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1 / 1)

她睡著了,不知做著什麼可怕的夢,一直不安穩。

“停北對不起、六六……我不走……停北——”額上的汗一直未乾過,蒼白的小臉沉浸在某種久遠又切身真實的痛苦中,那種深陷其中的無力感,讓尹南潯嘗到什麼叫痛徹心扉。

十指始終揪著床單,寬大的深藍色大床上她不知為何隻縮在那一角,便好像那時在客廳裡一樣,為難著自己,一動不敢動,無意識的囈語聲音也不大,但他聽到很多遍,“我錯了、我認錯,求你回來……”

那晚他竟扔她一個人在雨裡?!尹熹,徐克山,那麼多保鏢。若是他在,若是他在呢?

手指骨節上血跡斑斑,尹南潯伸了手去摸她緊閉的眼睛,突然就縮了回來。臟,他滿身的血腥,不配碰她。水溫都來不及調,就著冷水衝下去,那雙手,洗的傷口都裂開。迅速換了衣服,墨一般的發水滴如注沒入耳後,甚至赤了腳,大步向床邊走去——

“阿潯對不起……”

倏地,尹南潯被定在原地,那一瞬,痛的心臟都忘了跳。

她整晚在道歉,六六,小畫,左城,言時,甚至很多如今已不甚相關的人,最多的一定是陸停北。她隻是道歉,囈語裡不分因果緣由,他卻知道她在說什麼。當年那場以欺騙與不告而彆收場的過往,所有受過傷害的人,她從來埋在心裡。她驚恐自責,睡著後卻未流過一滴眼淚,隻有這句,“阿潯,對不起”。眼角一滴清淚,默然滑過。

血液一點點凝固下來,在血管裡逐漸變得冰涼,冷澀,向深處蔓延了整套筋絡。這一刻,尹南潯對元靈璫好像完全沒了恨,隻是在想,為什麼,為什麼五年了,他為什麼到現在才逼她回來?他迫切的想知道,這五年,她是怎麼過的?

陸停北的事業扶搖直上,但尹南潯的勢力隻能用野蠻擴張來形容。他拚了命的占領市場加持砝碼,隻為不論在哪個國家,哪片疆土,他都有絕對的能力逼她回來。他瘋狂強大到要誰也保護不了她,除了他自己。

其實如今不是讓她回來的最好時機,尹氏有相當權利仍在尹熹手中,反物尤多,褚家不是容易應付的對手,海外幾家並購案肅清還要些時候,內憂外患,不僅不是好時機,相反,她的出現,他才真正有了可以被攻擊的軟肋。

但,等不及了。

忍了幾千次,憤怒過幾萬回,尹南潯覺得自己很快就要死去,便是一刻也等不了。

這樣愚蠢的憑借本能做事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那年的尼盧耶麵具節,滿街的麵具裡,有一張,是被天主驅趕的撒旦。撒旦盯著被王子親吻的女孩兒,漸漸,勾了嘴角,轉身離開。自此,身邊窈窕無數,真正成了惡魔。

可是她說,阿潯,對不起。

五年來從未消解的恨意,似乎一下,變的無比可笑。他固執的恨她入骨,她這一句對不起,這一滴清淚,恨意竟突然無處安放。

……這五年,你其實也有想過我對嗎?

靈璫發了高燒,喉嚨乾澀發痛,燒的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自己被抱在一個堅硬卻無比溫暖的懷抱裡,嘴裡被喂了水,是極耐心的小瓷勺。她燒糊塗了,以為是剛出國沒多久生的那場大病,那時他們剛到比利時,人生地不熟,是真正的孤立無援。她病了,整天窩在陸停北租住的小公寓裡等著陸停北兼職回來照顧。這種日子持續了很久,有一次陸停北回來發現她根本沒吃過藥,氣的發了好大的火不管她了。也是夜裡,那夜的比利時出奇的冷,說了不管她的陸停北從兼職公司飛奔回來,那麼冷的夜她身上卻都汗濕透了,喝著陸停北喂的水咳個不停,便輕笑著說了句話。

“停北,你說,我病死了,阿潯會不會就不那麼恨我了……”

瓷勺啪的一聲,在冰涼的地磚上摔的粉碎。

靈璫被這一聲驚的有些清醒了,吃力的睜了眼睛去看,卻隻看見一雙狠狠濕了的重瞳。

尹南潯大力的把靈璫扯進懷裡,力道激烈的甚至很痛,俊臉深深埋進她燒的滾燙的頸項,然後,女孩兒瘦削的肩上,有淚滑過。

“阿潯,你怎麼了?”一開口才發覺聲音沙啞的難聽之極,像是歇斯底裡後的筋疲力儘,又像少女不知世事的懵懂,黑夜裡有不知山外事的茫然。

男子一雙鐵臂緊緊錮住她,隻是抱著,呼吸卻也有些濁重。

好久好久,靈璫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思維都混沌起來,才恍恍惚惚聽到,“如果你死了,化成精怪,也要等著我,我會找到你。”

……

“左城,度假結束了,飛機一小時後出發。”

“尹南潯你不剝削阿城顯不出你是資本家是不是?說好的半個月現在才五天!不回!”接電話的明顯是六六,布拉格那麼好的天氣也沒讓這脾氣暴躁的女人溫柔下來。

“找我的嗎?”左城穿著一身帥氣的休閒裝,放下手邊剛做好的牛排過來拿電話。

六六沒好氣的回頭道,“找包身工的,你接嗎?”

左城哈哈一笑,擺手退後一步,“來抓壯丁的那肯定不接!”

六六還沒來及得意,那邊低沉寒涼的聲音響起,“尹熹回來了,我有新的安排,回來幫我。”

眉峰驟然一擰立時半分戲謔也無,左城快走幾步接下電話,“是不是日本那邊的事——”

嘴角浮出一抹冷笑,“不止。”

“好,有什麼方案你先發給我,我飛機上看。”

“嗯。”

見慣風浪的生死兄弟,無需什麼多餘說辭,同進同退不講盈虧。

正欲掛了電話,六六急忙接過去,緊張道,“靈璫呢,她怎麼樣?尹熹沒對她做什麼吧?”

尹南潯眸色一暗,尹熹的出現對她的衝擊已是人儘皆知,借刀殺人這一招,他卻失算了。

“怎麼了,她有什麼事嗎?”沒有回答,六六急了。

“她——”回頭望向那張仍是眉眼緊闔的蒼白小臉,尹南潯竟突然覺得有些不敢看她,說沒事嗎,她病了。

“她……有我。”

一場大雨過後整個C市被秋季悄無聲息的納入懷中,街道兩旁的行道樹時不時落下幾片泛黃的葉子,世界,好像一夜間變的蕭條起來,就像好多事情好多人,都是悄無聲息的發生著變化,讓人措手不及。

“小姐,尹氏老總裁已經回國,但是……”一身職業OL套裝的Mandy公事公報,說到這裡時也麵露難色。

“說下去。”

“尹總昨夜及時趕了回去,怕是那位元小姐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而且……尹總到現在也沒有出來。”

女子有著婉轉清揚的黛眉,素來秀麗端莊,此時隻是微微一蹙,卻也隱隱生出幾分淩厲,語氣清淡,“尹氏如今如何了?”

“奇怪的就是,尹氏至今任何動靜也無。”

女子眸光一揚,難掩幾分詫異,“消息確實?”

Mandy重重點頭,“是。”

這倒確實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他那樣的人,竟也會真的將一個女人保護的滴水不漏。本以為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是光是通過重重阻滯與尹熹傳上消息便已是費勁了心思,如今尹熹已回,卻沒想到,他卻會為了那人按兵不動。

他倒真的是那種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人嗎。她不信,尹南潯該是同她一樣的人,真愛這回事,與他們這種人生下來就沒有什麼關聯。

“小姐,我們需要再與尹熹聯絡嗎?”

“不用”,女子回答果斷,紅唇勾起,明眸深處隱隱是勝券在握的傲慢,“生意要一筆一筆做,人嘛……”

尹南潯,我們來日方長。

……

城北的某幢彆墅裡,蒼白纖弱的女孩兒始終沉睡。

尹南潯原是以為她是發著燒才一直昏睡,可漸漸發覺不對勁。熱度已降,她卻遲遲不醒。一整天寸步不離,沒落過夕陽又揭曉過晨光,她還是沉沉睡著。尹南潯甚至有種錯覺——她不願醒,夢裡有些什麼極其美好的東西。

她夢裡有什麼,以至於在這場超過24小時的沉睡裡看上去那樣沉迷香甜。

是那一年的青春。

醫學院的考試月比所有大學的都煎熬漫長,東大的考試月也真的不止一個月。摒除六欲,挑燈夜讀,滿堂專業課穿插變態考試科,到了期末才真正知道魯迅先生棄醫從文的真諦。學醫的情侶們平日裡還能抽點時間在食堂圖書館相會,而到了萬惡的期末,一對對全變成了異地戀。

都說異地戀最怕的就是一忙一閒,因為閒的那個極度容易找茬鬨彆扭。平日裡普通人不算太忙的時候尹南潯忙,忙著各種實驗,郎教授的課題、論文等等,真正到了期末因為學霸對各種變態考試完全無感,反而沒那麼忙了。而學渣……靈璫所在的護理係由於五年製改四年製,時間少了課卻沒少,五年的課程壓縮成四年學完,所以每學期期末最少考十六七門課,加上體育,實驗,操作等等算在一起要考二十幾門,所以說起期末這件命懸一線的事情,靈璫從頭到腳都是拒絕的。

從五月底開始靈璫忙的一共就露過兩次麵,其中有一次還是在去考試路上碰見的,當時她一邊拽著小畫的書包帶路還一邊拿著本小冊子念咒樣的在背,正背的起勁,恍恍惚惚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路旁。

身材高大挺拔,容顏清俊,孤身一人立於道路一旁。精瘦的手臂裡難得沒抱書或是白大褂,寂寂垂在身側,像是在這裡等她。

手裡的小冊子激動的攥的都是褶子,靈璫也是好久沒看到自己帥到逆天的男朋友了,想起昨天夜裡背書的時候那些字都變成尹南潯的臉了就——對,書!書還沒背完呢!!要撲過去的腳步活生生被刹了車,靈璫簡直要大哭了,攥緊了小冊子,揚聲悲憤,“乙酰草酰成檸檬,檸檬又成α-酮,琥酰琥酸延胡索,蘋果落在草叢中,嗚嗚嗚~~~”阿潯,你等我!等我考完生理生化寄生蟲藥理病理健康評估營養免疫和預防,再考過操作精神人文還有英語心理和中醫,我就去找你!嗚嗚嗚,相信我,真的會有那一天的——嗚嗚嗚現在我就先走了!

尹南潯也是一愣,然後就眼睜睜看著墜入魔道的靈璫哀嚎一樣的背著書從身旁過去了。

後來又過了一個多星期,除了上課考試,靈璫就沒出過宿舍,準確的說就沒離開過陽台那張小板凳。其實靈璫沒那麼愛學習的,認識尹南潯之前每學期都掛科,隻是現在不一樣了,她不想讓停北說她,更不想跟尹南潯拉開這麼大的距離。

尹南潯看書,對哪篇論文研究癡迷起來覺都不睡,在靈璫心裡他懂得比教授都多,可學校裡的評獎評優卻從來沒有過他的名字。後來才聽俞逸方學長偶然提起,每學期總有那麼幾門課尹南潯缺考,而很後來的後來他才隱晦的解釋道,樹大招風。彆說那時兩人相戀不久,即使是現在她根本不能理解,他說的風是指尹熹。

可是呀可是,在人數龐大的護理係殺出一條血路哪是這麼容易的呀,靈璫考完了病理學、生理學,沒想到還有一門萬惡的病理生理學在等著她!七拚八湊留出來的一天複習時間簡直像是在逗她,於是靈璫決定,一天的時間複習無用,但是彆的——嘿嘿——

於是這唯一的一天複習時間靈璫用在了糾纏尹南潯身上。

靈璫糾纏起尹南潯來,真真的是對得起“糾纏”二字。那一天她什麼也不乾,走哪跟哪,撒潑耍賴賣萌裝可憐無所不用其極,你吃飯我給你夾菜,你上課我腆著臉一塊進去,甩手臂摟腰抱大腿沒有乾不出來的,於是這天下午最後一節課,臨床醫學係最負盛名的高冷天才坐在了護理係的課堂上。

尹南潯出現的那一刻,整個氛圍重心偏移了。

“尹、尹南潯?尹學長來了——”

“這就是尹南潯?比傳說中的還帥……”

“他怎麼來了……臥槽元靈璫好幸運啊……”

小畫看著病生書本來已經生無可戀了,一見救星來了,兩隻大眼嗖一下的就亮了!兩手拜佛狀獻媚的抵著下巴,“六六六,快跟我換位置,我要挨著尹學長坐!”

“兩個,或者四個,你自己選。”六六放下筆,衝著小畫微微一笑,指骨卻捏的咯吱響。

周六六跟富豪老爹感情哪哪兒都好,唯一的Bug就是這麼六的名字,本來嘛,“六六”這樣簡單的名字叫起來還勉強有點小清新,可世道瞬息萬變啊,她爹怎麼也想不到當年這個取義六六大順的名字有一天會變的如此六六六啊!

“六六!六六姐!我錯了,我懲罰我自己!”小畫從書包裡掏出一包小核桃就往六六懷裡塞,撇嘴討饒,“六六姐,是生是死全看你了!”

她一副淒淒慘慘的小模樣,還可憐巴巴的吸著鼻子,六六失笑,把小核桃推回去,“自己留著補腦吧!”

“Yes!”小畫光是瞄著旁邊學神修長乾淨的手指,就激動的一隻圓珠筆按來按去搗個不停,“我怎麼有一種已經提前看見試卷的即視感!我有預感,我要過了我要過了……”

四周全是眼睛綠油油的磁性物種,可有些人現在也顧不上了。靈璫眼裡瞅著那本厚厚的病生小冊子,再次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捏肩膀,揉手臂,儘管那臂膀觸感堅硬靈璫的小手根本捏也捏不動,還是邊“服侍”邊湊過去,“阿潯你其他的什麼都不用管啊,就幫我盯著老師!”把自己的□□熊茶杯也雙手奉上,又趴在尹南潯腿上把小畫剛塞進桌洞裡的零食搶過來,“來來來,阿潯你吃!”

剝好的堅果“鏗鏘有力”的抵著男子淺色薄唇,尹南潯斜了女孩兒一眼,長指將堅果拈過,迅速喂進那張櫻桃小口。

“乾嘛給我吃啊,你吃飽喝足好上路啊!”靈璫嘴裡嚼著堅果含糊不清的咕噥著,卻又被男子睨了一眼。

周圍一片或羨慕或嫉妒的議論聲裡,斜後方不遠處,鐘晴冷豔的眸光不屑卻仍不受控的緊緊攫住那向身旁男子不斷獻媚的女孩兒。嗬,元靈璫,你就是這樣留住他的?那我估計做不來。

“阿潯我告訴你啊,可靠消息——最後一節課,教授的標點符號都絕對是意味深長的!”女孩兒抿著嘴,頗為鄭重其事。

男子唇角微勾,側臉過去凝著女孩兒,淨是寵溺,“哪來的可靠消息?”

“當然是學長學姐那代代相傳下來的啊!”靈璫一副搞到內幕的神叨叨模樣,“正所謂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最後一節課上無緣無故的標點符號!”

她說起歪理來總是頭頭是道,深信不疑的小表情格外可愛,尹南潯輕咳一聲,翻書閒閒道,“你不打擾我應該就不會錯過那些標點符號。”

可立馬舉雙手保證靜若處子並嚴令禁止了小畫說話的某人,在見到窗外人時便分分鐘把動如脫兔傳達的淋漓儘致,不,可以算的上是動如脫兔2.0版——動如瘋兔。

陸停北來了。

那時陸停北作為交換生剛從國外回來不久,回校的手續,作品及各種演講其實很忙,但靈璫前不久的那場“崩潰”是真的讓他心痛了。

病生老師因為大家下學期就見不到她的傾城之貌這件事為同學們沉痛惋惜了十分鐘,而底下的元靈璫同學已經完全克製不住體內那股洪荒之力了。

教室外的男子,身材高大精瘦,劍眉重眸,相貌清俊,著一淨白襯衫,臨窗而立。

整個護理係的少女們都小鹿亂撞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啊?尹南潯,還有這個從沒見過的帥哥~~砰砰砰的少女心炸裂!

“外麵的帥哥是誰呀?我們學校的嗎,哪個係的??”

“好帥好帥~~”

“他來找人嗎?哪個小妖精那麼爽……”

靈璫卻在周圍一片蕩漾的春心中突然安靜下來,她開始仔細的認真的看著陸停北。鼻梁高挺,膚色白皙,薄唇色淺,下頜線條流暢,尤其側顏看去,絕美。不知為何,靈璫看著,卻突然想起另一個人來。

她總說他們一樣帥,然而後來靈璫漸漸知道,陸停北與尹南潯,生來便不同。

陸停北眸裡深邃亦有光亮,那人的眼睛……她看了會心疼。她也總嫌他冷冰冰的,他給她布菜的手卻是一頓,許久才說一句,“我沒有,至少對你。”

她當然知道。他生命裡那些為數不多的溫柔已儘數給了她了。

一雙大眼睛呆呆的不知又在亂想些什麼,陸停北勾唇一笑,卻引來窗邊幾排女生的低聲尖叫。

靈璫一下回了神,眼睛裡都是粉色泡泡,大力的搖了搖身旁男子的手臂,“阿潯阿潯你看外麵,停北來了!”

“嗯。”

來人出現那一秒他便知曉,隻是,並無打算提醒。

靈璫這時哪裡還會細想他的冷淡回應,小身板伶俐的伏低了,手舞足蹈的便開始比劃,嘴裡咕噥著指你指我,胳膊好幾次撞上身旁男子的手臂。

男子冷冷睨了一眼身旁女孩兒,徑自轉了眸光向講台看去。對於窗外,似乎並沒有什麼好奇心。

陸停北一挑眉,眸光越過衝自己手舞足蹈的女孩兒,倏地勾唇一笑。那人,似乎對他並不友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靈璫張牙舞爪默劇演了半天發現並沒有得到陸停北這個觀眾該有的重視,反而坐實了她就是那個“這麼爽的小妖精”的事實,於是妖精怒了,噘著嘴一個勁的瞪他。

陸停北又不怕她,回過神來好笑的鄙視她一眼,指指講台威脅她快點聽課。

靈璫心裡直罵沒良心,憤憤摸出手機來偷偷發信息,“你不準走,等我下課!否則不帶你吃好吃的!!”後麵還加了個火冒三丈的凶惡表情包。

也就隻有她天天拿這些對自己很重要的東西來威脅彆人,效果達不到不說,白白暴露了自己。陸停北無奈搖頭,這蠢丫頭說出來真不想承認這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姐,笨成這樣以後可怎麼好啊……

整整一節課,靈璫根本坐不住,一直東張西望。隻有小畫,一心惦記著重點,可是尹學長到底有沒有在聽啊,為什麼手裡的書一頁也沒翻過。

下課鈴響起來的時候靈璫是第一時間躥出去的,哦不,都沒來得及躥出去,急著跑到窗邊就說起了話。

周圍陣陣議論聲裡,修長有力的大手收著紙筆,卻餘光裡,儘是她對著那人的一顰一笑。她很開心,手隔著窗台拉著陸停北,或許是想拉的緊一點,或許是激動,她踮著腳,說話時一跳一跳的。不知窗外的人說了什麼,女孩兒嗔怒的罵了聲踮高了腳去打他,卻反過來被重重彈了額頭。

眉眼俱漠,尹南潯起身。

靈璫跟陸停北鬨著突然想到什麼,說了聲“等我一下”便跑回來,扯上男子淨白衣袖,仰頭問著,“阿潯我出去玩好不好?”

是親昵詢問,卻男子冷峻神色還未皸裂半分,已急哄哄的背上書包,大大的笑臉奉上,“我晚上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啊,你在家乖乖等我哦!”

眉眼神似的男女很快超出冰冷餘光能涵蓋的範疇,尹南潯似乎低笑一聲,抬腿向外走去。

一排座位出口,卻有人無聲而立。

是鐘晴。

半分眸光也未涉及,尹南潯聲線寒涼,“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