒一點要說的?”

玉梳跪在地上舉目望了一眼,那是張堅毅的胸有成竹的臉,她羞於說出實情。“她拿刀了,說要給我一刀,我跟她往日無仇……”

不多時,張二娘被抓拿歸案。

“張二娘,大堂廣眾之下持刀行凶,你可認罪?”

二娘剛晾好衣服回房喝上一口茶水,聽見走廊上步伐聲很大,出門去瞅以為能看到什麼新聞,不想被人指著抓了來,一頭霧水。彼時,一個同門說:“你這潑天的膽子,在藏書閣跟人打鬥,還敢躲藏……”

“刀藏哪了?”高礪珊厲聲道。

恰似給她判了罪,她驚慌道:“師姐、師姐!弟子怎知發生何事……什麼刀,我沒有刀啊,師姐叫我不要狡辯,可是我這輩子隻拿過菜刀哇,菜刀不是在廚房裡嗎?……”

“有人看見你去了藏書閣,不是說你在廚房做什麼。”

“誰說的?我哪有時間去藏書閣。”

高礪珊似是不耐煩地歎了口氣,“如此這般,誰能為你作證?”

二娘吸氣吐聲道:“弟子舍友,玉梳還有何芸芸。我早間一直跟她們一起沒有分開過,中午在淨泉洗衣,才回來沒多久。”

“把玉梳帶上來。”高站起身,“怪事,你口中所言之人正是與你撕鬥的同袍。”

玉梳被帶上來,唇角烏青,頭發亂糟糟的,衣服沾著血跡,也不齊整,一上來就凶狠地盯著二娘。二娘見她一身狼狽,有些難過有些不知所措,“這是怎麼搞的,那個欺負你了?”

“你啊。”

她小心地探向玉梳,“我怎麼會害你呢,藏書閣那麼黑,你是不是看錯了?”

她這麼怯弱,玉梳愈要強硬,“不是你是誰?把你當姐妹的人,你竟拔刀相向!還汙蔑她,說她是狐狸精。——我就是長得比你好怎麼了!”

她算是明白了。

二娘抹了下噴到她臉上的口水,揪著玉梳的衣領半天冒出一個詞:“你不要血口噴人——”

玉梳推開她,平靜道:“惱羞成怒了?在我背後說過不少壞話吧?這就受不了了……”

“你,你這個賤人!胡說八道什麼?要不要臉……我說你是母老虎還差不多,發癲了還想發騷?……誰娶你誰倒黴,倒八輩子黴!”

“你又是什麼好東西……”

眾人圍著,說鹹道淡。

兩人大有吵架的氣勢,三師姐問:“付學士,你可認準二人?”

付學士拱手作揖,聲音洪亮:“老身所見,正是二子,斷不會錯。”

又有幾個過往的弟子說在路上撞見張二娘了;何芸芸正準備上前又縮了回去。

高師姐又道:“刀藏哪了?”

二娘紅著眼睛道:“沒有刀,我絕沒有害人的心思。”說完,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她仍舊整齊,潤濕的衣角也已風乾。

高師姐下令搜查雅竹居,何芸芸悄悄跟了去。很快,查到一口小木箱,很是可疑,來人道:“師姐,這匣子是在張二娘臥室搜到的,可要撬開?”

“彆動我的東西!”二娘跪過來搶。

“張浣女,你這是不打自招。”那人踢了她一腳,從下往上望,很高的個子,二娘認出是郝晶晶。

“做人要敢作敢當。”馬雯雯附和道。

“給我!”郝晶晶作勢要開,二娘起身又來搶。

“放開!”兩人拉扯著,木箱傳出悶悶地響聲。郝抿嘴道,“挺沉哈。”

“住手!”高師姐道,“讓她自己開。”

郝晶晶鬆開手,一臉厭惡。

箱子確實有分量。二娘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開鎖,手伸進去拿出上麵的幾層碎布樣,下麵是個繡著花樣的半舊白布褡褳。她慢慢地把裡麵的東西倒出來,入眼的是一包針線,幾吊錢和幾十兩碎銀,還有一副金耳環縫在裡麵。

馬雯雯把她的包撿起來看:“你一個外門弟子哪來這好些錢?”

“師姐,我一直在山裡做工,很多年了。”他對高礪珊說。

高礪珊看了一會,“倒是有些眼熟,”她叫來旁的人,果是,“你若從實招來,大可從輕處置。”

二娘一邊說著感謝的話一邊收拾東西,把木箱鎖好抱在懷裡。“無論如何,弟子是做不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的,你說我拿刀害與你,可有切實的證據。”她看向玉梳。

拿到自個箱子,二娘整個人都安心下來。

玉梳給她看左手前臂上的傷痕,刀割的,染紅了一片,叫她處理傷口,她隻說小傷不讓包紮。她當時氣糊塗了,什麼也不管,也不覺得痛。這會給人抓到把柄了。

“你傷口都結痂了,不是今天弄的吧?”二娘篤定道。“要不就是才破了點皮。小題大做。”

“怎麼會……”眾人盯著她,眼底充滿驚疑之色。玉梳也很不解,硬是漲紅了臉,額角冒著虛汗。

“張二娘也不像個膽大的。”“她們倆不是同室的嗎,這是鬨哪出?”“玉梳不至於撒謊吧……”

大家眾說紛紜。

郝晶晶大聲道:“要我說她倆都有罪,打架本就不對。”

馬雯雯唱和道:“更何況是在藏書閣。”

“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

下山的路格外艱難。張二娘走在前頭,一手拽著包袱一手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而玉梳則跟在她後麵五六步的距離。兩人沒有說半句話。

張二娘現在還搞不清楚今天是怎麼了,沒有做過的事一個個賴在她頭上。她中午洗衣服那會兒右眼皮跳了陣生怕掉水裡,她還特意挑的沒人的時候。想到那水也不深淹不死啊,哪知是掉陰溝裡了。差點還爬不起來。

可是,挨了三十大板,被罰農莊一個月,這又好得到哪去?行刑的弟子不過二十來歲的大姑娘,打人怎麼也這樣生痛?

“哎,走快點啦,照你這個走法,太陽落山了都趕不到!”她回頭衝玉梳說。

玉梳冷著臉,不聲不響地走到前麵去了。

“這個皮糙肉厚的寡婦,怎麼一點也不痛……”

玉梳緊趲著下了山。她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銀簪不見了,翡翠玉手鐲也碎成了兩半。她心裡不好過,像是吃了啞巴虧。這一下,她身上是沒有值錢的東西了。那個藥瓶應該值幾個錢,不會太多,倒是那藥挺靈的,該不會是吃了那藥才好得快吧?

她今天挨板子那會是真痛,好得也是真快。不說一點也沒事了,至少不耽誤走路。

到了山腳,玉梳在樹蔭下等二娘,二娘不禁有點詫異,“她還有點良心……”可她很快就意識到這貨純粹是不認識路,不然怎麼老拖她後麵,進了農莊才上前。

這兒守門的老漢姓劉,大家多半叫他劉老漢。老人皮膚曬得黝黑,額角和眼尾的皺紋一道一道的,像是皴裂的樹衣;惟他精神矍鑠,體貌泰然。

“你們就住那,看見那三間草房沒。鑰匙在我這。”劉老漢領她們去了靠山的一片平地,推開籬笆門,取下一根鑰匙開了不很高的柴扉,廳堂暴露在陽光下透著微小的塵埃。

老漢把鑰匙放桌上,笑著說:“今天到這,先好好休息,明天再給你們安排。”

二娘知道這裡,但並沒有真正的進來過。她稱劉老漢為“大伯”,在他走之前問了些基本的問題。

其一是住的問題,這裡實在太小了,真正能住的隻有一間房。她不得以要和玉梳擠在一張床上。

其二這裡有段時間沒人居住,積了些灰塵,櫃子裡的被褥也有些回潮。姑且先把窗子通通打開,被褥都搬出去曬。這天氣熱了,日子長了不打緊。爾後兩人還算默契地打掃了一下衛生。

最後是吃的問題,這一點要靠她們自己解決。廚房裡有現成的米麵,院子裡也種有時令的蔬菜,兩個人夠吃好幾天。

晚上隨便吃點什麼,二娘在灶下生火煮了碗清湯麵裹腹,也不管玉梳吃什麼,她要吃自己動手便是。誰願意當白撿的老媽子誰當去,天天管吃管喝的,吃力還不討好。

玉梳也不想麵對二娘,早早出去閒逛。她並沒有去很遠的地方,隻在草房附近漫步。

心裡裝著事,天很快暗沉下來。

夜的晴空有點點星光,嵌在深沉的虛空中,雜亂卻不叫人討厭,偶爾發掘幾許規律還叫人欣喜。明明掛在天邊,卻好像跟在眼前,走一步跟一步,追隨自己不曾遠去。

就這樣圍著籬笆打轉,玉梳樂此不疲。

大概這樣有些傻氣了,玉梳回到草堂閂好門。這時候二娘已經睡下了,不想擠一塊,玉梳又回到廳堂,坐是坐不住的,不舒服。玉梳拿來包袱,枕在橫拚著的長條凳上,於左首斜倚方桌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