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絨娃娃(1 / 1)

第二天中午,暮從雲毫不意外地在門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唯一不同的是那襲長風衣被換成了一件寬鬆外套,而越笙後腦勺處稍長的發尾也被一根小皮筋圈了起來。

換了一套衣服的越笙看上去褪去了幾分成熟,乍一眼看上去還透露出幾分少年感。

和之前每次見他時陰沉沉的一襲黑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暮從雲裝作要出門的樣子,走出小院看見他時,還有些驚訝地“欸”了一聲。

“越哥,你怎麼在這裡?”他自作主張地給越笙換了個拉近二人關係的稱呼。

黑潤潤的桃花眸中毫無笑意,越笙抿了抿唇,不答反問:“你要出門?”

明明昨天暮從雲才說他今天會在家的。

看來餘桃枝的方法當真有用,他不打招呼前來,反而正好就遇上了對方。

眼見著越笙左臉寫著“懷疑”右臉寫著“騙子”,頭頂上好像還頂了條橫幅斥責他言而無信。

“……”暮從雲沉默片刻,試探著道,“我要出門吃飯,你要一起嗎?”

越笙的目光複又重新落回在他身後的彆墅上。

他神色間有些猶豫,像是在考慮要不要直接和暮從雲提出自己的要求。

“什麼?直接說要進他家裡看看?不不不不!”餘桃枝差點被口水嗆到,扶著桌子咳了兩聲。

她充當一個有生活常識的正常人,語重心長道:“這樣是不禮貌的,要等主人邀請,你才能上門。”

“而且萬一他家裡有其他人在呢?家人朋友,或者那種見不得光的秘密情人,”她神秘兮兮地用手在一臉茫然的越笙跟前比劃了兩下,“……算了我知道你肯定聽不懂,反正就是這個意思。”

“總之你想辦法和他周旋一下,最好是找個借口讓他把你請到家裡去。”

“放心隊長,”她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實在不行你場外求助我,我肯定給你解決。”

眼見著越笙麵露遲疑,暮從雲心念一動,使出終極秘技:“我要去的這家餐廳有飯後甜點,聽說味道不錯。”

那道在他家門上徘徊的目光終於收回了些,眼見著對方被他勾起了興趣,暮從雲添油加醋:

“越哥要是不介意的話,賞臉和我一起吃個飯?”

“畢竟我一個人吃飯也挺無聊的。”

越笙的目光這下子完完全全落到了他身上,暮從雲當機立斷道:“那我去開車,你在這等我。”

直到坐上了暮從雲的副駕駛,越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把目光從他家彆墅抽離開。

他看向一旁專心開車的青年,青年側臉的線條利落流暢,陽光打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在他麵頰旁投落一小片陰影。

“你沒有收我的錢。”昨晚他給暮從雲發起的轉賬被退回了。

身邊的目光盯了他一路,暮從雲卻沒想到他開口要說的是這個。

“都說了我請你吃,”青年偏過臉來對他輕笑,漆黑漂亮到能讓人溺斃其中的眸滿是認真,“當然不能收你的。”

越笙的心跳忽然漏跳了一拍。

他有些奇怪於這種感覺,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他沉思片刻,作出決定:“那這次我來請你。”

暮從雲不置可否,沒告訴對方他在這家店裡有著消費卡,會從上麵直接扣錢。

比起昨天的甜點,越笙顯然對麵前的飯菜沒有那麼濃厚的興趣,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弄得暮從雲都有幾分好奇他會怎麼開口了。

“怎麼了哥,”他給越笙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白湯,“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心裡想著昨天在青年家二樓處感受到的那股視線,越笙心不在焉地接過湯碗喝了一口,結果被燙得輕“嘶”了聲。

暮從雲也沒想到他這麼實誠,呆滯了半秒後,連忙倒了杯冰水給他:“沒、沒事吧……”

越笙搖搖頭,接過那杯和他體溫相差無幾的冰水小口小口地嘬著。

他這副模樣,倒是真和昨晚暮從雲收到他發來的小貓表情包有幾分相似。

還……挺可愛的。

明知道對方心思但就是在想法設法岔開話題的青年,壞心眼地欣賞了一會對方冥思苦想的模樣。

然後他好心打斷了對方糾結的模樣:“今天沒有工作嗎?昨天看你還挺忙的。”

越笙放下在他糾結中喝完了的半杯冰水,搖了搖頭:“嗯。”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他這兩天確實沒有接到上頭委派的任務。

“平時要處理的工作應該很多吧,”青年把話題稍微往越笙想要開啟的方向引了引,“畢竟執念這種東西應該到處都是?”

“還好,我的工作是抹殺對人類有威脅的惡念,”越笙飛快瞟了一眼微微震動的手機屏幕,而後小心將手機放到桌子下查看,“其餘的部門裡其他人會負責。”

“我、我這次來……”在餐廳裡明亮的自然光下,暮從雲瞳孔微震。

越笙視線遊離,耳根連帶著周遭一片冷白色的皮膚都在短短一瞬染上了粉,顯然對接下來要做的這事表現得極為生澀。

“是因為、在你家附近……看到有執念……”

“所以……”第一次撒謊的對方對著手機念得磕磕絆絆。

於是暮從雲貼心地替他補充了下半句:“所以你想要到我家裡去看看?”

頂著對方有些驚訝的目光,青年麵不改色,顯得十分坦然:“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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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進了暮從雲的家門,越笙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就這麼簡單的……進來了?

果然,餘桃枝在這些事情上很有經驗。

他在心裡默默表揚了一句給他出謀劃策的遠方軍師,而後提起了十二分精神,開始四處打量起暮從雲的家。

這套彆墅坐落在郊區,但內裡的園藝裁剪精美,彆墅內的衛生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直到跟著青年走進了他的家裡,越笙卻都沒在這裡頭看見第二個人。

“隻有你一個人?”他接過暮從雲給他遞來的拖鞋換上。

“是啊,”暮從雲也低下頭來換鞋,順帶著環視了一圈家裡的環境,“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抱歉。”越笙啞然,他不太會安慰人,在原地僵硬片刻後,還是暮從雲把他叫到了屋裡去。

“這有什麼的,”青年向他指了指樓梯,“哥你隨便逛逛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明明屋裡隻有他一人生活,卻布置得格外溫馨。

彆墅裡收拾得十分整潔,牆上掛了幾幅漂亮壁畫,正對著客廳的一幅卻用白布蓋了起來,吊燈上垂落一串串水晶纓子,屋裡的布置幾乎都是暖色調為主。

越笙沒多猶豫,甚至連周邊都沒有打量,便徑直走向了昨天察覺有所異樣的二樓。

而溜達到廚房裡的暮從雲,對著偷偷在櫥櫃下探出頭來的安安比了一個“噓”的動作。

在他的陣法裡,除非執念主動現形,不然不會有第二個人能感知到他們存在。

而等他磨磨蹭蹭地給越笙端了茶出來,男人已經大體看過了一遍他家裡的構造,正從二樓走下來。

什麼都沒有。

無論是執念的氣息,通靈者會描畫的陣法,又或是昨天那道小心翼翼窺探的視線,都察覺不到半分。

他接過茶杯時,才發現眼前的沙發上,擺放著一溜整齊的……大小不一的可愛毛絨玩偶。

“啊,這個,”暮從雲輕愣了一瞬,“這是我的……個人愛好。”

坐在沙發背上毛茸茸的大熊因著他這話,似乎輕微地抽動了一下耳朵。

……這群愛聽牆角的家夥!

他昨天還特意囑咐過,要讓他們都藏進雜物間,結果一個個的都表示想看看他請來家裡做客的對象。

雖然在他的無情拒絕之下,這群家夥表麵上答應了,但他也沒想到自己就出個門的功夫,這一家老小就這麼整整齊齊擺在了大廳裡。

越笙有些好奇地拿起其中一隻小狗玩偶,抱在懷裡捏了捏。

[涼、涼涼的!好喜歡!]

控製不住自己本能的小狗在心裡無聲呐喊。

暮從雲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毛絨小狗抖了抖尾巴,好在並沒有發覺執念存在的越笙沒發現這點,而是抬頭看向了眼前呆滯的青年。

“怎麼了?”他有些不解,而後低頭看了看抱在懷裡的玩偶。

想到餘桃枝再三告誡自己的做客之道,他恍然大悟。

“抱歉,我不應該……”說著就要把懷裡的毛絨小狗放下。

“應該、應該的!”暮從雲非常迅速地坐到了他的身邊,順帶摁住那隻差點急得現出原形的敗家玩意,“隻是沒想到,哥你會對我的娃娃們有興趣。”

他有些落寞地低下頭:“我還以為哥你會嘲笑我喜歡這些東西……”

“當然不會,”越笙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卻還是將手裡的玩偶還給了他,“它們很可愛。”

隨後他又撈起另一隻放在一邊的熊貓抱在懷裡。

暮從雲連忙製止住懷裡逆子的掙紮:“哥,我家應該沒有藏著有執念吧?”

不安分的玩偶狗終於不動了,越笙捏了捏熊貓的圓耳朵,搖頭道:“沒有。”

也許他真的懷疑錯人了。

但他不知道為什麼,並不算太願意再洗去青年的記憶,去重新麵對像陌生人般對待自己的暮從雲。

“關於你的記憶,”他手上揉捏的動作停了下來,眼睫微垂,“如果你想保留下來的話……”

“可以嗎?”暮從雲看上去有些意外,“不會給你的工作帶來麻煩吧?”

“不會,”越笙窩在柔軟的沙發裡,忽然有些貪戀起這一刻的舒適,他抬起眼看向青年,“你想知道更多關於執念的事,也可以問我。”

電光火石之間,他忽然想起了自家隊員的話。

可若將這些告訴毫無防備的青年,真的妥當嗎?

越笙有些遲疑著道:“之前在小鎮上,我們抓到了一個男人,和那位消失的執念似乎有些淵源。”

“他承認是自己殺害了那個女孩,隻是……”

話音未落,在暮從雲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巨響。

而刀光一閃,擦著暮從雲的臉過去,方才抱著熊貓窩在柔軟沙發裡的男人已經閃現起身,長刀前方所指著的……

暮從雲僵硬地“哢哢”轉動脖子。

——現出了原型的蘇柳此刻正通紅著眼站在他身後,死死地瞪向越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