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清爽的幾個家常菜尹南潯做的很快,快上菜時,左城說要進去觀摩觀摩尹總裁下廚的樣子,以後好學習學習。楊易望了眼左城背影,又在沙發上坐了幾分鐘後直愣愣的站起來說了句“我也去看看”就快步進了去,那神情看起來倒不像是獨自待在這裡不自在的緣故。
靈璫下意識也往廚房看了眼,是有什麼事嗎……
“走什麼神呢?”
眼前搖晃的一雙玉手一下打斷靈璫未深的思緒,靈璫愣了下笑道,“我在想那麼小的廚房他們三個怎麼站的下的?”
是啊,這房子一共才九十幾平,廚房更是迷你,去掉各種廚具,他們三個人高馬大的大男人是怎麼站下的?還有楊易,那麼高的個子黑著臉站在灶台前麵是什麼樣子?
六六好像自行腦補了畫麵,一下笑噴了。
笑語未消,三個男人卻很快出了來,楊易端了盤噴香噴香的孜然小炒肉走在最後,卻看見周六六那女人不懷好意的瞅著他笑的花枝亂顫,一下臉更黑了。
幾盤可口的小菜和一盆營養的冬瓜排骨湯,加上左城帶來的幾道剛好擺滿了不大的餐桌。六六圍著看菜又不專心的扒在桌上調侃某人,“尹南潯你們家這餐桌可是夠花哨的了啊,這什麼什麼美少女、櫻木花道——天明又是誰啊?”
尹南潯看了一眼餐桌的邊邊角角,笑了笑沒說話。那些貼紙全是她以前吃的那些零食裡送的,也有的是特意去買的。
“天明和高月是一對兒!”靈璫撅著嘴朝六六翻白眼,用杯子把天明蓋住了。
“那高月又是誰啊?”左城也來湊熱鬨。
“是燕國公主啊,後來不是被端木蓉帶到墨家了嘛?”
她一副你們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啊的樣子讓左城沒好意思再問端木蓉是誰。
碗筷齊全眾人便落了座,三個男人也沒喝酒,隻由靈璫負責給每人倒了杯果汁。
“我來嘗嘗這個雞翅是你做的好吃還是我買的好吃!”無需客套,左城坐下就開動了。
尹南潯做飯沒有戴表,回頭看了看客廳的掛鐘,“彆看啦,老言半路給人拐跑了!”左城吃的有點含糊不清。
“誰?”尹南潯問。
“還能有誰?”六六漫不經心的扒拉著菜頭也沒抬,“外麵的妖豔賤貨唄!”
不知道聽沒聽懂,尹南潯沒再問下去,隻是又回頭看了看鐘。
咚咚咚——
還沒吃得了幾筷子,又有客到。
靈璫正衝著門發懵呢,尹南潯離得近了些,淡淡凝著她道,“去開門。”
“哦。”點點頭,起身去了。
“嗨,我來晚了!”笑的有點憨,小臉有點紅的,竟是小畫。
靈璫兩隻眼睛一下就亮了,“小畫?!你怎麼……”
“嘿嘿……”眯著眼睛笑的有點傻,“今天學校有點事才出來晚了,不過——登登登登!禮物!”
額——這兩隻,似曾相識呢……
靈璫眨巴著眼睛看著被小畫激動的都懟到自己臉上的粉、藍兩隻小熊,你們今天真的不是商量好的嗎??
六六哭笑不得的暴走過來時那邊已經笑的不行了,包括常年扮演包公的“楊總監”。小畫還沒搞清什麼事兒呢就被六六追著打,左城截過兩隻小熊笑道,“我說南潯,你們一家四口現在到齊了!”
本是調侃的玩笑話,尹南潯卻不知為何從後麵過了來,伸手接過,竟似乎是真的仔細端詳了好久,才勾唇一笑,似乎是自言自語,喃喃道,“也不錯……”
靈璫一愣。
氣氛不錯。“小畫你多吃啊,這個這個,特彆好吃……”對於小畫的到來靈璫是很高興的,自打上次唱歌喝醉以後還沒來得及再聯係呢,這時候一個勁兒的往碗裡夾菜。
“唉,還是大學同學好啊,同窗情是誰也比不上的,聽說還是室友,你看看多親近,好吃的全給夾跑了!不像我們這些外人,都得自己管自己!”周六六這個女人嘴巴是一會兒也不會閒著的,就這三言兩語裝作跟左城說話的樣子就能把對麵兩隻酸的不行。
“你還跟我爭寵啊,那你不是有護花使者了嘛?”小畫回嘴。
“學妹這跟你沒關係,這是又埋汰我呢!”左城笑,爽快道,“來,說,要什麼?!”
“就要她們倆現在吃的那個!”
“好!”左城跟周六六就是天生一對,一張寵妃臉配一臉昏君笑,伸手就從小畫眼皮子地下把一整盤鬆子玉米全端跑了。
對麵狐狸精笑的誌得意滿,靈璫倆人眼巴巴的對視一眼,我去!這個嬌還可以這樣撒!
氣氛愉悅美好,相談甚歡,沒有楊易左城等人平日裡那些勾心鬥角長袖善舞的觥籌交錯,算是難得的平和,除了……誰也能輕易發現,這房子裡的男女主人是互不說話的。或許也說,隻是……相敬如賓。
小畫還在抱怨被六六強行塞了一把狗糧的時候楊易突然抽了什麼風似的給小畫碗裡夾了根雞翅,而似乎同一時間,尹南潯又下意識的給靈璫夾的菜卻換來一聲不假思索的謝謝又讓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謝謝。”小畫本來就靦腆,進門後還未跟楊易說過一句話,隻是簡單的自我介紹一下說是東大的老師,這會兒突然受到這種關照,不禁有些臉紅。
楊易這個人還真是不知道腦回路是怎麼樣的,竟猛的點了點頭,倏地雙手端起盛著果汁的杯子跟小畫的碰了一下,那樣子簡直恭敬的要站起來敬酒了,“老師好!”
“噗——”左城沒忍住,一口老血差點噴到飯桌上,這老楊什麼時候這麼尊重知識分子了?!見再大的領導客戶也沒見你這麼正式啊!
而靈璫呢,低著頭,直到一整碗飯吃光才聽到那人垂著眸回的一句,“彆跟我說謝謝。”
心臟,莫名有些疼。
這屋子裡一切如舊,仿佛這些年來始終不曾空置過,男主人,或許她也勉強當過女主人吧,始終不曾離開過。他醉死的那夜,滿牆滿室的鈴鐺,聲音叮鈴入耳,穿透腦髓。或許言時最終沒有隱瞞她來過的事,那夜之後,那些鈴鐺,再不見了蹤影。
老友的飯局總是歡快明朗,聊聊過去的糗事,說說遇到的奇葩,聊到愉快處尹南潯竟也難得的開口說上幾句讓小畫覺得好神奇,以至於晚飯結束後偷偷的跟靈璫說她覺得南潯學長變了。靈璫聽後,隻是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變了。以前的尹南潯總也有些年輕氣盛,更重要的是,不曾失去過。
結束時靈璫送大家下樓,才知道是小畫是陳默得到授意去東大接來的,“我不知道你這又是作什麼妖呢,但是你看他連小畫都特意接來了就知道已經足夠用心了,你看著吧。”六六上車前語重心長的跟她說了這句。
靈璫不知道怎麼答,隻好“嗯”了一聲。
六六和左城不知為何開各自的車走的,而楊易則讓陳默回去親自送了小畫回東大。走之前,“那個……那天是我自作主張把人帶過去的,不是老大的意思。聽說你後來生病了,對不住。”楊易低聲跟她說了這句。
靈璫沒接話,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喧鬨後的安靜,冷漠,很快重新肆意。
一前一後上了樓,進門後尹南潯開始收拾客廳,靈璫便一言不發的收拾了果盤和碗碟去廚房洗,配合默契,卻……倍感生疏。
“要出去散散步嗎?”從廚房出來便朝了臥室走去,聲音卻罕有的從身後響起。
這幾天來是極少有人說話的。
她不說話,隻是不想說。他不說話……是怕再看見她聽見他的聲音時那隱隱蹙起的眉。他怕自己從中看出抵觸,甚至……厭惡。
腳下一頓,大腦空白幾秒,回頭想說句什麼,卻一眼看見沙發上的那四隻熊。兩大兩小。為什麼被擺坐成一家四口的模樣。
分明甜美有愛的場景,心裡卻是一陣陣的發堵。
“對不起,我累了,先睡了。”
……
淩晨兩點。
尹氏。會議室。
“我來晚了。”聲音清冷疏落,推門而入的,竟是尹南潯。
案桌前領帶鬆解,黑發蓬亂,架著副黑框眼鏡的男子手上翻頁不停,抬了抬眼冷哼一聲,“哼,遲到總比不到強!”抬了抬手腕,“比廚房裡的正式約定晚了二十分鐘,嘖,不守時乃商場大忌啊尹總!”
男子眸色一暗。
確實可以準時到的,若非踏出門一步的腳又收回來,若非……借著不用壓抑的黑夜進了她的房間看她一眼,若非後來沒有發展成那偷來的暗夜一吻……
“老大,這一摞是你的。”楊易沒空理人,把手邊厚厚一遝資料合約推到長桌對麵,沒像往日裡畢恭畢敬的起身,邊掌著手裡的鼠標邊道,“正著放的那些都是急等的用的,老大你看下簽個字,我馬上打電話傳下去做,反著的那一摞——”鼠標頓了下,垂眸思考半秒,還是要說,“最好也能馬上處理了!”
“對沒錯,”不修邊幅的某位副總邊簽字邊點了點頭,左手隨意指向那摞資料,“然後麻煩您把最上麵那張辭職報告給簽了。”
收回心緒,晚到的清俊男子一挑眉,唇角微勾,卻不去看最上邊那張潦草薄紙,“這張也急嗎?”
副總抬眸就是一記眼神殺,聲音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生死攸關!”
“哦,那不予受理。”脫了身上外套搭在椅背上,深秋的長夜寒涼入骨三分,聞上去有種孤身一人的味道。
“憑什麼……”左城應該是真的累了,一句憑什麼問的都有些百無聊賴,聽上去像是垂死前的一點無聊掙紮。
“正常程序辭職要提前三十天申請你不知道嗎?”輕笑的說著話,那雙精明隼利的雙眸卻已經開始一目十行了,得失,利弊,規劃,權衡,接踵而來,一一謀算。
“希望我還可以活三十天。”左城歎了口氣,從身旁的座椅上拿了一疊材料遞過來,進入正題,“尹熹的動作比我們想象的要快,德國和瑞典兩邊已經同時開始了,這幾天你不在我們已經錯過了先機,這是我剛做好的分析報告,你看一下,何為車何為帥,我們必須有所決斷了。”
“嗯,給我三十分鐘。楊易,通知各部門總監臨時開個會。”
“是。”
“三十分鐘?!”左城眉頭一皺,合了手上報告,“南潯我勸你仔細考慮清楚,這兩樁是尹氏近幾年來最大的並購案,一旦我們押錯了寶,後果不堪設想。”
“我沒有押寶的打算,”尹南潯抬首,相比左城的思憂萬千顯得冷靜異常,像是早已標地明確,“無論我把寶押在哪一方,那另一方都會被尹熹收歸麾下,屆時即便他攬入囊中的是所謂的棄子,他依然有相當的力量繼續抗衡,而我要的——”
尹南潯沒再繼續說下去,但那雙重眸……陰冷絕厲,殺意,已是藏也藏不住。
左城知道,此時,多說已是無益。他要的,根本不是尹氏的瘋狂壯大或者覆手雲雨的絕對權利而是……今日見到靈璫那一刻他就知道,尹南潯再也受不了他與靈璫之間的那種冷漠疏離,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或許根本就痛恨尹氏的一切權利,畢竟,當初就是這不可違逆的滔天權勢謀殺了他的一生。他要的,從來不是棄車保帥,他要的,隻有趕儘殺絕。
淩晨四點。
提點僅在重點難處,精短幾句,卻正解當務之由。散了各部門的會,總監們雖是疲憊但終是抱著主心骨走了也是狠狠鬆了口氣。
“阿城,楊易,回去休息吧,辛苦了。”左城那麼真愛狗的一個人放了周六六冷宮七日遊,楊易那麼剛毅的男人眼窩裡都儘是疲憊神色了,他的兄弟,他記心裡。萬家燈火儘滅,誰的成功,都不會是平白無故。
“不回了,反正回去也是獨守空房,我把這爛攤子全部搞定再說吧!老楊你們走吧彆管我!”
“老大你走吧,你不讓派人守著,香檀路那邊現在沒人。我把手頭上的弄完再走。”
思至此處,“阿城,德國那邊的事情全部交給我,你把瑞典的報告做完就回去,剩下的我來做,楊易把這個月尹熹那邊所有的合約動向摸清楚,包括負責人,還有,讓財務部把這個季度的財務報表發到我郵箱,我現在要回去。”思路異常清晰的男子挽起外套欲走。
“你乾脆把公司搬回家算了,這麼白天夜裡的你要英年早逝啊?”左城聽著尹南潯這工作安排頭皮都發麻,自己這幾天在公司連軸轉,可是給他發過去的也是隻多不少啊,傍晚卻又能見著他那副平平靜靜洗手作羹湯的樣子,左城真的不知道那些費心勞力的報表合同他都是什麼時候看的,或者說,他有沒有休息過。
尹南潯淡淡一笑,邊走邊回頭道,“英年早逝還不至於。”
外套不及穿上,挽在臂上大步離開。
出了來會議室,急灼,方顯形於色。這幾小時會議部署也罷,玩笑思忖也好,一顆心,始終懸著。香檀路,還好嗎。
答應了再不監視,他做到,楊易的人他已儘數撤回,她自由了。但尹熹已回,他容不得半點差錯。左城楊易幫他時刻監探動向,但尹氏這盤棋太大了,人員,產業,並購,稅務,研發,必得他殫精竭慮,把控全局。分身乏術……他隻能選擇最重要的那一邊。放棄公司,是必然。這幾日他日日在家裡,入了夜便開始處理一切棘手時務,左城說這是換湯不換藥,他承認,或許這真的是一種變相監視,隻是執行者是他自己。嗬,或許,她的感覺更強烈一點吧。隻是她不說罷了,經過了尹熹的闖入,她不會再跟他說話了。
他知錯,但他沒辦法改。
長腿步伐加快,站定,然後,電梯樓層數字不斷減小,快一點,再快一點。
叮——
電梯到了。
厚重的鋼材緩緩開啟,然後——
男子低沉的嗓音震驚之外甚至透著一絲顫抖,“靈璫?!”
“阿潯,我頭痛……”
靈璫穿著一身單薄睡衣,淩晨四點,表情有些呆滯,站在尹氏員工電梯前。
尹南潯確定有一瞬間他的心跳是停拍了的,張開口甚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隻是看著她,眼神中有種可以稱之為恐慌的東西。
狠狠清了下嗓子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顧不上問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頭痛?怎麼了……”
“不知道……”靈璫搖搖頭,表情仍是淡淡的,好像在回憶什麼東西,突然皺了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就是頭痛。”
尹南潯隱隱約約覺得似乎哪裡出了問題。
可這時什麼也顧不上了,他俯下身用額頭觸碰她皮膚的溫度,雙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那力道小心翼翼到雙手都在微微的顫,“沒事的,靈璫不怕,我們去醫院,嗯?”
聽到醫院靈璫好像眉頭蹙的更緊了,眨了眨此時有些平靜甚至黯淡的大眼睛,不知在想什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