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桃枝倚在門邊,將手中的小物件高高拋起又接住。
她又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時針已經走過了約定的時間,而對方卻還沒有出現。
輕吸了口冷氣,女人複又重新點開聊天框,確認自己和對方約定的時間確實是這會兒沒錯。
奇了怪了。
像他們隊長這麼守時的一個人,竟然也會有遲到的一天。
除了上回“0768收容物”那次,平日裡無論異象局下達多麼艱難或是時間緊迫的任務,越笙都會嚴謹地踩著點完成。
這也讓他成了異象局裡晉升最快的執行隊長。
餘桃枝對此嗤之以鼻,什麼狗屁執行隊長,隻是一個壓榨員工的噱頭罷了。
要她像他們隊長那樣三百六十五天隨時待命圍著異象局轉——還是饒了她吧。
也就在她將手裡頭的木盒子第三百次拋起時,不遠處終於出現了那一襲熟悉的黑風衣。
見她守在門口,越笙輕愣了下,而後下意識看向辦公室裡的掛鐘,在發覺自己超時了十分鐘後,他麵色一怔。
“抱歉,”他下意識輕蹙了眉,“我……”
“行了行了,”等他在桌前坐下,餘桃枝熟稔地給他泡上一杯熱咖啡,“又沒什麼大事,怎麼,你見到那人了?”
越笙點了點頭,想到自己遲到的緣由隻是因為他吃完了一桌子甜品,不由有些麵熱。
好在他麵上通常都沒有多少表情,是以大大咧咧的對方也沒發現他的不對。
“放心,屏蔽器開著呢,”餘桃枝搖了搖手裡的小木盒,給他的咖啡裡加上兩勺糖,“他怎麼樣?”
“山子晉留下了他的記憶,所以他應該還記得你?”
接過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越笙長睫微垂。
黑咖啡的味道,哪怕加了糖,比起那些甜點還是苦了些。
“嗯,”他將杯子放下,掏出裝在口袋裡的小木盒給對方,“他請我吃了甜點。”
餘桃枝接過那木盒子,然後和越笙大眼瞪小眼半晌,終於沒忍住問道:“然後呢?”
“不是要去試探他是不是通靈者嗎?”餘桃枝麵色有些奇怪,“他要是記得那裡頭的事情,就沒發表什麼看法?”
“還有那個消失的執念,也沒問出來嗎?”
越笙沉思片刻,搖了搖頭:“他不知道,應該不是他。”
“理由是?”
見人陷入了沉思,她頗有些自暴自棄般深深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去……”
就她隊長這腦回路,她還能指望他套出什麼話嗎?
破天荒地遲到了不說,餘桃枝作西子捧心狀,還被人用糖衣炮彈騙得團團轉!
因著這次愛情小鎮的執念處理不當,越笙被關了幾天禁閉,本著讓他休息休息的想法,他們小隊另外三人便默契地把上頭的任務都包攬了過來。
而早上越笙伸手向她要工作的時候,為了掩護早早出門做任務的兩位隊友她絞儘腦汁,終於想起隊友們給她透的底。
“隊長,你不是讓子晉特意關注了一個人嗎,”她順手把小黑板上的日程表拿了下來藏在身後,“工作的事不急,時間也不趕,等他倆下午回來再說唄。”
“不如你先去找他聊聊?”
越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點頭答應了,臨出門前,卻又想起什麼似的拐了回來。
“屏蔽器……”
“放心放心,”餘桃枝從懷裡掏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精致木盒,在他跟前打開,“把撥片摁下,就能屏蔽掉異象局的所有監控信號。”
“你手裡那個賀平做了加工,連帶著你身上的監聽也能屏蔽,”她語氣忽然嚴肅了些,“不過最好還是不要逗留太久,偽造信號和圖像還不穩定。”
有這個小玩意以來,越笙一次都沒用過,不過看他此刻的表情,顯然是對其非常滿意。
他連帶著剛從禁閉室走出來的步伐都輕快了不少,朝餘桃枝點點頭就要離開。
看著他重新在炎日之下裹上厚實風衣,餘桃枝終於沒忍住向前半步:
“隊長,這次回來,你就和上頭申請取出芯片吧。”
“……”
越笙的腳步頓了頓,看向她的目光裡有過一瞬不解,和著些餘桃枝說不定道不明的情緒。
他最終也沒給她一個確定的答複。
但是這次回來的越笙,明顯對屏蔽器的興趣提高了不少,連帶著問了她好幾個關於屏蔽器的問題。
餘桃枝本來對越笙要找的人並不感冒,她以前待過的小隊裡,也不是沒有用這種方式把一些通靈者拐進異象局的。
而這種方式最大的好處就在於能讓對方優先選擇自己的隊伍加入。
可他們隊長從前看上去清心寡欲,向來獨來獨往,好像連他們幾個隊員都不太在意。
要知道越笙本來就是個光杆司令,而他們三都是從不同的隊伍裡主動跳槽過來的、被異象局裡各個領域都爭破了腦袋的佼佼者。
——這還是第一個讓越笙主動出擊的通靈者。
她心裡難免多了幾分酸溜溜的意味,裝作不經意地旁敲側擊道:“那隊長,你下次還要去找他嗎?”
“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不?”
越笙手裡的那杯熱咖啡已經被他的體溫染了涼,他思索片刻。
“我想進他家裡,”他拿出那加上了暮從雲好友的微信賬號,抬眼認真地詢問,“你有什麼辦法嗎?”
“……?”
餘桃枝的表情一瞬間從迷惑變得有些精彩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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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廂的暮從雲終於送走了這位大麻煩,一身輕鬆地打包了兩份雙皮奶回家。
執念不需要吃喝,饑餓之下,他們會選擇吸食人類的負麵情緒。
——能夠凝成實體的惡念就更如是這般。
人類的食物對失去理智了的它們而言索然無味,不過大概也沒有人想要去投喂他們就是了。
暮從雲提著甜品,從剛剛和越笙見麵的後門回家,正待走入院門的一瞬間,手中的塑料袋忽然一輕。
那兩杯可憐的雙皮奶躺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而罪魁禍首的那顆小石頭還雄赳赳氣昂昂地在原地蹦躂了幾下,絲毫不避諱自己的犯罪結果。
暮從雲:“……”
暮從雲攥著手上殘留的塑料袋片,實在是忍無可忍,他“砰”一聲關上身後的院門,在小院外徘徊了整整一個月的小石頭,終於被他放進了家門。
這是一塊路邊隨處可見的石子,四邊切角淩亂,尖銳處卻覆著一層血色,好似打哪個命案現場撿回來的一般。
那當然不能是他自個撿回來絆自己的。
和氣生財,暮從雲平複了一下心情,指尖微勾,那塊小石頭就跟發生地震了似的震顫起來,旋即一股白煙自震顫中嫋嫋生起,凝結出一個半大不小的淺白色鬼影。
這鬼影縹緲得好似一吹就散,卻自脖頸間浮現一道腐爛見骨的勒痕,在青天白日之下,怎詭異二字了得。
暮從雲看了眼地上一片狼藉中雙皮奶的屍體,無奈道:“我說祖宗,您能高抬貴腳離我遠點不?”
鬼影幽幽地盯著他不說話。
暮從雲彎下腰有商有量道:“還有,能勞駕挪挪尊臀嗎?這一個月來您已經絆了本人不下十次,但凡我這有個傷筋動骨的,你上哪賠我去?”
那白影終於自腐爛的喉頸之間擠出字句:“幫……殺了……他……”
得,又一個聽不懂人話的。
暮從雲第八百次後悔自己一個月前買奶茶的時候乾嘛非抬頭看一眼——有個孩子搖搖晃晃地吊在招牌上,這擱誰能控製住自己的眼睛啊!
剛才那點送走了大瘟神的好心情蕩然無存,現在又還多了個根本送不走的。
暮從雲指了指地上的殘渣,向他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把這個收拾好,再和我說這些。”
等這小鬼頭把他家收拾乾淨,他就把他給趕走!
這次他鐵定給對方能送多遠送多遠——逗留在他家裡的執念已經多到能湊兩桌打牌了!
不再理會身後的小跟屁蟲,剛進家門,暮從雲的手機卻忽然震了震。
那通過了他好友的“微信用戶z701”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微信用戶z701】:[小貓打招呼.jpg]
暮從雲:……?
這是鬨哪出?
那頭被餘桃枝指導著發出表情包的越笙有些緊張地盯著手機屏幕,被他的情緒所感染,一旁的女人也有些正襟危坐地直起身來。
半晌過後,那頭回複了一個[線條小狗招手.jpg]。
翻了半天表情包才找到一個打招呼的正經表情,暮從雲心累地歎口氣。
【微信用戶z701】:[你明天有空嗎?]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微信用戶z701】:[你明天在家嗎?]
【日落】:[……在的,怎麼了?]
剛打了杯水過來,就見自家隊長趁她一個不注意莽了上去,餘桃枝趕緊製止住他還想要繼續聊下去的動作。
她苦口婆心:“我們不是要試探對方嗎?那肯定要打他一個出其不意啊!”
“你都告訴他了,那他家裡就算有什麼可疑的東西,也都藏起來了吧!”
越笙似懂非懂地看向她,朝她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順帶把手機也遞了過去。
餘桃枝自覺擔任軍師,在屏幕上麵一通摁。
【微信用戶z701】:[沒什麼,今天麻煩你了。]
【微信用戶z701】:[既然明天在家,那就好好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擾你了。]
【微信用戶z701】:[小貓晚安睡覺.jpg]
“好了!你明天直接上門,殺他個措手不及!”狗頭軍師如是說道,而不明就裡的昏頭長官點點頭,對她非常信任。
另一邊的暮從雲:“……”
這真不是他造謠。
從遇到越笙起,就沒見他這麼會說話過。
對麵的還敢再明顯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