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鎮古色古香的建築多,彎彎繞繞的巷子也很多,越笙左右看了看,這裡的景色好像是有些眼熟。
暮從雲還記得他那把鬼刀劈開一道裂縫的事,不過他估摸著那技能有使用限製,越笙在原地站定,最後還是跟著暮從雲領路的方向走去。
他看向眼前青年的背影,眸底是淡淡的不解。
他剛才想要找暮從雲帶路的,但是暮從雲拒絕了,讓他自己去找。
可在他獨自動身後,暮從雲又追過來說要帶他去——這是為什麼?
暮從雲倒沒想這麼多,他尋思著快點把人帶到,說不定越笙還能快點解決這麻煩。
畢竟越笙看上去並不太願意向異象局的人求助,再拖下去,萬一那執念發覺他們撤離意圖,提前發作了,也是個麻煩。
暮從雲點到為止,在遠遠能看見荷花湖的地方,他抬手一指:“喏,那邊。”
為表人設,他還多問了一句:“是有非法分子躲在湖水裡了嗎?”
越笙沒答他,男人眉心緊蹙,帽簷之下的麵容被陰影模糊幾分,那雙墨色的黑眸中,稍縱即逝地略過一絲不安。
暮從雲自然知道原因。
那荷花湖上的陰氣,比起早先聚集得更加濃鬱了。
但這又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和越笙告彆後,他慢悠悠往就近的出口趕去,異象局的辦事效率高,一會兒時間那警車載著喇叭就通知了個七七八八,園區裡也空蕩了許多。
他不緊不慢地走了幾步,卻差點被腳下憑空出現的小石頭絆倒。
“……”暮從雲心平氣和地低頭看了一眼它,當做沒看見,繼續往前走。
這跟了他一路的家夥要是早點出現,他還能把它扔給異象局一起處理了。
他頗有些遺憾。
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各個旅遊團的導遊在清點人數,有部分人是從其他出口離開的,因此現場不少人都拿著手機,等待著對方接聽電話。
暮從雲左右看了看,沒找著那對夫婦,也沒找到黎子宵他們。
他跟著大部隊撤離了一段距離,待到日落時分,才在班群裡通知的聚集點陸陸續續看到大部分同學。
除了顧希和黎子宵。
裴銘有些擔心地在他身邊張望,他的女朋友童秋玥更是不停地給顧希打著電話。
但無論撥打了多少次,電話都打不通。
不僅如此,還有許多都沒有撤出景區的人,撥打都顯示“不在服務區”。
身邊的遊客急得團團轉,奈何警方在景區外圍拉出了一套分隔線,他再三哀求之下,終於對小警員發了火:
“老子的老婆和孩子都在裡頭!到底是什麼非法分子,需要你們搞這麼大陣仗?!”
人群裡不少等不到親人的遊客也頻頻應聲。
“就是啊!連電話都打不通!”
“你們警//察就是這樣辦事的?!連個人都抓不到!”
“要是我孩子在裡麵出了事,我就上網曝光你們……”
一般異象局出動不會有這麼大場麵。
因為普通人看不到執念,也不會被普通的執念影響生活,所以他們出動都是幾個人的規格居多。
暮從雲看了看手機右上角顯示的無信號,又抬頭掂量了一下景區天空那濃鬱的黑雲。
他活了二十二年,也很少見過如此濃鬱的怨氣。
按說被這麼濃厚怨氣侵染的執念早就該喪儘理智,對人群發動無差彆攻擊,但是景區裡的執念卻偏偏還保有神誌。
——它清楚自己的複仇對象是那一對夫妻。
“還是聯係不上子宵,”
另一位舍友陳一白走到暮從雲身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道:“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暮從雲側過臉去看他。
他和陳一白的關係算不上太好,陳一白是個學霸,打從入學那天就不大看得慣他那副懶散模樣。
“如果隻是普通的逃犯,為什麼會出動這麼多人員?”
“而且明明沒有看見屏蔽裝置,大家的手機卻都沒有信號。”
陳一白靜靜看向景區的方向,也沒有要向暮從雲要一個明確答案的意思。
身後的遊客乃至班裡的同學有不少已經開始抱怨出這檔子事了,他們期待的旅行落了一場空,大家七嘴八舌商討了一會,決定先去訂好的酒店休息。
裴銘有些焦慮道:“怎麼辦,我們要繼續等嗎?”
暮從雲搖了搖頭:“你們先走吧,我留在這裡就行。”
眼見著幾人還有想要留下的念頭,他無奈攤手:“我們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天氣這麼熱,我一個人在這等就行。”
“放心,他們出來了我就通知你們。”
他家小鬼分出的那一縷意識也還沒回來,包裡的兔子玩偶耷拉著耳朵,看上去懨懨的。
目送幾步一回頭的一行人登上車,暮從雲思忖半晌,開始圍著警戒線慢慢地繞行著。
他繞了小半圈才找到一處無人看守的圍欄,暮從雲迅速掃了兩眼左右,助跑起跳一氣嗬成,輕鬆地越過了障礙,再次進入被封鎖的景區裡。
景區外還是陽光明媚,一片祥和,警戒線內卻已經烏雲滿天,似乎抬手就能觸碰到頭頂那不詳的黑雲。
這兒的怨氣已然化作實體。
一般的執念無法傷人,普通人也無法看見。
但被汙染後的惡念,卻擁有著凝成實體,貫通兩界的能力。
還留在景區裡的人們哪裡經得起這般驚嚇,暮從雲沒走幾步,就遇上了一隊人,在警衛的保護之下,仍有小孩被嚇得哇哇大哭。
他小心繞過這一隊人。
還沒走上幾步,暮從雲就已經知道為什麼剛才那一隊人沒有從不遠處的離開了。
麵前的可見度肉眼可見地降低,四處霧蒙蒙的,暮從雲回頭看去,才不到十米的距離,剛才的圍欄已經看不見實體了。
這灰霧大抵能夠擾亂人的方位,就算暮從雲現在回頭,那圍欄大概也不會在原處了。
……這麼麻煩啊。
暮從雲壓低帽簷,無聲無息地在一片灰霧裡穿行,陰氣滋重,卻仿若近不了他的身體一般,被看不見的屏障悄然隔絕。
他憑著記憶回到和黎子宵顧希分散的地方,四周靜悄悄的,連鬼影都沒一個。
不過包裡的小兔子適時地動了動,察覺到它給自己指的方位,暮從雲點點頭,就準備往那邊趕。
奈何越靠近那夫婦倆的方向,霧氣也就越深厚。
雖然傷不了身,但是對於視線的阻礙卻還是讓青年感到幾分頭疼。
暮從雲抬起手,在指尖凝起一點金燦的流光。
那點流光卻還沒凝成個實體,就倏然消散得一乾二淨。
——因為他迎麵撞上了個人。
那人速度很快,直直往他懷裡栽,暮從雲還沒能驅掉眼前這礙眼的霧,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撲了個滿懷,跌坐在地。
“嘶……”他撐著粗糲地麵,頭疼地看向投懷送抱的人。
在霧氣的遮掩下,他沒能第一時間看清這人是誰,但鼻尖卻敏銳地先嗅到了那一抹熟悉的暗香。
“……”
不會吧,這麼倒黴。
恰好那人抬起頭來,見了麵前的青年麵露無奈地看向他,越笙也愣在原地:“你怎麼還在這裡?”
確認了對方身份的那一秒,暮從雲懸在心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安詳地落下。
——他一定和這人八字不合。
要不然怎麼每次遇上他都準沒好事發生?
暮從雲沉默片刻,還是放軟了語氣:“我朋友一直聯係不上……我想在門口等等他。”
“但是一扭頭,就發現看不清路了,警官,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越笙頓了頓,看上去接受了他的說法,但很明顯他並不會編異象局的借口那一套,是而安靜了兩秒後,隻說:“沒事,我會保護好你。”
然後他才發現自己還窩在暮從雲懷裡的這個姿勢不太好,利落地站起了身。
暮從雲拉住他遞過來的手站起來,試探著問:“你說要保護好我是……?”
不會吧。
“嗯,”在他想要放開手的前一刻,越笙很自然地牽住他,“你跟著我走。”
“……”暮從雲試著掙了掙,沒掙脫,越警官非常儘職儘責地還握著他的手。
似乎是誤會了他的意圖,越笙側過臉向他解釋道:“霧大,這樣不會走散。”
“……”
暮從雲的心已經涼透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就是想和你分開走呢?
饒是已經接受了對方腦回路異於常人的暮從雲,也再次被他的坦蕩所打敗,他被牽著走了兩步,做出了最後的掙紮:“那我們現在是去哪裡?”
“去找源頭。”
越笙前進的方向,確實就是自家小鬼指示的方位沒錯。
但他保不齊遇見自家小執念和罪魁禍首在一起後,越笙會不會手起刀落把他家孩子也一起斬了。
“什麼意思?”暮從雲繼續扮演一位聒噪而無知的小白,試圖讓越笙意識到,帶上自己就是帶了個累贅。
他得想辦法先一步趕到那邊。
奈何男人頭也沒回,他這次停頓的時間長了些,似乎是在思考該如何和暮從雲形容。
“時間緊迫,”組織措辭失敗後,越笙放棄了解釋,“解決完我就帶你出去。”
“……”
暮從雲還能怎麼辦呢,他心如死灰地跟在男人身邊,隻希望自家小執念能機靈點隨機應變。
可千萬彆因為他和越笙在一塊,就莽莽撞撞地衝出來。
無所事事的被帶著走了一會後,暮從雲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二人相握的手上。
越笙神色自然,好似對兩個男人手拉手這種事不覺得有任何忸怩,暮從雲卻開始打量起牽著他的那隻手。
冷白色的手背上連青筋都能看見,指骨修長有力,虎口處留有一層薄繭,應該是長年累月使刀而留下的。
但最令他在意的是——
這隻手非常的……涼,或者可能稱之為冷。
這種冰冷是由內而外的,暮從雲握上去的第一感受,就是這不可能是活人的手。
但越笙千真萬確是個大活人。
而且這人不止是手,就連體溫也低得嚇人,不然那天黎子宵見他穿了一身風衣還涼颼颼的在他身邊路過,就不會嚇得大驚失色了。
是那把配刀的緣故?
暮從雲想得入神,也就沒注意到,他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在越笙的冰冰涼涼的掌心撓了撓。
這有些親昵的動作讓越笙疑惑地停下腳步。
他看了看兩人相握的手,又抬頭看向暮從雲。
“……”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的暮從雲沉默了。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暮從雲隻希望在這一刻,自己真的可以掌握異象局給人洗//腦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