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是無數的車燈。館長說的不錯,是包圍,各式各樣的車輛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任你上天入地,彆想逃離。
靈璫在物之初主展廳門口呆呆的站著,這展廳外比停車場還要擠得足,卻是無一人下車,哪怕是說一句什麼,然而她知道,她也看到,每輛車裡都有不止一雙眼睛,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明目張膽的用眼神為她量身定做這個無比堅固的牢籠。
身後的一群工作人員本是說好等到東西修好一塊慶祝,這時卻畏畏縮縮的聚集在一起不敢出門,一旁館長不穩的聲音也暴露了故作鎮定,“元小姐,要不要……報警?”
嗬,報警……
該抓的是誰,她才是該被通緝的人。
第一眼看去,那輛熟悉的黑色奧迪便硬生生的停在那裡。靈璫的心便徹底涼了。
她才明白,因為她背叛過一次,所以已經不配再擁有信任了。
“不用了,謝謝。館長,請您幫我好好保護停北的心血,彆再弄壞了。”靈璫嘴角掛著一絲苦若寒膽的笑一步步向著刺目的燈火中走去。務必請您好好保護,因為,並非所有壞了的東西都能修好,有的,隻會積重難返。
她一步步走近,那輛黑色奧迪才終於有了動靜。
車門打開,出來一個年輕的俊秀小生。那男子身著得體西裝,恭敬朝她鞠了一躬。
“對不起,元小姐。”
靈璫自嘲著這句對不起是在打自己的臉,下一秒卻在那人臉上看見一片青紫,甚至嘴角乾涸的血。一驚,這麼重的手,是誰下的?!隻因他未阻止自己來到這並不遠的D市嗎?然而真正恨的人,又是誰……
通體皆是冰冷寒涼,嘴角那一絲苦笑也無法維持,靈璫寞寞搖頭,“不,是我對不起你。”
車輪摩擦地麵的聲音,層層包圍的車輛忽然有了共識一樣的向兩旁移動,車燈散亂繚繞,打在靈璫身上,照在展廳裡,讓一切,無所遁形。
低調卻不容忽視的蘭博從遠處急速駛來,後麵緊跟著的,是靈璫見過的路虎,悍馬,甚至是六六那輛帥氣的瑪莎拉蒂。嗬,這的確稱的上是通緝,或是脅迫綁架。
所有認識元靈璫的人都聽好了,立刻把人交出來,否則你們,誰也逃不掉。嗬……若是電影裡看到,靈璫定要拍手叫好,可是,這不是電影,這是現實,自己就是生活這出悲劇的主角。
阿潯,你現在,把我當什麼。
夾藏著狂怒而來,蘭博從兩旁讓出的車道急速刹在靈璫眼前劃出一條駭人的印記,車門打開,那人從內而出。
剪裁得體的純黑西裝,卻不知為何,紐扣和領帶皆以一種暴虐的力量消失了,那人眉額冷的如同寒夜裡懸垂的冰淩,可那雙重瞳,分明,夾著赤火。靈璫恨自己現在的眼神太好,否則不會垂眸時也看見他垂在身側的那雙素手,青筋乍起。或許不怪她,是這無數車燈將本該漆黑的夜晚照的燈火通明,一切,才清楚地讓人心驚膽寒。
越過那人,靈璫看見這個城市她所能聯係到的所有朋友,言時,左城,六六,剛才站在他身邊,彙報了一句“老大,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這裡”的楊易。他為了抓她,抓來了所有人。
步伐壓抑而沉慍,周圍安靜的呼息可聞,車燈像一道道聚光投在二人身上。靈璫聽著鞋子和地麵摩擦出的細微聲響,卻是在想,每一分貝,都是殺意。
“是因為七竅玲瓏心壞了,我來修,D市並不遠,我想著很快就會回去。手機沒電了,我不知道你可能打過電話過來。”她在殺伐決意的腳步聲中靜靜說著,為自己,為他,做著最後的辯白,甚至拉開包把手機拿給他看來證明。
然而,一切,都是枉然。當一切辯白被認定是詭辯,無論怎樣誠實,在不信任的人眼裡你就是撒謊。
當尹南潯青白有力的指捏住她的下巴時靈璫才知道,哦,原來,我拋下所有的羞恥心,押上此生全部僥幸,給自己一個機會,可是,你不信。
“你想藏在這裡,然後逃到哪兒去?”
音色陰暗沙啞如煉獄修羅,尹南潯眸中的劍好似經過殘忍時光的赤火淬煉,變得堅硬無比,滿布血絲的重瞳不分敵我的砍殺著一切虛偽。“元靈璫,你以為我和五年前一樣好騙?”
他的指用力的掐著她的下巴,疼痛入骨,可靈璫還是笑出來了,笑的蒼涼可憎,“不,你從來不好騙,五年前不好騙,現在,更是連事實都不相信了,我還怎麼騙你。”
“對,我不信!你回來我身邊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信!但是我最後再告訴你一遍,元靈璫,你想逃走,想都彆想!”
靈璫聽得出來他低啞的嗓音裡死死壓著火,仿佛一個不留神就會蹦出凶惡的猛獸一口咬死她這個背叛者。“我說了,是七竅玲瓏心壞了,我來修,手機……”她蒼白無力又無奈的淡淡說著,他死死盯著她的眼神裡那種不加掩飾的不信卻讓她自己都開始不相信自己的話。
“七竅玲瓏心壞了……你的心何止有七竅,不,你哪裡有心……”尹南潯薄唇勾出一抹殘忍的弧度,在那張傾世的容顏之上,絕美。沙啞的聲在這燈火通明的通緝現場裡低低回響,不知究竟是笑她還是自己。
笑意驟然一收,冷冽了眸,他逼近她,高挺的鼻梁都和她的貼在一起,手上使力,仿佛一個不留力就會捏碎她的下巴,一瞬不瞬死死盯著靈璫眼睛,那猩紅如血的瞳裡嗜血殺意便真的藏也藏不住,“你就真的那麼想走?”
這話一出,靈璫的眼淚也順著眼角而下。晶瑩冰涼的一滴,滑落在他手上。
她該怎麼說?正如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她也說服不了一個鐵了心不相信她會留在他身邊的人。
尹南潯卻好似突然受了驚,五指一顫,力道也鬆了下來。
言時不知從哪裡來,一身運動裝卻不似平日裡紈絝模樣,一雙劍眉皺的緊,“南潯,有什麼誤會慢慢說,我相信小元子這次不會說走就走了,彆這樣傷了感情。”
“老大,是褚小姐在高速路口追了陳默的尾,陳默分了神才跟丟了,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楊易從來不乾涉尹南潯所想所做的一切事,這回也被言時拽著咬牙說了句自己的想法。
靈璫一愣,艱難的用餘光瞟去,黑色奧迪的車尾確實是殘破不堪,車牌都消失不見了。
原是這樣。
是褚極雪犯了大小姐脾氣,到最後,卻變成了她又背叛一次。
這時,靈璫突然明白了停北的那句話。
或許停北早已有先見之明,才做了不似自己一貫風格的七竅玲瓏心來告訴她。靠著對原有形狀的那些記憶來拚湊現在是不夠的,即使勉強成形,隻是一個輕微碰撞,後果就會是現在這樣。這兩天的和睦相處,一切都是表象,是他們小心翼翼的結果。任何意外,或許一句話,一件事,一個無關於己的追尾,結局都會是土崩瓦解,分崩離析。
他們,不再是以前完全信任對方的那個尹南潯和元靈璫了。
眼淚,開始不再為了誤解,而是為了殘酷的事實,簌簌而下。
淚光閃閃裡,她看見歎氣的言時,背過臉去的楊易,遠處抱著暴跳如雷的六六不讓靠近的左城,以及,終於皺起眉的尹南潯。
濃眉越皺越緊,漸漸濃的化不開,血紅的眸子如同受傷的獸,那雙力道大的能捏碎骨頭的素手也定定的鬆開,然後,頹然垂下。
他也終於意識到了吧,言時想。這看上去的小事,絕非偶然。
他還在球場陪地稅局的老總打球,尹南潯卻瘋了一樣的將車開飛到了高爾夫球場。那是何等沉穩了人啊,他卻再次從他眼中看見了和五年前一樣的某種可以稱之為害怕的東西,或許,比五年前更甚。
言時不知道周六六和左城是不是和自己的遭遇一樣,抓著領子,殺人一樣透紅的眼睛,“把元靈璫交出來!”但他知道,若是小元子真的再次消失,這人,真的會毀天滅地,可怕的是,他有這個能力。
尹南潯久久的不說話。他開始定定的發著呆,便像是發著高燒的孩子在夜裡驚醒之後回憶著方才駭人的夢魘。
不下百人的獨立展館前,車輛,燈光,不餘空地,卻是無一人發出聲響,隻有尹南潯粗重,淩亂的呼吸聲。這個哪怕是外人也能一眼看穿的小小誤會,卻讓這位沉穩睿智的商場奇才迷亂了心智。
他也終於感到,是自己,過於瘋狂。
愛的太深的人,總是太過容易瘋狂。
然而,尹南潯,在平生少有的怔愣之中,還是猶豫的從靈璫包裡拿出手機。
靈璫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拿出手機,看著他不停的、一再按著開機鍵,眼淚,無聲滑落。
停北,我是不是錯了。我借著一切事情擅自做主回到他身邊,把一個向來深邃若海的人逼成驚弓之鳥,到現在,草木皆兵。
我究竟,是不是在折磨他。
尹南潯顫抖著平日裡習慣了掌控全局的大手將手機擺弄了好一會兒,不知是真的在檢查還是借著時間思考什麼,許久,將手機收了起來,抬頭時卻不看她,抓過她的手腕,低低一句,“跟我回去。”
他對這通緝犯人一樣的轟動場麵不管不顧的離開,靈璫也失了魂一樣的被他拉著走。
隻是,他將手機放回包裡時不經意帶出了什麼東西。靈璫怔怔的回身去看時……是那副她選了好久的袖扣,在燈光繚亂裡,四散的眾人腳下,鬆垮,破敗,失了原本模樣。
……
靈璫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屋裡沒開燈,看不見是誰在無聲落淚。
回來的路上他們誰也沒說話,高速上原本兩個小時的車程蘭博像箭一樣的隻用了一個小時便飛回了C市,蘭博入車庫,靈璫推開車門便一個人安靜的回了房間。
靈璫以為他們今夜注定無話,然而過了不久,尹南潯竟來敲她的門。
“吃飯,我煮了粥。”仍舊低低的嗓音,卻不似D市時那般冷寒 。
“不用了,你吃吧。”靈璫低聲說著,就要關門,一隻大手卻毫不猶豫伸了進來,扣住她手腕又很快鬆解了力道,怕是不想再傷了她。
不知道他又要做什麼,靈璫累了,不願說話,隻是麵無表情看著他。
那眼神熾烈,卻在她直麵時岔開了去,徒留睫下一方暗影與痛苦緊蹙的眉。
許久,尹南潯仿佛艱難的開了口,卻隻能嘴拙的低喃,“你……乖一點。”
晚餐不是前幾日的精心準備,隻是簡單的粥和兩樣小菜,看起來倒更像是某種可借的由頭。
他也不吃,隻是一味的喝酒,看著她無聲無息的喝光碗裡的白粥,小菜也未動一口。
“明天開始我不會去找六六了,展覽的事如果要去現場我會帶上陳默的。”靈璫喝完粥便起身離開,眉目裡皆是淡然,亦沒再給誰一個眼神。她不是賭氣,隻是真的累了。“我會乖乖跟著你去公司,以後,不會再去哪兒了。”
以後,我不敢再擅自出去了,我會事事向你報告,你批準,我才敢。我們……我不願給任何人帶來麻煩,今天,終究還是麻煩了。
話儘,轉身上樓。
臥室通往陽台的落地窗開了半扇,夜風將櫻花粉的窗簾拂開又垂下,這裡不是香檀路的小房子,風吹進來時沒有陽台細微的花草香。這裡也沒有香檀路的一對情人,看管與猜疑取代了往昔的平等和……愛。
靈璫望著吊頂上那盞晶瑩剔透的水晶燈,在這個人心惶惶的夜裡,偶爾閃出一些心如死水的光。
手機輕微的叮了一聲閃出亮光,靈璫一驚,拿起看時,屏幕上的四個大字仿佛是算準了這時來嘲笑她——充電完成。若是她以前的性情,必定使起小性子把它砸了,大不了最後巴巴的跑去修。可是現在……手機有什麼錯呢,錯了的是人。
或者,人亦無甚過錯,這世上最遺憾的事,是錯過。
他們,錯過了彼此信任的年華。
他困在商場,她,逃往異鄉。
是眼淚流多了的緣故嗎,靈璫的喉嚨乾澀的冒火。她也不想哭的,可是枕子卻濕了大片。
掀了被子下床,小桌上有造型可愛的小茶壺,一杯下肚,水竟是溫熱的?怎麼會?正呆呆對著掌中水杯,門外傳來細小聲響。
靈璫怔愣著一步步走去,心竟莫名揪著。她有種心有靈犀般的預感,門外,必定有什麼,是她不能承受的。
他應是換了件白色襯衫,卻絲毫不似平日裡的齊整模樣。袖口鬆散的挽上小臂,領口的扣子也開了兩顆,素白的襯衫上酒漬點點。
這幢彆墅占地麵積極大,二樓四間大臥室兩兩對麵,中間是與樓梯相連的長長欄杆,尹南潯便那樣頹然靠坐在欄杆一邊。他的發色極黑,與那雙暗如陳墨的重瞳對稱之下總給人洞穿一切的壓迫感,而此時,卻有些錯亂的垂著,隱隱沒著那兩道濃重的劍眉和緊鎖的額。
他一條腿蜷著,另一條腿略為彎曲撐在身前,整個人一動不動,雙眸緊闔仰頭靠坐在欄杆旁,安靜的像死了一樣,隻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提醒著誰,他還活著。靈璫想,他應是疲憊之極吧,卻為何,那垂落的額前發也遮不住他緊繃的眉額。
門隻開了一道小縫,艾萊島濃鬱的繁複酒香便無聲逼近,熏紅了誰的眼。
現在,是淩晨三點。
這幢彆墅若是座牢籠,究竟,誰才是犯人。
有的人被判監禁一月,有的心自鎖無期徒刑。
靈璫望著那人,這一滴無聲滑落的淚,不知是為誰而流。
是這黑夜寂靜,還是耳力太過,這悄然滑落的暗夜之花,瞬間點燃了一雙重眸。
尹南潯好似突然從某種回憶中驚醒,高大的身軀一瞬僵直,瞳孔因了某些慌張又不舍的東西亮的異乎尋常,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淩晨三點的彆墅二層,經過了白日喧囂,此時安靜無比,男人,女人,無聲對峙,抑或……對視。
不知過了多久,靈璫終於將那開了半扇的房門打開,一步步,朝著尹南潯而去。
她穿著水晶麻的白色吊帶睡衣,烏黑的長卷發滿滿披了一肩,走起來時被夜間純淨的空氣拂至身後,露出雪白細膩的頸和精巧鎖骨。
他也不動,任由她緩緩走來,跪坐在自己身側,美的恍若不食人間煙火,刹那消失無形。
尹南潯看見那雙柔弱無骨的手撫上自己的側臉,眉眼,下頜,而後,那雙平日裡精靈般的眼睛莫名暈濕了睫,泫然了瞳。那動作輕柔,便好似真的視若珍寶,眷戀無比,於是,他開始不明就裡,開始警惕了眉眼,開始,狐疑了心魄。
他在觀察自己,即使到了這一秒。
心臟好似條條荊棘藤蔓纏繞,收緊,再收緊,勒出一道道血痕,鮮紅滲出,貫通六腑。
“對不起……”撫著他青蒼的眼瞼,眼角流落一滴清淚。開門那一刹,她便知自己錯了。
尹南潯瞳孔一縮,“對不起什麼?”聲音啞的厲害,便好似給那煙火熏染的烈酒灼傷一般。
“對不起,我回來。”
他眼底有明顯的青,鞏膜上血絲滿布眸子卻是異乎尋常的亮,呼吸濁重,是艾萊島的濃烈酒香。他發燒了,下頜有淺淺青茬,身上熱度驚人。其實,自打我進了這個家門,你沒有一分一秒平靜過,整個人發了燒不由自主亢奮起來,你眼底的青一天天加重,兩天三夜,不曾合眼。白天如常上班工作,除卻自己在我身邊的時間,每一秒,有多少眼睛在替你盯著我。晚上呢,那些深夜裡溫熱的水,那些睡夢恍惚中的眼神……對不起,我回來。對不起,折磨你。
氣氛壓抑而危險,靈璫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看見一跳一跳的太陽穴,指節分明的大手脈絡張狂起來,慢慢,慢慢逼近她幼白細嫩的頸。
靈璫一愣,下意識往後一縮。
“你怕我?”尹南潯僵硬的指頓在靈璫麵前,一雙劍眉擰成猙獰,瞳孔裡充著血。
“你不是要我怕你嗎?”這為你,為我傾身打造的牢籠,陳默臉上的斑駁血跡,牽連眾人的通緝,阿潯,我怎麼能不怕你。
“誰要你怕我,我要你——”
氣急敗壞。戛然而止。
他做儘一切,換來了,她怕他。
尹南潯這一瞬,消失了所有氣力,那雙掌控萬事的修長素手,頹然垂下。即使他已經習慣,在她麵前,低進塵埃,但,“我要你愛我”,若是說了出口,他怕是再也無法活下去。
如墨的額前發在夜間寒涼的空氣中無聲掃過眉心,是一道道滲血的記憶,劃過眉頭,亦從不下心頭。
尹南潯身子滾燙,雙臂卻怕冷似得環抱過曲起的長腿,他不再那樣熾熱的盯著她看,而是無奈,無助又徒勞的保護起自己,用這樣不屑的姿態。
棱角分明的下頜頹然擱置在環抱起的膝上,眸子空洞的像是就此失了最後一絲生機,嗓音暗啞,是喧嘩世界裡無人留連的煙火塵土,“怎麼辦,我沒法相信你。”
怎麼辦,尹南潯,失去了相信元靈璫的能力。
下一秒她就會走,回到陸停北身邊,可能是和褚極光離開,也可能隻是周六六的一個電話,她會離開,他深信不疑。
像是受傷的人體自然而然的應激,每一個細胞都自動開啟代償,她會走,會去哪裡,什麼時候離開,到哪裡……去抓她。他中蠱了,妄想,猜疑,食髓的蠱。陳默要時時靜默監視,整夜不能安眠,他在她門前才安心,或許,添一杯清茶,或許……一眼睡顏。
有些東西不是越多越好,就像有些感情,有了傷口的感情便像是碎了的玻璃,誰握的越緊,傷的越重。靈,我知道,我握的太緊,但你知道,我不敢放。
他此時空洞的眼神無力成一座孤島,島上有你,有我,但你不信。靈璫這時才知道,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並非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依舊四處張望尋找。
他身上熱度驚人,但靈璫怕的卻是,他的心涼了。因為那雙重瞳裡的蕭瑟讓她回想起這些年來居住的愛麗絲小鎮,分明光明錦繡,但她放眼望去是座空城,沒有一個懷抱可以投奔。
如今一切,是誰害的……
是她說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後來,尚未青絲白發,她放他一人,獨自飲茶。
“我發誓,不會走,你相信我。”眼淚掉在地上,離他這麼近,他卻無動於衷,徑自沉浸在一個人的悲傷。
“我不走,至少這一個月,無論什麼,我不走。”
“我用我的生命發誓。”
她給他誓言,他仍舊久久的無聲靜默。
或許,一切,早已來不及。
我用我的生命發誓,不離開你。這話,她說過,五年前,他信了。後來,她和陸停北離開,一走,五年。
跪到麻木的雙腿如同刀割蟻噬,當眼淚流乾,誰也無話。靈璫寞寞起身……
誰的大手滾燙有力,握上她手時力道糾結入骨……
暗夜無聲淩亂,誰的嗓音,鮮血淋漓。
“用陸停北的。”