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再次踏進網吧的門，心境和過去大不相同。

看著裡麵幾乎要坐滿的人，不免生出些許疑惑，側頭問洛塵：“他們都是未成年嗎？”

“那怎麼可能。”洛塵回答，徑直帶她往管理員的櫃台走去，“今天和我一起當網管？”

宋寧從沒有這樣的體驗，顯得十分興奮。

櫃台的網管看到洛塵給他比了手勢後，開心地收了包打算下班，洛塵繼續回答上一個沒回答完的問題，“你有想起來我第一天不小心聽到你電話的聲音嗎？”

不說這茬，宋寧倒真忘了，她問：“所以是真的不小心嗎？”

“以人格擔保，絕對不是故意。”洛塵讓宋寧坐在了一個靠裡麵的座位，正上方就是換氣孔，是網吧裡少數空氣最清新的地方，“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關注到你嗎？”

宋寧接過洛塵遞來的自己的書包，疑惑問：“為什麼？”

零食櫃裡有很多零食需要補充了，繼上次他那麼大肆地搜刮後，被父親說了一頓。洛塵拿零食也開始變得有些謹慎，隻拿了兩三包薯片和飲料放在桌上。

洛塵坐到了宋寧的旁邊，剛送完飲料回到櫃台的熊峰偉看到老板兒子在這裡，愣了下。

“你可以下班了，今天工資照結。”洛塵偏頭對熊峰偉說。

熊峰偉便自覺地掏出一張卡，在櫃台上刷完，往網吧深處走去。

宋寧迷茫了一瞬，也很快明白這位是打算直接在網吧開玩。

她看向洛塵，發現洛塵並不訝異，好像很多事情都說得通了。

於是宋寧問：“這裡的每一個未成年顧客都有他們特定的卡嗎？”

洛塵倒沒想到她想到這份上，失笑：“他刷的是員工會員卡。”

“但你也想的差不多。”洛塵說，“這裡的每一個未成年顧客我都知道他是誰，為什麼來上網，日均上網多久。”

“既然是這樣，”宋寧疑惑，“為什麼我會被放進來呢？”

“因為……”想起後麵他去問熊峰偉，為什麼會把一個陌生的未成年女生放進來時，他給的解釋，洛塵就很想笑。

當然要笑的，是宋寧。

看到洛塵無緣無故笑起來，宋寧直覺在笑話她。

“彆笑了，到底是為什麼。”宋寧越來越疑惑。

洛塵止不住笑，邊笑邊道：“因為……”

“我也是真的沒想過有人來上網穿個校服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自己是個未成年學生。”洛塵眼裡滿是笑意，“熊峰偉看你穿的校服，以為也是宜鄉一中的學生，再加上那個時候你一臉冷漠，他說和我的氣質很像，順理成章覺得我們認識，所以把你放進來當然無所謂。”

宋寧：“……”

她也哭笑不得，已經不記得自己第一天走進網吧的情形，但那一定是個很不開心的時候，所以她才連自己穿著漠城三中的校服這回事都忘了。

“所以當我在監控裡看到你的時候，我也很震驚。”洛塵說，“尤其看到你穿的也是宜鄉一中的校服，我就更震驚了。”

洛塵將櫃台抽屜裡的花名冊拿給宋寧看，“在宜鄉一中就讀的會在我這裡上網的未成年人都在這上麵了。”

“我很確定沒有你這樣的一個人。”洛塵說，“我就很擔心，會不會是什麼暗訪記者，偽裝來調查我們網吧的，然後我就開始在監控裡多關注你一些。”

最後發現不過是一個陷在青春期裡的無助的女孩罷了。

“原來是這樣。”宋寧道，“我要感謝宜鄉一中和漠城三中的校服很相似嗎？”

“明年就不能用了。”洛塵說，“明年校服改版。”

“啊？”宋寧驚訝，“可我們今年才訂完？”

“正常。”洛塵笑了笑，把薯片打開，又把宋寧那台電腦調好，“玩吧。”

宋寧又想起什麼，不看電腦，隻問：“所以你給我拿的那包煙到底多少錢？”

“你說這個？”洛塵的手拉開玻璃櫃台的門，鈴鐺聲響再度響起，一包煙丟在桌麵上，“你猜？”

少年眉眼挑起，滿眼都是笑意。

“真的不知道。”宋寧老老實實說，“我對這方麵真的不了解。”

“我就猜到。”洛塵將煙放了回去，“所以我才可以毫不費勁地阻止你。”

“原來你那個時候就有當小明的潛質。”宋寧忍不住小聲吐槽。

“唉。”聽見了的洛塵也就歎口氣，故作難受，“有人不領情。”

“我隻是好奇想試試。”宋寧說，“誰知道你布了局。”

“但煙傷身，尤其初學者，如果從來都沒有抽過，又沒有有經驗的人教你，你隻會被嗆死。”洛塵溫聲說，“況且尼古丁，是一種會讓人上癮的物質。”

“那你會嗎？”宋寧問。

洛塵搖頭，“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他看向宋寧那台電腦，揚頭示意她打開遊戲，宋寧卻隻打開瀏覽器，點開了視頻網站。

“你不玩嗎？”洛塵訝異。

宋寧卻隻看向洛塵移在一旁整理好的厚厚試卷和尚未打開的電腦，說：“你不也不打算玩嗎？”

洛塵確實沒有打算玩遊戲，除去學校布置的試卷，他自己還有一些彆的要寫，尤其是他還打算趁這個假期把錯題本重新整理一遍的。

“所以你一開始就沒打算玩遊戲，因為你也怕上癮。”宋寧很肯定。

洛塵無奈，說：“但我也沒打算今天就投入學習，我真的打算今天放鬆的。”

“所以？”宋寧轉頭，“你是想看我玩遊戲過眼癮？”

“嗯。”洛塵避開宋寧的視線，看著鼠標轉了好幾圈也沒找到的落點，道：“其實還想指導你玩遊戲。”

宋寧：“……”

她轉頭看向電腦，一時猶豫不決。

本來想避開玩遊戲，是怕洛塵看自己玩著就忍不住也去玩然後上癮了刹不住車，畢竟遊戲上頭的速度有時候比尼古丁在人體內蔓延到成癮的機製還快，但看洛塵一臉坦然的模樣，估計是打定主意不會碰。

但是，宋寧滑動鼠標，自己喜歡玩遊戲嗎？或者說，自己想玩遊戲嗎？

喜歡嗎？不見得。她從不會因為遊戲裡的勝利與失敗去影響到對現實裡的任何人的看法，包括自己。之前在班上看到有人玩團隊型遊戲，贏了還好，輸了就罵天罵地。倒不是說勝利與失敗不重要，隻是把遊戲裡的情緒帶到生活中，又進一步影響到彆人，就有一些過分。除非這場遊戲真的影響到生活了，比如說，靠它吃飯的電競選手。

也許是因為對遊戲裡勝負欲一直都不強的態度，宋寧玩什麼遊戲都是輸，因為玩遊戲輸，所以漸漸也不感興趣了。

等一下。想到這裡宋寧突然覺得很奇怪，難道她是因為一直輸才會不喜歡玩遊戲嗎？

好像也不是，很多遊戲都有新人保護機製，在一個新賬號剛注冊的時候，會匹配到人機玩家進行戰鬥，而PVE類型也是一些較為簡單的關卡。總而言之，剛開始的遊戲，絕對不會讓玩家感受到挫敗感，遊戲需要勝利以提高可玩度，也需要失敗來增加可玩性。

宋寧終於明白，自己不喜歡玩遊戲是因為她覺得很多遊戲沒有意義。至少對她而言，有些遊戲沒有任何意義，勝利與失敗不會引起情緒上的過大波動，不會調動天生存在骨子裡的挑戰欲與征服感，她難以從遊戲上獲得情緒價值，也鮮少有遊戲能夠撥動她精神上的感觸，更彆說因為菜也無法獲取物質能量。

而想到這一刻的宋寧驟然發覺，自己做事情，好像很在乎價值兩個字。

價值麼？有些人天生就具有價值，宋寧想，其實她不會喜歡玩遊戲也是因為，她認為遊戲有時和數學一樣，需要天賦。

而宋寧從未覺得自己擁有過這樣的天賦。

洛塵看到宋寧的神色一變未變，而眼裡情緒卻是變幻莫測。

他猜想，宋寧也許已經從遊戲發散到某些更高深的領域，比如人生什麼的。

思考尤其是發散思考也是一種天賦，但擁有這項天賦的人，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還沒等洛塵想明白，就聽宋寧道：“我們還是看電影吧？”

至少擁有思考能力的人都很通透，洛塵想。他問：“我們真的就在電腦上看電影？”

宋寧點頭，說：“難不成出門看？你要知道現在十一大家都在出遊，公共交通係統已經是人滿為患了，而你和我，都沒有提前買票，屬於一時興起，一時興起能在影院裡找到什麼好看的電影？”

洛塵：“……”

非常合理且正確。

“那聽你這麼說。”洛塵順手打開一聽可樂，推到宋寧麵前，“你有想看的電影了？”

“沒有。”宋寧搖搖頭，就著洛塵打開的可樂，喝了口，銳評：“有點難喝。”

洛塵便拿起宋寧喝的那瓶，轉過標簽一看，“無糖可樂，怪不得。”

“既然是我拿錯的，我喝掉。”洛塵拿了一個紙杯，把無糖可樂倒了出來，又從後麵的冰櫃裡拿了一聽新的，“你喝這個。”

宋寧看他一係列行雲流水卻不由分說的動作，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隻好自己確認後再打開那聽正常的可樂。

“所以我們看什麼？”莫名安靜了一分鐘後，宋寧問。

“你是要我推薦嗎？”洛塵也覺剛才的行為有些不妥，但倒都倒了，喝了一口才發現喝慣了平常可樂的人真的很難接受，又慶幸自己還算果斷。

無糖可樂不會回甘。

“要不看柯南吧。”宋寧偏頭看了眼洛塵，“你看嗎？”

“看柯南的話。”洛塵想了想，“看之前那部，評分最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