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見麵(1 / 1)

估計就連異象局也沒想到處理個危險執念還能處理出一宗陳年命案來。

蘇柳的執念卻在這一片異動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籠罩在愛情小鎮四周的灰霧逐漸散去,異象局的員工們拿著尋靈儀找了一圈,最終無功而返。

方才暮從雲聽到的沉穩男聲正在打著電話,似乎是在向上級彙報著什麼。

而剩下的人三三兩兩圍繞在湖邊看了一會,也結伴散開了。

畢竟這次事件牽扯的普通遊客數量不少,後勤工作也是一大難事。

可惜暮從雲此刻卻遇上了另一件麻煩事

越笙隻在異象發生時,趕去湖邊看了一眼那具白骨,待到異動平複,灰霧散去,又徑直回來守在了他身邊。

除卻一開始來質問了越笙兩句現狀的那對男女,異象局也沒有人再來和他搭話。

於是暮從雲裝著暈,被迫在這個窄小而躺著難受的亭子裡,忍受著那道探究似的目光在他臉上巡視。

這人是什麼有出廠設定的機器人嗎?

還是他臉上有什麼東西,值得這位守在這兒監視他?

越笙維持著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暮從雲卻愈發覺得身下的椅子咯得他難受。

好在並不多時,也可能是暮從雲已經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了,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輕快的女聲。

“越隊!”聽聲音是個年輕姑娘,“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而後頓了頓,那道聲音又繼續響起。

“上邊臨時給我們派了一個沿途的任務,所以沒能及時趕來。”女聲有些沮喪地解釋道。

“我們和容局申請讓彆的小隊來接手,但是被他駁回了,這個可惡的禿頭混蛋!”

“嗯。”暮從雲熟悉的聲線終於低低應了聲。

聽到越笙終於應了她的碎碎念,餘桃枝長舒一口氣,她在趕來的路上就聽說了小鎮裡發生的事,她常出外勤,也算得上是身經百戰,不過這種情況就連她也都是第一次聽說。

“那……現在執念0812號消失了,”餘桃枝有些忐忑地問,“這算是任務完成了嗎?”

“還有這具骨架,我們要怎麼和上頭交代?”

她麵前的隊長卻仍然是那副寡淡而平和的模樣,眸底更是如同一汪靜水,似乎半點也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泛起波瀾。

“沒關係,”薄唇張合,卻顯然帶了點安撫的意味,“我去彙報就好。”

這就是他要擔責的意思了。

“……”餘桃枝沒再應聲,但一直在默默聽牆角的暮從雲,卻能夠感受到她呼吸一滯,而後喘氣聲又加重了幾分。

她在生氣,為什麼?

很快餘桃枝就給出了他答案。

“那姓容的一直看你不對付,”她語調壓抑著怒意,似乎是在竭力壓低聲音,“他又會找理由給你穿小鞋的!”

“上次任務隻是超時了五分鐘,就被他關了一周禁閉,”她憤憤不平道,“鬼知道他這次又會給你安個什麼名頭!”

“老東西就會把工作丟給我們做,異象局怎麼不能收集民意把他給休了!”

越笙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這麼激動。

但他還是下意識應了一句:“沒事。”

想了想,為了安撫隊員的情緒,又補充了一句:“這次事件特殊,我沒能及時處理,確實有錯。”

“……”這話聽得就連還在裝暈的暮從雲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看看,多聽話啊。

要換成他,早揭竿而起,要麼和異象局反目成仇;要麼和異象局一刀兩斷,拍拍屁股走人。

不過他的良心還是微妙地自我譴責了一會。

畢竟他三番五次出現在重要場合,先是那條小巷,又是今天的荷花湖。

但凡換個不是越笙的、沒那麼好騙的其他人,早把他給報告上去了,被異象局盯上後可沒他好果子吃。

怎麼說這位都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暮從雲在心裡誠心誠意地向他道歉,暗自承諾如果下次還能遇見越笙。

——那自己就對他好一點吧。

-

異象局收尾的很順利,總之等到暮從雲再睜眼時,他已經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了。

那位聽了現場報告的“容局”似乎非常不滿,命令部下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消失的執念,以防她再出現害人性命。

越笙也被他一個電話召了回去。

不過以前確實也沒有惡念能夠自我消散的先例,這下子他們可有得忙了。

暮從雲幸災樂禍地在床上冷笑了聲。

他本來以為房間裡沒人,笑完之後,才發覺披了一襲白衣,慘白著一張臉的蘇柳,正在床邊幽幽地看著他。

暮從雲:“……”

他清了清嗓子,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蘇柳問:“羅則呢?”

他怎麼可能知道?

青年茫然地眨了眨眼。

下一秒蘇柳被水浸泡得發皺的雙手,猛然攀上了他的床沿:“我的屍體,被他們帶走了!”

她的表情幾乎算得上是猙獰,而那雙無神的眸中,卻流露出濃濃的不甘心。

暮從雲卻好像根本沒點亮察言觀色這項技能,他聳了聳肩,懶散倚在床背。

“那又怎樣,你還想要討個公道不成?”

“本來就是二十年前的懸案,你一沒證據二不是活人,難道指望我去外麵拿個喇叭給你喊‘羅則是凶手’嗎?”

“再說了,”暮從雲悠悠打了個哈欠,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你連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蘇柳徹底愣怔在原地。

她確實沒有任何溺水後的記憶。

她隻記得自己要去為羅則解開纏繞在他腳上的水草,而羅則因為恐慌掙紮得很厲害,於是她不僅沒有幫上忙,還因為要限製羅則的動作耗費了很大氣力。

再讓現在的她去回想……

——那所謂要了羅則性命的水草,真的存在嗎?

就算不存在,她又要怎麼才能證明,是羅則殺了她呢?

在漆黑一片的湖水中,在雜草叢生的荒涼地,她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沉入湖底。

沒有證據,沒有證人,就連受害者本人,也不能夠確定那一切真實發生過。

如果她什麼都做不到的話……

“那我現在存在這裡,到底有什麼意義呢?”她怔怔地對著麵前的空氣發問。

在浴室裡刷牙的暮從雲應得十分含糊且不走心:“那誰知道。”

隨便洗漱了一番的他抹了把臉就準備出門,手機上沒有太多有用訊息,他還得找舍友們打探一下情報。

畢竟他沒有被真正的洗腦,也不知道異象局到時候會不會來個隨機抽問。

巡著手機上的位置找到了酒店的餐廳層,方一進門,裴銘就激動地走上前來抱緊他:“哥你沒事就好。”

還不等暮從雲思考怎麼發問,他就倒豆子一樣給暮從雲倒了個底。

“警方那邊說什麼這次進入的危險分子還攜帶了會揮發的非法藥物,所以致使了很多人昏迷,”裴銘說,“可能會造成短暫的斷片,是正常現象。”

“給你們做過抽血檢驗,吸入氣體較少的就送回來酒店這邊了,黎子宵他們還在醫院裡。”

說著他有些緊張兮兮地盯著暮從雲:“哥,現在你腦子有什麼問題嗎?”

“……我腦子好得很。”

“那就好!你還說會在外麵等,結果自己不也進了裡麵去,真不讓人省心……”

在裴銘碎碎念的同時,暮從雲警覺地察覺到有誰的目光,此刻正鎖定在他的身上,探究似的盯著他看。

他抬頭找去,對上那抹毫不掩飾的視線。

陳一白和他的女朋友容露也在餐廳裡,那道視線,正是陳一白向他投來的。

暮從雲對自己這個舍友露出一個打招呼用的客套笑容。

而在他和裴銘落座的一瞬間,他聽見陳一白的聲音在不大的空間裡驀然響起:“我倒是不知道,你是個這麼冒失的性子。”

指的是他闖入封鎖的小鎮的事。

暮從雲微怔,空氣裡的氛圍一下也有些凝固。

最終還是裴銘和童秋玥對視一眼,極為默契地打斷了這有些僵硬的氣氛:“暮哥也是擔心黎子宵那小子嘛!”

“對啊對啊,幸好大家都沒事,一會吃完飯我們就探望子宵去!”

“也不知道旅個遊怎麼還能發生這種事情,真倒黴……”

暮從雲笑著應過他們的話,他接過裴銘遞過來的盤子,在低頭的一瞬間,卻和不遠處的陳一白視線交錯了半秒。

而後陳一白“噌”地站起身來:“我吃飽了,先走了。”

不顧裴銘的挽留,他帶著始終一言不發的女友離開,剩下的三個人裡,就連童秋玥的麵色也變得不太好看。

“暮哥才剛醒,他這樣也太過分了!”

還沒等裴銘試圖安慰她兩句,就聽她接著抱怨:“還有那個容露也是,感覺他們根本就不像男女朋友吧!”

“我昨天和她去買奶茶,問什麼都隻會點頭和‘嗯’,陳一白到底哪裡淘來的高冷禦姐,也沒見著對他有多特彆啊?”

陳一白是半年前才和容露談上的,通知他們的方式也隻是在黎子宵看見了他和容露一起進出後,在被開玩笑似的詢問時點了點頭。

“兩大冰塊談什麼戀愛啊!”她憤憤地挖了一口甜品塞進嘴裡,“暮哥這單身主義好的言論真應該傳授給他們聽聽!”

不清楚女朋友是不是也順帶著在暗示自己什麼的裴銘訕訕閉嘴,隻默默伸手把自己麵前的甜點也給放在她身旁。

暮從雲始終微笑著安靜聆聽他們打鬨,隻是在離開餐廳前,他鬼使神差地往身後看了一眼。

那道始終窺視在他身後的視線倏然消散。

青年輕彎了唇角,好似什麼也沒有察覺到一般,跟在裴銘的身後往前走,他們正準備去醫院探望另一個好友。

就在青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電梯裡的那一刻。

不遠處的轉角內,陳一白緩緩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眸色沉沉,定定地看著暮從雲離開的方向,似是思量,又像是在壓抑著眼底翻湧的情緒。

半晌,他才輕咳一聲,掩了身形,一個人安靜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