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醫院急診樓。

體溫：36.1 心率：82 血壓：101/64 呼吸：19 血氧飽和度：98% 血常規電解質無異常，頭顱CT無異常，頭顱磁共振無異常。

尹南潯坐在急診大廳，一遍一遍看著檢查報告。無異常。都是無異常。

可是。

“阿潯，我頭痛。”從磁共振檢查室出來，靈璫仰頭望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眼神真誠，“真的痛。”

“嗯，我知道”，尹南潯輕聲安撫道，俯身將人抱進懷裡，“沒事的，我在這裡。”不顧在人滿為患的急診大廳，尹南潯將女孩兒抱坐在懷裡，輕輕吻了吻額頭和發頂，“有什麼不舒服都可以跟我說，不怕。”

“嗯”，靈璫今天乖巧的甚至好像有些遲鈍，回話慢的像是在自言自語，小臉往男子頸窩埋了埋，“就是頭痛”。

很快，陳默從急診入口處快步而來。

大步奔至身前，微微拘了一躬，呼吸有些急促，卻一刻不敢耽誤，立即從提過來的袋子中拿出大衣雙手奉上。

尹南潯接過，聲音輕柔的像是在哄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冷不冷，蓋件衣服。”

見靈璫未答話，輕輕將質地柔軟的大衣蓋在女孩身上。

人來人往的急診大廳，氣質清貴的高大男子懷中抱坐著一嬌小女子，神情極珍視，不停低聲哄慰著什麼，身旁又恭敬立一高壯西裝保鏢，引的周遭過往人群不停的低聲議論，有猜想有羨慕。

“真是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尹一一”洪亮的男聲倏地在不遠處乍起並迅速逼近，懷中女孩兒猛的一抖立即將身體蜷縮起來，兩隻冰冷的小手緊緊攥住男子胸前的襯衫，仿佛一下難受了起來。

陳默大驚，正欲開口打斷那人，隻見方才還神色溫柔的男子瞬間抬起眸來，眉眼狠戾，瞳色可怖。

那男聲猛的一頓，立時噤了聲。

陳默反應快，迅速將那人請至一旁，放低了聲音小聲說話。

是醫院行政總值班，剛剛得了急診值班主任彙報尹氏的董事長帶人來看病，目前正在急診大廳。南山醫院是私立醫院，近年來因醫術出眾全國排名不斷靠前，連帶著股價也是水漲船高，截止到去年12月，尹氏集團已控股達到30%，是真正意義上的幕後老板。

明明是來辦請人去VVIP病房這種討喜的差事，這會兒行政總值班跟陳默說著話腦子裡卻還想著剛剛那男子的眼神，殺氣四溢，真真令人心驚。五十歲的人了，卻到現在一顆心還控製不住還砰砰直跳。

陳默辦事效率極佳，簡短幾句便了，很快返身道，“董事長，請這邊。”

尹南潯抱著靈璫起身時陳默看見什麼東西從靈璫身旁掉了下來，定睛一看發現是尹南潯的西裝外套，大衣送來前靈璫一直披著，現下掉在座椅旁。陳默俯身去撿，起身時看見已經大步向前的尹南潯背後白襯衫竟全汗濕了。

VVIP病房。

靈璫住下了。沒查出任何病因。

“尹董事長，根據目前的檢查結果確實分析不出導致元小姐頭痛的原因，不知元小姐以前是否有偏頭痛或者三叉神經痛的病史呢？”

尹南潯微一沉吟，“據我所知沒有”。

“那最近有休息不好或者受過什麼精神上的刺激嗎？”

尹南潯心上仿若被針刺了猛的一痛， “她……前幾天有，並且有發燒。”

急診科主任思索片刻道，“這樣吧，我建議讓尹小姐先休息，熬夜隻會加重頭痛的症狀，目前生命體征都很平穩，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給元小姐用一些解痙止痛的藥物，或者給一些鎮靜催眠的藥物讓病人入睡，或許症狀就會緩解。明天一早我再請神經內科過來會診，看看需不需要做個增強CT。”

尹南潯進病房的時候靈璫正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眼睛忽閃忽閃的眨著，不知道在想什麼，尹南潯在門邊看了一會兒才進來。

在床邊坐下，手從被子邊沿伸進去，拉住靈璫，她的手溫溫熱熱的，又軟和。

“頭還很痛嗎？”尹南潯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親了親她的指腹，說話聲音很輕。

靈璫過了好久才答話，他也不急，一直摩挲著她的手指。

“痛的”。

“要不要，我們吃點藥，然後睡個好覺，有事情……明天再想，好不好？”

靈璫應是在思考，但淡淡蹙著眉看去卻有些像是反應遲鈍，“吃藥……睡了還能醒嗎？”

尹南潯心裡一疼，以為她在擔心自己生了什麼病，頓了一下，麵上輕笑著道，“當然醒啊，明天早飯好了我就叫醒你。”

靈璫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護士拿來兩片安定，說先吃一片，如果沒睡著再吃第二片。

尹南潯打水幫靈璫簡單洗漱了一番，出門給Ail打了電話讓她明早買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過來，再在酒店訂些營養餐一日三餐的送過來，五分鐘不到的功夫，回來卻發現靈璫已經睡著了。看著床頭的第二顆安定片，也不需要吃了。

靈璫這一覺睡下去不僅早飯沒吃，午飯也沒趕上，到了晚上六點多還睡的很沉的時候尹南潯的眉頭已經皺的很緊了。

左城是下午過來的，在床邊輕輕喊了兩聲，靈璫沒醒。又喊了醫生過來看，說生命體征沒問題，隻是睡著了。

Ail把晚飯擺在桌子上，想著中午和早上未動分毫的飯菜，元小姐沒起，董事長什麼也沒吃。看看豐盛營養的晚餐，想勸兩句什麼，最終也沒敢開口。

左城看著尹南潯越來越冷峻的表情，隻能故作輕鬆的玩笑道，“靈璫前幾天沒睡好，昨天夜裡又在醫院折騰這麼久，這安定吃下去估計睡糊塗了不想起床。”

尹南潯一雙眼睛緊盯著靈璫，病房裡安靜的壓抑，隻有Ail偶爾整理餐具的動靜和靈璫安靜平穩的呼吸聲。

飯菜逐漸涼透了，左城待了兩個小時，實在有些坐不住，手機裡楊易和財務部和好幾個總監消息不斷，就等這邊的回複。徐克山帶了尹熹簽字的調令，從財務部調出35億劃到舊金山一個剛剛注冊的空殼公司賬戶，不知意欲何為。楊易在公司急的團團轉，知道靈璫這邊出事了又不敢過來，誰敢在這時候觸尹南潯黴頭呢？35億對尹氏來說雖說不是什麼特彆大的數目，但這表明尹熹那邊已經正式宣戰了，這時候尹南潯的態度對那些搖擺不定的股東來說極其重要。推來推去，也隻有左城被一致“推舉”出來當這個炮灰。

剛琢磨好怎麼開口，又有人推門進來了——Ail來收拾飯菜了。左城剛剛打好的腹稿讓這一嚇又打了退堂鼓，心裡狠狠歎了口氣。

飯菜還是一動未動。

Ail想了又想，“董事長，晚餐需要我去加熱一下嗎，您一天沒吃東西了。”

聽了這話左城也顧不上什麼事兒不是事兒的了，不自覺揚高了音量，“你一天沒吃飯？想成仙啊？”

“你小點——”

一句急促的製止聲還未說完，靈璫竟突然醒了。

尹南潯立時便發覺了，儘管那雙眼睛睜開的毫無預兆。猛的起身，三兩步便至床邊，放的很低很柔的聲音也難掩激動，“醒了？”

靈璫確實醒了。

尹南潯時刻盯著她，隻一秒，但他看的著實真切，她睜眼看見自己的那一瞬，眉頭是擰了的。

心裡咯噔一下，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尹南潯從未見過靈璫看他的目光中有這樣的情緒，好像是審視，好像是痛苦，又或許是彆的什麼。

難得語塞起來，一時竟不知麵對這樣的眼神該作何反應。好在那眼神隻對視幾秒便收回，靈璫垂了眸，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後轉移了目光看向尹南潯身後。

尹南潯順著視線回頭——Ail站在他身後。

Ail也察覺到靈璫的目光，緊接著就是來自尹南潯的。登時繃直了身體，噎了一下，微躬了身，“元小姐。”

左城看見靈璫眼神從Ail身上移開的那一秒似乎隱隱鬆了口氣，然後有些乾裂的嘴唇癟了癟，透著委屈。

左城摸不清這其中原委，隻能稍稍伸了脖子去看尹南潯的表情，卻是一怔。

尹南潯明顯也看到了靈璫的一顰一動，此時正灼灼的盯著眼前女子垂下的雙眸，不知在想什麼。

“喝點水嗎？”沉默也隻是一瞬，尹南潯開口問道。

似乎眼睛有些乾澀，靈璫重重的眨了幾下眼睛，點了點頭。

Ail仿佛被剛剛靈璫的眼神搞得有些不知所措，連倒水都忘了，這時剛剛回神去準備，尹南潯卻從她手中接過杯子，自己倒了大半杯溫水送到靈璫嘴邊，Ail趕忙撤了手。

緊緊盯著靈璫喝了整杯溫水，尹南潯又問，“頭還痛嗎？一天沒吃東西，餓不餓，想吃點什麼嗎？”

靈璫搖搖頭，太久沒說話開口聲音都是沙啞的，“不想吃，我想睡覺。”

尹南潯又問了一遍，“頭還痛嗎？”白日裡因為靈璫一直在睡，安排的檢查也取消了，醫生過來看了好幾次，都說睡著了就先觀察。靈璫身份特殊，醫生也都精著心，用藥安排檢查都很謹慎。

“頭……”這個問題好像需要好好思考一番才回答得出來，靈璫神色如常，隻是右手用力敲了敲自己腦袋，才看著眼前男子的眼睛慢慢回道，“痛的”。

尹南潯旋即拿下靈璫敲打著自己腦袋的手在自己掌心裡握住，又揉了揉那被拍打過的地方，“那我們晚點再睡，先把該做的檢查做了好不好？”

“不好”，靈璫搖搖頭，“我睡覺”。

“那吃點東西好不好？檢查我們明天再做。”

“不餓，我睡覺。”

話是拒絕的，但好歹語氣聽上去不是在故意任性隻是陳述事實，尹南潯心緒稍稍安了，回頭給Ail遞了個眼神，Ail立刻心領神會趕忙躬身應下。

端著晚餐關門出去加熱的時候Ail視線悄悄掃過靈璫，總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雖然靈璫說不餓，尹南潯還是輕聲細語哄著吃了一碗桃膠燕窩羹，左城看著尹南潯一勺一勺的喂，靈璫一口一口的吃，想著這兩個人真是太怪了，感覺親密的誰也分不開，又多餘的一句話都沒有，實在不像正常戀愛的樣子。

病房外。

“南潯，你倆……沒事吧？”雖說VVIP病房是大套間，但怕擾了靈璫休息，左城仍是同尹南潯待在病房外說話。靈璫這會兒已經又睡著了，遣走了Ail，左城就立刻忍不住問出口。雖說昨日在香檀路聚餐時便知二人關係出了問題，但當時以為是生了什麼矛盾吵了架才冷著，眾人小聚也是為了緩和氣氛。怎麼如今看來這二人說話有來有往，尹南潯更是一副無有不依的樣子，卻怎麼直覺問題更嚴重了。

“不知道”，尹南潯自嘲似的答了一聲，“不確定”。

左城印象中極少從尹南潯口中聽到這種等同於不自信的答案，他大學時跟尹南潯同窗，畢了業毫不猶豫轉行直接跟尹南潯進尹氏拚殺，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在尹南潯身上看到一種什麼都敢賭的傲氣，絕不低頭的野性，他相信，並且欣賞，尹南潯這種人，無論什麼絕境都注定成功。可就是這樣的尹南潯，生命中千次百次的在靈璫這裡患得患失。

一連好幾天，靈璫都是這樣睡著，感覺很困，每次問仍是說頭痛，甚至還吃了好幾次止疼藥。

能做的檢查都做過了，不止南山醫院的幾個主任，尹氏科研中心的所有神經方麵專家也都來會診過了，甚至抽了血做基因檢測，可確實沒查出什麼病因來。左城甚至拉下臉來跑去跟自己的教授老爹求援。左教授是全國有名的眼科專家，父子倆見了麵也不說話，左教授對這個“背叛”醫學世家的商賈兒子一肚子怨懟，對著左城那一身板正的商務西裝就更是越看越氣，給靈璫檢查完眼睛都懶得搭理自己兒子一句，直接跟尹南潯說了幾句就要走。

“眼睛暫時沒什麼大問題，眼壓也算正常，應該可以排除眼部疾病導致的頭痛。”

“辛苦伯父了”，尹南潯聽到不是眼睛問題導致的頭痛便鬆了口氣，微微躬了身道，“我送您下樓。”

“小尹啊彆忙了我還要抓緊回醫院”，左淵雖然說對自己兒子棄醫從商這事一萬個不同意，但對尹南潯還是十分欣賞的，畢竟是郎教授的愛徒，他看過尹南潯學生時代發表的論文，很有見地，若不是為家族因素所累，未必將來不是醫學大家。“對了，她之前是不是眼睛也做過幾次手術？”

“幾次？”尹南潯倏地擰眉。

左淵點點頭，“我看著創口雖然小，但應該不是一次手術留下來的。”

沉默了一瞬， “她家裡有些眼睛方麵的家族史，她之前高度近視在國外做了手術，但是具體做了幾次我不清楚。”尹南潯此刻無比後悔自己那時因她一時的歡心就由著她體檢時逃了眼科檢查，如今自食惡果，對她眼睛的情況一無所知，急問，“有問題嗎？”

“手術的醫生應該也囑咐過她的，隻要好好保護——”左淵正說著，抬眼就看見左城大步朝這邊來了，“哼”了一聲就要走，想問的話也沒問完，隻能簡短交代兩句，“暫時沒什麼問題，這個病雖然容易複發，但好好保養眼睛痊愈的幾率還是有的，定期複查吧。”

說完左城也到身前了，神情有些尷尬，撓了撓頭說道，“爸，我送您。”

左淵又哼了一聲，也沒說讓不讓送，轉身就進了電梯。左城隻能歎了口氣跟上，“南潯你在這看著吧，我去送。”

尹南潯看著電梯門在眼前闔起，又轉頭望向緊密的病房門，在原地站了很久。

有些事，他可能真的要好好的想一想。

……

艾佳走進南山醫院住院大樓的時候還是沒搞明白，今天給董事長和元小姐送午餐的差事怎麼就落到自己頭上來了，向來董事長近身的這些事都是秘書長親自來做的呀。而且下午Ail姐通知她交接下手頭的工作負責董事長這邊的事情時神色著實有些不太自然，怎麼回事，她印象中這位元小姐很友善，不像是難伺候的主兒啊。

腦海裡唱著忐忑，艾佳對著擦的鋥亮的電梯門檢查了自己的著裝，又把手裡提著的午餐盒好好檢查了一遍，確保沒什麼差池後才按了上行按鈕。

“董事長，您的午餐到了。”

艾佳輕輕敲了敲房門示意後躡手躡腳的往裡麵走，儘量想把自己發出的聲響降到最低。可前腳剛踏進裡間的房門，就看見病床上的人突然醒了，並且眼神直勾勾的朝她這邊來了。

艾佳心裡一跳，趕忙抱歉道，“對不起元小姐，吵醒您了。”

病房上的人仿佛思緒放空了幾秒，隻是眨著眼睛看她並沒說話。但好在這尷尬的瞬間沒有太長，靈璫仿佛認出她來了，淺淺笑了一下，“沒關係，不吵。”

艾佳心裡默默鬆了口氣，想著蒼天明鑒啊，她確實已經很小聲了，怕高跟鞋發出聲音她都是踮著腳進來的呢，看來這長時間住院確實容易睡眠變差，這麼小的聲音都能被吵醒，不過還好元小姐沒有怪罪。

“晚餐讓趙旭來送。”

艾佳一驚，這才看見正對著病房的黑色沙發上的高大身影。男子身著純黑襯衫，未係領帶，衣領微微敞開，沙發前的實木桌上筆記本電腦正一刻不停的滾動著股票走勢圖，男子目光卻絲毫不在那分分鐘百萬上下的熒光屏幕上。從艾佳的角度看不見男子眼神，隻看到那雕塑般流暢明顯的下頜，想必那眸光所布，專注異常。

晚上趙旭回秘書處的時候把晚餐又原封不動帶回來了，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奇事，元小姐剛住院那幾天胃口不好，Ail經常是怎麼把餐食送過去的就怎麼送回來。可趙旭一說今天是因為元小姐睡的沉沒醒，艾佳立馬就坐不住了。什麼？趙旭那粗手笨腳的沒弄出動靜把元小姐吵醒，自己那麼小心竟然把人吵醒了？！她不會很快就失業了吧？！

“體溫36.8，正常。”

醫生過來晚查房，見靈璫睡的臉紅撲撲的，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耳溫槍測了個耳溫，見溫度正常，便向尹南潯點頭致意了下便出去了。

尹南潯看著床頭櫃上的耳溫槍，再偏移眸光至沉沉入睡的女孩兒，骨節分明的手指落了又揚，片刻後，抬手按向床頭鈴。

很快，門邊響起他預想中的聲音。

“尹先生，有什麼事情嗎？”

晚班值班的是個年輕麵善的女護士，進了門輕聲詢問。

尹南潯卻沒有馬上回複，而是立刻看向病床。

靈璫醒了。兩分鐘前，還睡的很沉。

尹南潯喉頭一緊，好似心裡的某個離譜的猜想在這一刻得到模糊的認定，分秒間呼吸都有些費力。

“可以幫她量個體溫嗎？”開口，聲音有幾不可見的暗啞。

女護士動作很快，“好的”，耳溫槍探頭靠近耳道，嘀的一聲閃起綠光。

靈璫下意識的側了耳朵配合測溫，問道，“我發燒了嗎？”

女護士輕笑著安撫，“不用擔心，元小姐，36.8，體溫正常。”

“好的，謝謝你。”

“不客氣，有不舒服隨時呼叫我。”

簡單正常的言語交流，尹南潯聽完卻感覺呼吸□□。

所以，就在兩分鐘前，她真的沒醒過，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經量過一次體溫了是嗎。

護士出去了。

尹南潯再次從靈璫臉上看見那種類似委屈的表情。她垂了眸，不看他。

起身步至床旁，尹南潯坐在床邊，離靈璫很近很近，近到禁止一切顧左右而言他，近到她的瞳孔裡充滿他的影子。

這種逼人心魄的注視似乎維持了很久，久到她頭暈目眩心慌煩躁，久到她甚至第一次萌生出逃回比利時的想法。

這個念頭讓靈璫自己心上也狠狠顫了一顫。然而此時心裡正湧起驚濤駭浪的人卻不止她一個。

那雙大手撫上自己臉頰的瞬間靈璫竟然感覺到一陣不可思議的顫抖，卻不是來自她的。

他在抖嗎？

“阿潯……”呢喃未經大腦允準便已出口。手也不自覺回握上他的，“阿潯，你怎麼了？”

尹南潯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她，長而直的睫上甚至浮現出潤濕的水霧，開口時凸起的喉結艱難的上下滑動，“給我一天，給我一天時間，我保證，我會解決所有事。”

靈璫看著他的眼睛，隻感到一種不容置疑的鄭重，卻不知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